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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24.伊甸星系(九) ...

  •   伊梵洛只能将德蒙拖下阳台,两人失去平衡,他被德蒙压着后仰在地上。
      德蒙摔在伊梵洛胸口,脑子震了两下才恢复了理智。他没想过会因对方的信息素完全失控,也就完全没有防备过,现在心里发蒙自己怎么回事。
      他快速起身与伊梵洛拉开距离,却被伊梵洛一把抓住了手腕。
      “乔?”

      德蒙略感意外,没想到会被认出来,一时没动,意外之余想听他把话说完。
      “扮成他你有什么目的?如果你要害他,即使是你我也不会手软。”
      “……”德蒙一下挣开他的手臂,翻身便跳下阳台。

      伊梵洛撑起身子,也跟着跳出去,眼见德蒙正抓住下层的窗檐荡下地面,滚了一圈就消失在夜幕里,他也炮制对方的路线荡下,然而落地的一瞬间就崴到了脚踝,整个人小腿贴地向右倒去,撑住一根墙柱勉强立住了身形。
      脚踝钻心地疼,脚掌落地全部是麻木的,小腿胫骨有划裂般的刺痛,膝盖似乎也错了一下。
      被削弱了体质后,确实是做不到原有的行动了。
      他疼得心里发颤,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代替自己尖叫。
      至少比感受不到疼痛要好得多。他想。

      伊梵洛深深呼出口气,习惯性不露声色地忍受着疼痛,撑着墙柱,直起背部站起身。
      墙柱背后忽然传来了军人的步伐声和窃窃私语,因为带着自己的名字,伊梵洛一下子被吸去了注意力。

      “可是我不明白,吉尔,请告诉我为什么您能忍受和伊梵洛平起平坐!”
      这个带着明显恨意的声音来自吉尔栽培了五年的手下列昂,从上尉升到了少校,平日虽算沉得住气,在天启星系却已经是脾气很大的类型。伊梵洛想不通吉尔这样一个过分正直却温和沉默的人为什么会选择栽培这样性格的人在身边。
      而且,列昂今天这脾气看起来暴的不是一星半点。
      “军规第三十六条,禁止言行外露负面情绪。这很靠前,你不该忘记,列昂。”
      “这是伊甸星系,天脑的法案管不到这里!我可是在为你说话,你就从未不甘心过?”
      “回去时领罚。”
      列昂闻言沉默了下去。

      两人一时无声,伊梵洛听了没什么感觉,即使在天启星系依旧有人向往高位,但在那个和平共荣的乌托邦下只能不动声色地伪装着。不只这次,他被拿来和吉尔比较多年了,但无论出于怎样的用意,这种质疑都没有任何问题,伊梵洛诚然知道光凭本事,自己这军衔多是得益于天脑的偏袒。

      吉尔这人刚正不阿,伊梵洛以为列昂不会再接话了,可他下句话情绪却完全点燃,本还带着对吉尔的那丝拘束也彻底抛开。
      “罚就罚,你记得最好亲手罚我!我目无长官、不从军令、负面情绪外泄,我会记得领罚,三倍的!吉尔你看好了,现在可不是在天启星系,你不能动我!”列昂几步迈到吉尔面前,伸手拦住他,咬着牙神情激动,“你也看到了,他是个卑鄙小人,在竞技场出去用异能抢风头,国宴也抢风头,一直粘着讨好那个大皇子,如果靠着这个再升个中将,就完全压住您了!”

      他说得如临大敌,可激动的神情并未感染吉尔。吉尔就像没听见他话中的担忧,仿佛看了场无趣的独角戏,一直无言地盯着他发红的脸,直到列昂感到在他的注视下手臂发软,没了底气,不甘地缓缓收手。
      “我……我逾越了。”列昂低头,每个字都说得艰难,可最应该说那句的对不起却卡在牙关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完全不觉得抱歉,也不想违心。

      “……我以为列昂多东是天启星系难得燃烧一双眼睛的人,原来他眼里只是精明的市侩算计。”吉尔的目光冷下去,“我不会罚你,你自动辞职吧。”
      列昂的眼神一下子空了。
      吉尔面无表情和他擦肩而过。
      列昂眼里逐次映过吉尔的冷漠的正脸、目光决绝的侧脸、擦肩后的背影,不知不觉间已喉间堵痛,眼圈和鼻尖都红了起来,悲伤和被逼急的怒意复杂纠缠。
      他紧握的拳头在身侧发抖,低头狠狠盯着地面,声线极力压抑着情绪才能说出口:“我看了您五年。不,八年。”

      吉尔的步伐缓了一下。两人背对着对方,列昂侧头想看他,却抬不起眼,眼部肌肉紧缩着瞪着地面,眼里的血丝越说越多。
      “……将军头衔形同虚设,军校的人都更愿意和研究院的人跑腿。可您不一样,我……从没见过像您这么拼的人,您一定是有着真正信仰想要守护什么的人。在我看来,您才是天启星系唯一燃烧着一双眼睛的人!我一直憧憬着您到现在!”他声线发颤,越说越大声,浑身颤抖,“您一点一点到了那个位置,我躲在训练场看您没日没夜地训练,一次一次倒在地上!可少将最后是谁?他到底做过什么?扰乱百年的军规钻天脑空子!伊梵洛就是个小人,没资格和您平起平坐!”

