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而燃[星际]》寻笔

26、026.伊甸星系（十一）

　　警报不断升级，狱卒成群结队冲过来，德蒙用烈火开辟了条路，目不斜视前行，进了监狱大门，一路不受阻挡。他身侧抬起的手一直没放下过，每路过一个铁门，就燃起一丛火焰融化一颗锁。
　　关押在前三层的犯人多是竞技场犯规和偷摸抢砸的小混混。
　　他不觉得这些罪犯该死，只是每次看到都会沉默于造就了他们、并把他们关押于此的这个社会。
　　每个时代都注定会有人被时代选中，接受时代的审判。
　　如果我放走好人的同时也放走了恶人，那么我也是接受时代审判的人之一，仅此而已。
　　……或者，成为新的时代，审判你们。

　　德蒙的火焰之外，黑压压围着狱卒。重见光明的犯人冲出来，立刻明白了自己时来运转，对狱卒的新仇旧恨都涌起来，扑上前与狱卒缠斗。
　　“是大皇子殿下！”
　　不少人隔着火光震惊地认出了他。
　　德蒙正走上通往高层的楼梯，闻声回过头。
　　他认真扫视了所有人，开口：“现在的我只能做到这样，希望你们能等我。”

　　最高层守备最严，囚犯几乎皆因涉政被关押，而净土星涉政之人不是贵族就是战力高强的alpha。监狱不怎么隔音，在德蒙攻下第三层时他们就闻声自知有救，开始暴动。
　　德蒙烧穿铁门踏进去，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火将铁门烧了个洞穿，德蒙立于那圈火焰之中，有融化的红色铁水从头顶落下，落在地上嗤嗤直响，可落在他肩上，本人却不受丝毫影响。

　　所有人都意识到劫狱的就是他，刚还吵闹、殴打狱卒的顶层囚犯全部静止看向德蒙。
　　德蒙平视整层，没有刻意大声，底气足以将声音传至全层：“哪个是蒂□□泽克。”
　　走廊深处，有一只手从探视口伸了出来，食指上勾着的暗色扳指闪着琥珀色光亮。
　　德蒙大步踏过去，和之前一样，将犯人全部释放，最后将蒂尼的门锁融化。

　　“等着，你哥会来接应我们。”德蒙对他说。
　　蒂尼瞪大来了眼，却不是为了异能，巨大的恐惧之下，他对德蒙的身后目光颤抖。
　　红发炽灼的莱特微笑着眯起眼，倾头，食指放在唇边，象征性地对蒂尼比了个“嘘”。
　　德蒙还没回神，熟悉的危险已经从背后捏穿了他的心脏，引燃了中心处某个沉睡已久的开关。

　　净土星空中监狱本位处边境荒原，由反重力场控制漂浮在空中，空中岛屿占地四十一公顷，形同堡垒，此时却携着遮天蔽日的黑影和压迫力，巍峨峥嵘，浮现在王国城市上方。

　　光屏转播早已被媒体掐断，可净土星已不可逆转地被恐慌笼罩，惨叫丛生，异能巨蝎不要钱一样从空中跃下，人们哭喊着逃散，火光与毒液在居民住所肆意残虐。

　　天启星系护卫队晚了伊梵洛一步被落下老远，他们尽数而出，没有恐惧，没有昂扬，步伐整齐地震动着净土星大地，不快，却每一步都沉稳不可抵抗。
　　天脑：“武器解禁，开启对连级装甲兵伤害值，三人小队组合模式。”

　　半百数的军人唰地分开十六组，每组三人，他们面无表情向前猛然冲刺。
　　每组都对上一只巨蝎，半空中刚落下的，远处喷洒毒液的，近在咫尺的。

　　军装下摆全程因快速的运动烈烈起舞，三人跃起旋身各出一角，三把剑身相抵，同时发亮。三角形的空隙中发出银蓝色刺眼的光芒，刀身分开，网状的蓝色光线随三人距离扩大而越发丰富细致，在三人保持直线飞速奔跑中，直直逼近了巨蝎！

　　一人近在咫尺定身于巨蝎前，岿然不动，抬脸迎上巨蝎狰狞的口器毫无惧色。
　　其余两人各自跃起，交叉着一口气弹至巨蝎尾部，网线扭曲后交叠展开，节肢顿时尽数被网线斩断三截。
　　两人刚落地便是互相交错的第二轮攻击，剧痛之下还未反应过来的巨蝎当即被腰斩。

