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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失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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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也不知道是重明医术太高明,还是自身身体素质太好,不过一个礼拜的时间,那个叫十束的年轻人就已经可以活蹦乱跳的了。
不过虽然身上的伤已经没了大碍,但十束的记忆还十分混乱,对于自己的过去,除了名字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但看起来十束本身也是个豁达的性子,他只在一开始茫然了一阵,很快便放下了忧虑。
“没关系的,总会有办法的。”十束是这么安慰林北的。
他看起来比林北还要不在意自己失忆的事。
“也是啊,既然已经发生了,再担心也没有用啦。”林北点点头表示认同,然后仰起头,看向房顶上的十束,问,“你想去镇上看看吗?”
“诶,可以吗?”
十束感觉得到林北并不喜欢人群,而且这里似乎也不是他的国家,甚至不是他原来的世界。
所以即便他对这片森林外面的世界感到很好奇,也从不曾主动要求要出去看看。
“当然可以啦。倒是一直让你跟我待在这么无聊的地方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不会中文,唔,一个人大概会语言不通吧。”林北解释道,“过两天我要去镇上交稿,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也提前想好。”
“那就麻烦林了。”十束眯起眼睛笑,“屋顶这边暂时没问题了,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哦。”
“那就帮我一起整理一下东西吧。”林北并不推辞,“正好我也要看看要再买些什么东西。”
虽然林北与十束相处不过几天,却很合得来。
十束是个很温柔也很细致的人,从来不主动问林北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之类的问题,一是因为还不熟悉,二则是他洞察力很强,多少猜到些什么,却不说破。
同时他的性子也很开朗,看起来从没有什么烦恼的事。
——就连差点死掉这种事,他似乎也并不怎么在意。
就像林北一样,十束并没有对她这个陌生人表示出警惕,也不知道是天生神经大条,还是直觉精准。
对于身处另一个世界的事,十束也很容易就接受了。其他的事没有印象,但受伤之前自己是身在日本的这件事,十束还是记得的。
有时候他会无意识地朝森林的东面看,但言语行为上却未曾表现出不安急切。
对此林北是打心底里佩服的,就算是穿越成习惯的她,骤然到了另一个地方时,也做不到这么坦然。
总得来说,林北跟十束相处得很好。她现在还无法肯定十束是不是跟她一样有随机穿越的毛病,他所来自的世界就更难说了,但只有一点她是确定的,她很喜欢十束。
——这样随和长得又好看的家伙,很少会有人不喜欢吧。
“林是翻译吗?”十束问。
他看到被林北翻出来放到桌上的一叠纸,纸上有印刷的文字,都是外语,他只辨认出日语和英语来,印刷体下面则都是手写的中文汉字。
林北说这就是她要交过去的东西。
“勉强算是个杂牌翻译吧。”林北半跪在地上,往床缝里伸手找东西,一边回答,“我这样的情况是不可能有什么固定工作啦,唯一比较通用的也就只有这些不同的语言而已,还不专业,只能做做不怎么严肃的游记之类的翻译了。”
林北几乎从出生就开始穿越,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国家不同的语言,环境陌生倒还是其次,语言不通才真是要命。
所以每到一处,林北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习当地语言,幸而她运气向来不错,本身就很有语言天赋,穿越的世界里多数格局相同,语言也类似。
在初期艰难地掌握了英语日语等相对比较大众的语言后,哪怕穿越了,多数时候林北跟其他人交流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要好好活着也相对更容易一些。
至于中文,那是她的母语,即便时间隔得久了也不会忘记。
而关于自身“善于”穿越的体质问题,林北这些天也陆陆续续地跟十束交代了不少,所以十束也能猜到她所面临的问题。
“林真的很厉害啊。”十束感叹,然后指了指那堆翻译稿,“我可以看看吗,这些?”
“可以啊,不要弄乱了就没问题。”
林北从床缝里抱出一堆沾满灰尘的小玩意儿,转了个身,直接背靠着床板坐了下来,把东西哗啦啦地往地上一丢,一个个翻看起来。
她住的屋子里总是这样,乍一看很整洁,但墙里缝里细细看一看,总是能找到不少小东西,都是她顺手塞进去的,塞完也就忘了,直到下一次大扫除的时候才能翻出来。
“夹子……坏了啊,扔掉。圆珠笔,珠子掉了,扔掉吧。这个、纽扣,好像是睡衣上的?要去买个针线包了啊……”
林北用中文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不要的东西扔进垃圾桶,有用的放到一边,把纽扣放到床头柜上的小盒子里之后,她以坐着的姿势挪到桌子前,伸手努力想摸支笔和纸。
原本在翻看稿子的十束回过神,被她吓了一跳。
“你要拿什么?”
“笔,还有纸。”林北说,“我要记一下要买的东西。”
下一秒,她就从十束手上拿到了纸笔,于是她又用同样的姿势挪回到那堆东西跟前。十束看着她,似乎想笑,最终忍住了。
“林真的很厉害。”十束又重复了一遍,他好像从来不吝啬于赞美的言语,然后他好奇地问,“我能问下吗,林,你到底会多少种语言?”
林北把没用的玻璃碎片扔进垃圾桶后,停下来,扒了扒手指数了数。
“二十几种吧……”林北不确定地说,“不算方言的话,不过大部分都只会说一点而已,简单的交流的那种,只有少部分待得比较久的地方也会写。”
说到底也是被生活逼出来的。实际上林北也并不觉得那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只是偶尔感谢它们有时候能让她混口饭吃。
十束大概也猜到了,忍不住露出了愧疚的表情,但他没有说。
“这样啊。那林能教教我吗?感觉很有趣啊。”
“中文的话,可以哦,其他的话我就只能胡扯啦。”
林北随意地应下,继续低头翻看着东西,当地上最后只剩两张纸片时,她停住了。
“咦……这个是……”林北捡起那张对折的纸片,原是张白纸,只是背面很脏,还有个像脚印一样的污痕,翻开来一看看,“程语,136××××××××,西街250号?”