      “您心胸宽广不在乎,可我看不下去,一刻也忍不了!但您让我辞职!您否定我?”他情绪崩溃,眼泪不住涌出,哽咽已经完全压不住:“我不会赖着不走,也不会求您,我会辞职,不用等回去了,现在就辞!您说得对,我目光短浅,眼里全是市侩,也许我才是个精于算计的卑鄙小人!可我这种事我做不到不在乎,我会辞职,但你记住了吉尔,我会替你砍了那个伊梵洛!”

      列昂通红的眼斜向了吉尔,发现吉尔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来静静看着他。
      这次列昂眼里没有一丝退缩,用尽全力和他对视着,转身一步一步至他面前。
      两人对视着。
      “请允许我……”他单膝跪下,缓缓执起吉尔垂于身侧的手,对方没有拒绝。
      列昂垂眸将其握至面前,轻轻地吻了他的手背。
      “列昂……”吉尔语气复杂,从来平坦的眉心也微蹙起来。
      听到这声去了威严,带着犹豫和无奈的唤名,列昂的眼泪又唰地滑下。
      “对不起,又让您为难了。”列昂勉强抬头看他,难看地一笑,“但这是最后一次。”
      吉尔沉默,似乎叹了口气。
      列昂知道自己要走,可不舍那只手,迟迟没有放下。
      他好不容易握到了,却可能是最后一次。
      他低着头,心里倒数了几秒,正要起身离开之际,吉尔忽然也单膝蹲了下来,没被自己握着那只手拍上他的肩膀,覆上一片温暖。

      “列昂……”
      吉尔的眼里多了丝为难。被他的气息近距离环绕,列昂的心跳咚咚跃起,眼泪又开始止不住。
      他不想离开吉尔,一点也不想。
      “伊梵洛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吉尔认真道。
      列昂闻言心里晦暗下去,心说果然是这种答复,垂眸勉强地扯起了一边嘴角。
      吉尔没管他的表情,继续:“我初遇伊梵洛时,他还小,体质就像个beta,最喜欢的是画画,搬个梯子满头大汗,坐在上面拿调色盘画了满墙的花。我问他‘你知不知道你妨碍公务,影响市容’,他说这是最后一次做想做的事,以后就要参军了。”

      伊梵洛在墙柱后怔住,他早已忘了和吉尔有过这么一次见面。
      回忆中确实有那么一天,那还是他会怨天尤人觉得世界上自己最惨的年纪,舍弃了被摁在试验台上之前从小就最喜欢的画笔,立志要保护还不知道在哪的德蒙。可他实在舍不得,在彻底放弃之前去画了整整一天,画满了整条街的墙壁。他知道那些画之后很快就会被清理掉,一丝痕迹也不会留下,就像清理掉了过去的自己。
      真没想到,吉尔是那时遇到了自己。

      “他当时的眼神……说实话很懦弱。”
      列昂听愣了。懦弱?他头一次听人这么形容伊梵洛。
      “但又有坚定的部分。后来他来到了我所在的军校,我才知道他是冰异能实验唯一成功的那个实验体。列昂,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最开始只想升到士官混口饭吃而已。你想象不到身强力壮的我看着一个体质那么弱一直训练自己、训练到哭的人是什么感受。”
      “他……哭?”列昂喃喃道。
      “常哭。”吉尔回忆着笑笑,但很快沉下了表情,“看他那么拼命,我由衷感到耻辱。你现在所看到的我,只是一个和耻辱较劲的人而已。我只是去做了我本可以做到的事。伊梵洛也不过同样,只是他比我需要的多。”
      列昂不好反驳吉尔,还是闷声道:“可他滥杀……”

      “多谢了,吉尔。”
      夜风中忽然夹来这句话,没什么感情,语气末端带着轻佻。两人身影都顿了一下,认出伊梵洛的声音。
      伊梵洛从墙柱后方走来,银发映着月光,倒三角身材带来的宽大肩背,加上本就一米九的身高自带压力,一步步沉稳有力,对吉尔笑道:“多谢你的肯定。但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杀人。”
      吉尔为难起来,列昂厌恶地皱眉,站起身和伊梵洛对视。