　　巨蝎口器痛苦地开合，带着尘烟轰然砸下。带着恨意，它蝎尾力道十足，带着风狂乱扬起，挥开炽灼的高温轮向身后两人！
　　它面前的人看准时机，在空中纵向旋身，一脚踏上巨蝎头部，借力纵向旋至空中，拉着剑扯起切割网线，巨蝎顿时被纵向一分为二！

　　天脑：“要害锁定，颈后红色晶石。”

　　巨蝎这才完全倒下，十六组军人闻言身形一顿，各自切换阵型，你搭着我跃起，我牵制巨蝎行动，他落下撬出巨蝎后颈。
　　网线纠缠着时而发散时而收束，不消几分钟，竟解决了七只巨蝎，而配合速度只见越来越快。

　　蓝白相间的身影们交替行动，巨蝎不时一只只倒下，轰然掀起数米尘烟。

　　吉尔在心里卡着时间，长期的对战训练下，他很清楚再过半小时的训练，斩杀巨蝎的速度就会超过德蒙制造巨蝎的速度。
　　他斩断一根尾刺，踏上巨蝎背部，在滚烫的甲壳上冲刺至其颈后，双臂扬刀奋力撬飞了那块红色晶石。
　　晶石带着血肉弹飞到地上，黯淡了光泽。整个巨蝎轰然崩塌，吉尔立于巨蝎头部，挥下剑身残血，挺立起身。
　　沙尘飞散，他身形笔直立着，低低竖在颈后的金褐色长发在风中舞着，抬头望向携黑影而来的空中监狱岛。

　　天脑将军级频道：“吉尔武器库刷新，空间账户查收。”

　　伊梵洛心里一凛，深知绝不能让吉尔先到！
　　硝烟四起，伊梵洛穿梭在爆炸和飞溅的砂石的残屑中无从顾及他人，他一眼就看到了空中岛屿边缘一闪而逝的金发，一只巨蝎又从那个位置跃下。

　　高速运动中的伊梵洛终端亮起，吉尔的脸出现在光屏中，目光已然冷漠，“伊梵洛，服从军令。”

　　在接受天脑命令时天启星系军人会被夺去思维，按军官头衔高低获得拥有自身神智的百分比，士官以下包括士官会被百分之百夺去判断意识，尉级最高级保存8%自我意识，校级最高级保存11%自我意识，少中上将分别保存15%，22%，30%自我意识。

　　因对研究院的重视，护卫队中军人多为尉级，校级共十名，仅有吉尔一人陆军少将，因其偶尔代替中将，保存着20%的意识在意识压制中抽出神智和伊梵洛交谈。

　　伊梵洛因服药假期，原定不会参与此次的护卫队，天脑对他开设0%的意识剥夺权限，但这一点必须向军方隐瞒，所有军人都以为伊梵洛钻了天脑空子，拥有最高30%的自我意识权限。如果违反军方的认知，伊梵洛在军方的地位会更加尴尬。

　　但他此时管不了那么多了，皱眉盯着吉尔，一言不发关掉了终端，机甲全速冲上空中监狱！

　　那个金发的背影终于出现在了他眼前。

　　“乔——！”他怒吼，流转着银光的生物机甲在手边扭曲着形成凸出的炮筒，蓝色的电光团带着蛇般翻腾的电流，毫不犹豫地射向了对方！

　　一只巨蝎被假德蒙抬手制造，当即落下挡住了那一击。巨蝎被蓝色的电磁光扭曲着包裹了全身，它吃痛落地翻滚着，挣扎片刻后嘶鸣着向伊梵洛冲来，可下一秒就被凭空延伸而出的道道冰锥刺透，止步不前。
　　伊梵洛已至巨蝎面前，在空中利落地挺起身翻转至它身后，学着乔的方法，一刀插进脑后，撬掉了它颈后的红色晶石。

　　这次他的异能虽有一定程度上被抵消效果，却不似在茨星上时完全被压制，不知为何收放自如。冰锥自伊梵洛身边凭空生成，飞速旋转着刺向了假德蒙。
　　假德蒙终于停止了制造巨蝎，却丝毫不受冰异能影响般，冰锥直直穿透它的身体，速度丝毫不减，唯一的变化就是他透明了一瞬。

　　伊梵洛屈膝稳稳落地，与假德蒙隔着风声，两两相望。

　　“乔……”伊梵洛开口，本以为什么都不想直接攻击可以抵除犹豫，至少不用和他四目相对，可看来不行。
　　——他就是应该除去心里这片软处。
　　伊梵洛重重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没了犹豫，也没了果断，什么也没有。
　　假德蒙一直位处边缘，随便一阵大风都能将他吹下去一般。他看着伊梵洛，复又转头看了身后悬空的位置。