这不是之前重明给她介绍的那个天师的联系方式吗。
林北摸着下巴,认真地回忆了一会儿,她好像是在收到后就直接塞进了床缝里来着的?
不过林北从来没有打算去找他,索性直接抛到了脑后,原本她想直接把纸条扔掉,只是刚伸出手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了重明暴怒的脸。
林北手一抖,转而把纸条扔进了床头柜上的小盒子里,跟纽扣放在一起。
还是留着吧,反正也不占地方。
地上除了灰尘只剩下最后一张纸片,依旧是白纸,只是质地看上去更厚实一些。林北把它翻过来,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夏目和猫咪老师?”
那是一张三寸大小的照片,照片上一个金发金瞳的少年,看着镜头温柔地笑,给人一种温暖的柔软感。少年的肩上趴着一只招财猫,同样是对着镜头笑,那双弯成月牙的眼睛却总给人一种贱兮兮的感觉。
背景是一株盛放的樱花树。
这张照片是林北还在日本的时候拍下的,临走前被夏目作为礼物送给了她。那时候那个温和腼腆的少年看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坚持让她收下,说是朋友之间的纪念。
那还是四月的事情,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了。
林北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把这张照片塞进了床缝,或许是某一个异常孤独消极的夜晚,但她决定,现在直到她离去之前都要好好保存这张照片。
“再买个相框……小一点的……”
林北抓起笔在纸上又记了一笔,看了看拿着照片的那只手,又急忙放下,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才重新拿起照片放到书桌的抽屉里。
不过照片的右下角已经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点显眼的黑色阴影,来源于林北手上的灰尘。
十束看着林北笑,等后者终于看向他时,他伸手朝自己的下巴指了指。林北不解。
“下巴。”十束说,“是黑的哟。”
林北脸一红,急忙伸出左手去擦,却忘了这只手上沾着灰,结果自然是越擦越脏。看着十束努力憋笑的样子,林北自暴自弃地把下巴往桌面上一搁。
“算啦算啦,等下再去洗吧。”林北说着,又忍不住懊恼地看了眼被弄脏的照片。
“是林的朋友吗?”十束问,“那只猫也很可爱啊。”
“是呀。他叫夏目,是个很温柔的孩子,我刚到这边来的时候简直是一团糟,多亏了他们的帮助呢。”林北说,“至于那只猫,就是猫咪老师啦,总之是个很恶劣的家伙,某些时候倒还算可靠。”
“猫咪老师?真是很有趣的称呼。”
“或许因为是妖怪,所以要显得独特一点吧。”林北一边说,一边盯着十束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我觉得十束跟夏目有点像呢。”
“是吗?”十束笑眯眯地问。
“唔,有一点。都很温柔。”林北又摇了摇头,“其他就完全不一样啦。”
夏目那孩子总是给人一种寂寞又脆弱的感觉,虽然内心实际很坚强。而十束,怎么说呢,总感觉只要有他在,就不会有寂寞这种东西存在。
就比如他们相处得这短短数天,林北已经鲜少再有过去的那种孤独感了。
只是,不知道这种日子会在什么时候又突然结束。
“十束。”林北突然又叫了十束一声,在后者看过来时,又犹豫了,“十束,你想回去吗?我是说,你想回日本吗?”
虽然不是同一个世界,但好歹也算是同一个国家,就像林北,每次有可能的话,她总会选择回到中国,哪怕她的生活状况实际上根本没有丝毫改变,甚至更糟。因为这里总会让她感到安心一些。
“有机会的话,我想过去看一看呢。”十束说,“不过,那其实已经不是我的‘家’了啊。只能说是满足一下好奇心吧。”
“其实说起来,我跟林才算是‘同伴’吧。如果可以的话……我能留在你身边吗?”十束朝林北微笑,“我很喜欢林啊。”
“……好。”林北摸摸耳朵,不出意料地又糊了一耳朵的黑灰,她点了点头,“至少在我离开之前,都没有关系。”
她还没有表述过自己对于“同伴”的期待,她想,那大概和十束意识里的意味不同,她总是期待着至少可以有那么一个人,可以陪着她从头走到尾,哪怕跨越时空。
现在还太早,林北不敢让自己抱有太高的期待。
“对了,十束,你有需要的东西吗?要买一点换洗的衣服吧。”林北说着又在纸上记了一笔,“还有什么需要的你自己写下来吧。”
十束接过纸一看,只见纸上几乎已经写满了,都是中文汉字,繁体的,有些他猜一猜也能看懂。他有些迟疑。
“这么多……没问题吗?”
“没地方可以翻过来写嘛。”林北帮忙把纸翻了个面之后,才后知后觉,“啊,如果你是说钱的问题的话,不用担心,我暂时还有一点积蓄,交完了稿也可以再拿到一点报酬。”
“实在不行的话——”林北拉长了声音,上上下下打量了十束一番,满意地点点头,“也可以让你去街头卖艺嘛。镇上的家伙们都很闲呢,你去的话大概会很受欢迎的。”
林北本意是开个玩笑调戏一下十束,不料后者竟一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我只会唱日文歌可以吗?”
“……”林北沉默了一会儿,也开始思考起来,“英文歌怎么样,你会吗?不,算了,还是就日文歌吧,再借个吉他怎么样?我可以帮你伴奏——哦,前提是有谱……”
以前她怎么没想起来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