《末世之人间凶器》木之羽

15、幸福生活

　　第15章
　　虽然章天澈已有离开的想法，江琛也从他身上察觉到想要追随自己的打算，接下来几天里章天澈却再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件事。

　　江琛也不在意，而是带着兰夏在这个小院子里住了下来，渐渐融入院子里的生活。

　　尹阿姨和陈大叔都是五十多岁的年纪，阿姨的性格开朗慈祥，陈大叔敦实内向，两人并不是夫妻，但对年轻人们都很关怀，就连新来的江琛和兰夏都受到了十分热情的照顾。

　　特别是兰夏，他长相显小，又不太爱说话，营造出敏感内向的外表，尤其容易吸引中老年妇女的疼爱。最明显的表现是在饭桌上，他们来的第一天，尹阿姨特意杀了一只鸡欢迎他们，而仅有的两个鸡腿都落进了兰夏的碗里。

　　或许是出于对食物的热爱，兰夏看穿了尹阿姨的误会却体贴得没有戳穿，在其他四人不约而同的沉默里，这份误解被一直延续了下来。

　　倒是托尼经过了几天的相处之后，摸清了江琛和兰夏两人的性格，开始把毛爪子伸向两人的忍耐边缘试探。

　　江琛的性格几乎是人际相处中的完美性格，阳光开朗，踏实肯干，对于按人头分配的农活没有半句怨言，有空闲还会主动帮助别人，不像托尼只会想办法偷懒。

　　而兰夏在这样安全舒适的情况下，身上的戾气沉寂了不少。除了有点沉默以外，少年算得上是个乖小孩。他很听尹阿姨的话，也从不生气，连带见识过他凶残一面的年轻人们都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错乱了。

　　晚饭时候，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托尼被兰夏乖巧的假象迷惑，耍心眼地抢了兰夏碗里的馒头逗他玩，结果被少年从位置上揪起来，拖到院子里狠狠收拾了一顿。最凄凉的是，托尼鼻青脸肿地回到了座位上，还遭到了长辈们的责怪，纷纷要求他不要欺负弟弟。与此同时，作为施暴者的兰夏却备受怜爱，得到了更多的馒头。

　　对于托尼自作自受的下场，大家喜闻乐见。但托尼“愤恨”地认为，这是兰夏在用阴谋诡计骗取同情。

　　吃完饭，女人们在屋里收拾饭桌，托尼因为犯了错也被尹阿姨扣下来，陈大叔端着残羹剩饭去圈子喂鸡鸭。江琛今天干了大半农活，被特许饭后休息，而兰夏在“桃花园”里已经成为了一个特殊的存在，长辈们不愿意让他多干累着，年轻的几个对他还心有余悸，不敢像对待江琛那样自然随意地对待兰夏。

　　太阳还没下山，落日的余晖穿过树影，稀稀落落地落在院子里，把独自坐在凉亭里的兰夏，剪成一个单薄的背影。江琛站在屋檐下，站在门边贴墙靠着。

　　身后有人靠近，江琛没有回头，懒洋洋地问：“拖完地了？”

　　章天澈应了一声，提着拖把走出来。他没有急着去清洗，而是把拖把搁在一边，也学着江琛的模样靠墙犯懒。

　　“地里的稻谷差不多该收了，你们上次没找到打谷机，现在不去了吗？”来了这里之后江琛才知道，小院原本有的打谷机坏了，章天澈他们是为了找能用的机器才会下山。

　　章天澈摇摇头：“我们没有电，只能用最老式的手摇式打谷机。陈大叔说这种机器只有粮站才可能找得到，可是粮站里有一大群丧尸，我们进不去。”说着，章天澈看了江琛一眼，其实如果有江琛出手相助，这些就另当别论了。

　　江琛却没注意到章天澈的暗示，软趴趴的身体忽然站直：“附近有几个粮站？”

　　章天澈一愣：“当然只有一个。”

　　江琛眉头皱起：“追你们的丧尸是从这个粮站跑出来的？”

　　章天澈不明白江琛为什么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但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我们……”江琛刚想说他们去过粮站，离开的时候粮站里也一直都是好好地。电光火石间，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兰夏用刀划破老头脖子的情景。

　　“你们什么？”江琛的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章天澈一脸疑惑。

　　江琛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章天澈问不出什么也不强求，提着拖把去院子里清洗。江琛望着少年的背影，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刚刚他和章天澈的谈话声也没有刻意遮掩，兰夏应该都听见了。