　　做好了和这个拥有火系异能的乔战斗的打算，伊梵洛的脸已然被冰霜铠甲覆盖上。
　　“害他的人，就算是你我也不会放过。”

　　伊梵洛端起刀，翻着冷气的刀尖直指着假德蒙的心窝，身形闪至他面前。
　　伊梵洛动作虽快，却并不鲁莽，早做好了被对方钢铁般的身体卡住攻击后，再进一击的几种准备。
　　可对方却毫无抵抗，任刀削泥般顺利切入他的身体。顺着他的肩头，伊梵洛不消一息就看见了透出他胸膛的刀身，他的身体没变透明，被结结实实刺了个穿。
　　伊梵洛愣在原地。他抬眼，和假德蒙四目相对，只见对方神情认真，目光温润。
　　伊梵洛忽然意识到，乔可能真的喜欢自己。

　　“我羡慕那个真正的德蒙，伊梵洛。”假德蒙想着莱特，低头苦笑，“被你喜欢是件幸事。我祝你们幸福……尽管那是不可能的。”
　　他双手握住伊梵洛插在他胸口的刀，向外拔的同时□□也缓缓推出它，速度极快，整个人毫不挣扎地失去平衡，背向监狱下的半空中倒了下去。

　　“乔……”他轻声的呢喃淹没在风中。
　　假德蒙消失在岛屿边缘，快得伊梵洛什么也来不及反应。
　　伊梵洛置身望去，只见高空下，净土星分布混乱的街道远远延伸至地平线，云雾朦胧中，没有一丝假德蒙的身影。

　　“……”伊梵洛垂下头，任风吹乱长发，坚实的肩背一如往常撑得笔直。

　　他知道他不会允许自己难过太久，也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找回理智。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为德蒙牺牲，在这样的前提下，“喜欢的人”完全无法和德蒙平衡在同一天秤上。
　　……
　　只是他从没想过，真正做到时，心里竟然会……这么空，空得感觉下一步伸腿迈出岛屿边缘，也不觉得有什么关系。
　　他头一次想问。一直以来，自己究竟在为什么活着？
　　他与乔虽互相吸引，可只见过一次，对方固然没有重要到抵达他心里德蒙所处的位置。
　　但这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和自己发生亲密关系的人，如果他杀了这个人，又有谁还能抵过德蒙？
　　诚如乔所说，他完全不了解德蒙，见了面，也觉得不过如此。
　　——自己真的想为德蒙而活么？
　　不断锤炼自己到少将军衔，伊梵洛从未牺牲过身边的人，此刻第一次感觉面对了自己。

　　多年来赖以生存的目标仿佛瞬间被打破，他感觉自己忽然成了空壳，黑色的空虚和恐惧的本能从背后蜿蜒出长肢，蛊惑般环抱住他，试图将他拖走。

　　伊梵洛浑身一阵发寒，赶紧晃了晃头，回身一步，试图转移注意力。
　　他想，至少德蒙的危机结束了，只要将假德蒙坠下半空的尸体交上去——
　　他怔在原地。
　　一直以来敌人只有人类，加上对乔复杂的心情，让他忽略了一个问题。
　　假德蒙的尸体？和玛丽相同的透明尸体怎么带回去，又会掉落在哪？
　　甚至——它真的死了？

　　伊梵洛极目远望假德蒙尸体可能掉落的位置，并未找到。
　　他打算联系吉尔时，天脑的命令却继续传来：“吉尔带队，全力缉拿德蒙·奥尼尔。”

　　伊梵洛不由蹙眉，打开空间账户，厉声道：“奥尔劳格，我已经解决了罪魁祸首。”

　　他没得到任何回应，下一秒，不似人声的惨叫震痛了伊梵洛的耳膜。

　　光屏自动从终端铺展至他面前，在看清画面的一瞬间，伊梵洛撑大了眼。

　　暮之光王国皇室连接天脑通讯系统：“已锁定B+级通缉犯德蒙·奥尼尔，定位空中监狱七层西区，极度危险不可控，判定伊甸星系A+级通缉犯。”

　　画面中是满屏幕燃烧的火红。浑身浴火的德蒙被一群火光中透出的敌人身影环绕，他重重按着心口，背脊蜷缩着抵着墙，大口喘息着，神色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