      伊梵洛想着列昂的话,想起了什么一般眼底微怒。他严肃道:“但请不要侮辱我的敌人。他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不会被轻易滥杀,也绝非无辜之辈。他们每个人都有怒吼的理由和为之牺牲的坚持,背负着各自的命运和责任,”伊梵洛‘噌’地抽出刀,刀尖迎着月光指向列昂,“他们没人该死。这把刀每挥一下,都是摧毁一个信念,每一刀都是不折不扣的罪恶,带着对生命应有的敬畏。我会在心里愿他们安息,但他们每个人都会在梦里被我再杀一次。”

      列昂抿着唇不说话。
      伊梵洛收回了刀,和他擦肩而过,“你无需辞职,诚如吉尔所见,你确实是天启星系难得目光燃烧的人。我期待你继续晋升,然后——”
      他重重拍了一下列昂的肩,列昂侧头,只见伊梵洛目指前方,勾起了嘴角,眼里是锐利的期待和威慑:“来砍了我。”
      他松手走远,没再回头。

      伊梵洛不知道的是,德蒙仅与他相隔两个墙柱,躲在那里听了全程墙根。

      列昂的心跳咚咚震着胸口,伊梵洛有种不似人类的机械般的冰冷,那股压迫感实在过于强大,他调节着心跳,试图找回正确的呼吸节奏。
      “吉尔……少将,我……”他不知如何开口,“对不起。”
      吉尔望着伊梵洛的背影,许久后才看向列昂,“现在是什么感觉。”
      列昂沉默片刻,低声道,“……嫉妒。”
      吉尔微微笑了:“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别辜负这份嫉妒。”
      列昂重重点头。

      两人继续守着建筑。黑色天幕中,夏娃星与亚当星遥遥相对,发出的光亮不逊于月光。舞会音乐自建筑中流转而出,阳台上也重新有了人,两人旋转跳舞的影子落在地上。
      吉尔见列昂面色凝重,对上自己还是难掩尴尬,感觉气氛发硬。
      他看了眼四周,犹豫片刻,单手背后,对列昂伸出了手。
      列昂不自然地看他,一时不确定他的意思,但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跳一曲吧,列昂/吉尔。”
      两人同时说道,随即意外于此,一起停住。
      几秒后,两人各自笑起来,一个无奈,一个温柔得更为坚定。

      假德蒙晚了一步,目睹了伊梵洛追出阳台那一幕。他没有跟过去,而是向后倒在了一个男人胸口。
      “德蒙不会拒绝卢西亚诺的任何请求。”他说着,闭目:“我尽力了,有时我甚至觉得我就是他。”
      男人一言不发抚摸着他的头发。
      “……现在的名字是莱特,对吗?”假德蒙问,没等他的回答,“莱特,我发现净土星的烤肉是真的好吃,这是我自己觉得好吃,不是因为德蒙……吧。到底是不是因为他?”
      “你做得很好了。”
      “我想吃烤肉,薄薄的那种,切给我好吗?”
      “等菲洛醒了再说。”
      他沉默了片刻,“莱特,我有时会希望……希望你能请我跳支舞。”
      “当然。”莱特握住他的手,他转身被扯入怀里。
      他低头,几分羞赧,眼里却没有喜悦。
      他有时……不,时常都希望妈妈永远不会醒。
      “莱特,明天一定要接住我,好吗。”
      “又摔不死。”

      卢西亚诺只和德蒙跳了半曲,他似乎有急事的样子提前离开了,卢西亚诺不想被人撞上,没能追过去,但已经很满足了。
      她低调地顺着边缘走,几乎面对着墙,回头扫视了圈国宴厅,看见了似乎在找什么人的泰伦,于是躲得更深。
      记得在厄琉斯的房间里见过一条深V的束腰白裙,可以将厄琉斯一米九的身材衬托得同为女性的自己也觉得犹如神祇,厄琉斯的身段本就是弧线紧绷的成熟类型,浑身的曲线都与那条裙子完美融合。
      她的目光四处找着那个应该有的白影,却最终也没找到,疑惑着退至走廊,终于是安全着松了口气。

      然而一双手臂从颈侧将她向后一揽,卢西亚诺惊呼一声倒在一片柔软上。
      她忽然明白自己还是没能逃过去,向前弓身,用力挣脱,但对方不痛不痒。
      厄琉斯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腰靠向她,卢西亚诺只觉得脖子被对方的长发触得痒痒的,对方嗅着她的后颈,在她耳边轻笑。
      “标记效力好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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