　　江琛忽然发现，少年这段时间的安静不但迷惑了其他人，也同样迷惑了自己。他那把古怪的黑色匕首虽然再没有拔出来过，但切实的存在着，很可能在谁都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见血封喉。

　　天色渐渐暗下来，没有了电力供应，大家又恢复了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要说兰夏还有什么特立独行的地方，就是他一直不肯接受尹阿姨为他安排的房间，一直睡在院子里。

　　山里气温降得快，夜里已经很冷了。尹阿姨私下里找江琛说过很多次，怕兰夏睡在外边着凉，让江琛劝劝他。但她却不知道，连江琛都只是刚认识这个少年不久，根本无从下手。

　　“还不睡？”江琛从屋子里搬了一床被子出来，放在兰夏平时休息的躺椅上。少年还维持着傍晚时候的姿势，坐在板凳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兰夏没有应声，江琛能从呼吸里分辨出来，他没有睡着。江琛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坐到他身边。黑暗里，兰夏看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大约隔了十厘米。

　　“今天听章天澈说起，我才知道那些人都变成了丧尸。”

　　“我做的。”兰夏承认得很痛快，压低的声音带着点犟劲，像只闹脾气的小猫。

　　江琛扯了扯嘴角，摸黑想在少年头上摸一把，被兰夏一掌拍开。江琛一愣，尴尬地收回手，他叹了口气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但是兰夏，我毕竟不了解你，有些事你不告诉我，我永远不会知道。”误解是消弭信任的最大杀器，偏偏防备又是自我保护的最后底牌。

　　黑暗里，兰夏的眼睛闭上又睁开：“我不喜欢别人突然靠近我，我会害怕。”

　　说是害怕，更像是紧张，少年的声音像一根绷紧的弦，江琛回忆起少数几次兰夏这样说话时的情景，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不喜欢别人动你的食物，也不喜欢睡在狭小的地方，不喜欢别人忽然碰你，都是因为害怕？”江琛轻声问。

　　兰夏点点头，过了一会才想起江琛可能看不见，轻轻嗯了一声。

　　江琛还记得几天魏前，小米从背后拍了兰夏一下，想和他开个玩笑，结果手臂差点被少年折断。这样说起来，刚刚少年只是打了他一巴掌，已经算是最低程度的警戒了。

　　江琛不知道是怎样的经历将兰夏变成这个样子，心里没来由得涌起一股痛惜：“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兰夏身子一颤，脑海里忽然闪现金属色的墙壁，常开不灭的惨白灯光，还有刺耳惨烈的哀嚎，随着记忆纷至沓来的是强烈的痛苦和杀意。他掐住自己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皮肉，良久才用疼痛摆脱它们，重新归于麻木。

　　“忘了。”

　　绝望无形，江琛却从兰夏身上模糊感受到了一股深切的绝望，让他不敢再问下去。

　　“我猜那些都是很不好的记忆，忘掉也好。你年纪还这么小，还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江琛语气轻快地鼓励他。

　　兰夏皱眉纠正：“我二十三了。”他对自己的年纪异常执着。

　　江琛低笑，没控制住自己的手，给少年顺了顺毛：“好好好，我知道你成年了。”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儿。兰夏这次没有再拍开他的手，让江琛看到了自己肉眼可见的进步。

　　“你会遇到很多人，见识很多事，会有更多美好的记忆去取代过去不好的回忆。总有一天，你可以改掉你的坏习惯。”江琛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教导他。

　　兰夏的声音忽然冷下来：“我不想改。”他好不容易才淬炼出这样坚硬的防护罩，他觉得很好。江琛一愣，少年抬头看他，黑暗里江琛看不清兰夏的表情，但也能猜到，少年脸上一定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遇到再多的人，最后也只会剩我孤身一人；见识再多的事，过去的事也无法改变。”少年冷硬地陈述，“像我这样的人，不会有美好的未来。”

　　江琛胸口一闷，很想和告诉他，如果不学会敞开心扉，当然也不可能感受到美好快乐。可是说到底，他只是兰夏的同伴，甚至算不上是朋友。他没有经历过兰夏的过去，对他的言行举止根本无从置喙。

　　江琛很少有这样哑口无言的时候，两人沉默了很久，江琛才问了一个困惑他很久的问题：“那为什么是我？”或许这样说有些自作多情，但是江琛很笃定，兰夏对待自己是不一样的。

　　兰夏抿了抿唇，轻声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江琛有些迷茫，兰夏却缄口不言，不愿告诉他到底有什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