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旅》李消遥的剑

16、汉文先生

　　第二部

　　腊月，胜州。

　　果然是南国之地，虽已是严冬，在北方早已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时节了，这里却仿似阳春一般温暖和煦。距此不到100里之处正是与离国交战正酣的边境城池永州，但胜州似乎丝毫没受到影响，照样是歌舞升平，国泰民安的样子，集市每天都是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

　　人群中出现了风尘仆仆的两个年轻男子，一个有着绝世容颜，一身黑衣，浑身散发冰冷寒气，另一个一身紫袍，丰姿隽爽，湛然若神。虽面有疲惫之色，两人在人群中仍显得鹤立鸡群。这两个匆匆赶路的人就是一路南下的苏沁恬和澜了。有了傅卫斌提供的信息，他们目标明确，一出明月山庄就直奔胜州而去。眼看目的地就在眼前，两人相视一笑，终于可以稍微喘口气了。

　　胜州是少数民族聚居地区，这些少数民族的语言主要有壮、瑶、苗、畲和黎语，不过还好汉语还是作为通用语言，否则两人只怕要抓狂了。

　　口干舌燥的，两人走进一家茶楼坐定。这是当地最大的茶楼一品轩，每天逗留在此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再加上这里的说书先生号称江湖大事无所不知，本就是打探消息的最好去处。

　　点了一壶普洱，几样点心，两人放松下来，环顾四周。此时是下午时分，茶楼客人不少，个个聚精会神的听着台上说书先生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听了片刻，两人都听出那说书先生说的正是当日明月山庄发生之事，正说到苏清阗公子若天神下凡，最后纠出真凶。

　　号称无所不知果然还不是徒有虚名，沁恬暗想，知道之前的经过还可以想象，毕竟当时那么多江湖豪杰在场，难免人多口杂，可最后审问冷若水的时候分明就只有武林四大公子和他们兄弟二人在场，当事人事后应该也不会宣扬，那么这个说书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呢？胜州据说是天霞教的总部所在，只怕这说书先生和天霞教也脱不了关系吧。

　　“虽然有杀妹之仇，那月流光月大侠最后仍是没有为难冷家大小姐，侠骨柔肠，义薄云天，不愧为武林人人敬仰的‘孟常剑’。”

　　沁恬差点笑出声来，侠骨柔肠？不是一般都用来形容女孩子的吗？不会这里地方偏僻属于蛮荒之地，所以连汉语学的都半吊子吧？凝神再听下去，却听得那说书先生话锋一转，说起他们两个来：

　　“那苏清阗为人虚怀若谷，心思慎密，身旁的澜侍卫武功高强，容貌无双。两位都不似尘世间的人物，若其中任一为女子，都将是众人羡慕的神仙眷属。只可惜。。。两个水晶一般的人儿，却堪不过一个情字。两人如此不堪的关系，只怕难以容于世人。”

　　什么？沁恬双手一按桌子就要拍案而起，却被澜伸手覆住她的手掌，轻轻摇了摇头。他的手虽然冰冷，却很坚定。

　　“对不起，澜。” 沁恬真的很后悔，当时图一时方便换了男装，没想到给澜造成这样狼藉的声名。她不属于这里，到时候可以一走了之，可是澜呢？

　　“不，是我连累了你。”澜微摇头，若不是我的容貌和原来的身份，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流言！“何况，我不在意。”只要能呆在你身边，什么身份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

　　趁着茶博士来添水，沁恬夸奖道：“你们这位先生讲的可真精彩啊！”

　　“那是自然。” 茶博士也很得意，“汉文先生的江湖志天下一绝，是我们茶楼的招牌呢！”

　　“江湖志？是他自己编的故事吗？” 沁恬假装什么都不懂的问道。

　　“不是编的，是近期江湖发生的大事，汉文先生全都知道，而且不差分毫。” 见她是江湖菜鸟，茶博士很热心的解释。

　　“真的？这怎么可能？” 沁恬惊奇。

　　“汉文先生可是胜州的名人，他的本事可大了，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到他！” 茶博士越说越得意。

　　“已经歇了这么长时间了，什么时候汉文先生再讲啊？” 沁恬装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汉文先生一天只讲一场的，想听的明天这个时候再来吧！”不一会儿，果然见那汉文先生掀帘而出，扬长而去。

　　澜即刻尾随而去，沁恬仍缠着茶博士讲那汉文先生的故事，最后还是等澜回来，赏了他几两碎银子后才放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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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明月山庄，深夜。

　　此时的江南，虽不像极北之地那样滴水成冰，也是朔风刺骨，雪花纷飞。一个人影站立在庭院中，一动不动，任由雪花扑上他的身体，似乎根本就感觉不到那刺骨的寒意。朦胧的月光隐隐约约照在他身上，让他颀长的身影更添孤寂之意。半晌，他长叹一声，从怀中拿出一支玉笛，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笛身，动作温柔的仿佛在爱抚情人的身体。手指抚到吹奏之处，他的动作更是温柔，眼中的柔情蜜意让人觉得在他手下的不是冰冷而没有生命的笛子，而是一位千娇百媚的绝世美女。月光下照出那一点血红色，这，赫然就是那支“点绛唇”。

　　清阗，清阗，你可有一点想到我？明明应该将你放下，为什么你的样子却时时出现在我的眼前？你事情查的顺利吗？有澜在你身边，你应该是安全的吧？虽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最终还是化成嘴里一声轻叹。

　　抚摸良久，他又将玉笛横放在嘴边，却并不吹奏。当日他也是这样吹奏的吧？回忆起心中人儿那娇嫩的红唇，他俊朗的脸庞不禁染上一片潮红。如果，如果此时他在面前。。。这是怎样的妄想啊！他合上了双眼。

　　远方飞来一只云雀，奇怪的是居然直向他冲过来。他一伸手就将云雀抓在手中，小心取下云雀足下竹环，从中取出一个纸卷。展开看过之后，刚才还是柔情似水的人渐渐充满了杀气。双手握拳，似乎下定了决心，字条在他的手中顷刻变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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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胜州，福临客栈，深夜。

　　夜已深，四下漆黑一片，寂静无声，惟有客栈福字一号房中还有灯火。烛光如豆，映的房内的沁恬脸色似乎也阴晴不定。澜出门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到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果不是出了事，他一定早就回来了。沁恬知道，他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

　　沁恬在房内焦急的踱步。这个天霞教，看上去像是异常诡异呢。明明势力已经很强大，当时却连皇帝都打探不到他的消息；还和七王爷暗地里有勾结，只怕篡位夺权他们也会插手。而他们的毒辣手段，想到铁甲温柔，沁恬机冷冷的打了个寒战。澜虽然武功高强，但并不会法术，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不敢再想下去。

　　正思量间，门外一点轻微的响动，随即一个人影在门口：“是我。”

　　澜的声音。沁恬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回到原位，连忙开门让他进来。上下打量一番，还好，没有伤痕。再看他的脸色，似乎有些微惊恐之意。第一次，她在他的脸上看到惊恐。发生了什么事？
　　递给澜一杯热茶，沁恬关切的看着他。

　　澜伸手接过热茶一饮而尽，自己又倒了一杯，再次一口气喝完，这才好像有点缓过来，说道：“有人跟踪我。很难摆脱。”

　　原来他才刚刚到了那汉文先生的家门口就被人发现，他立刻离开，却反而被人跟踪。明明那人轻功不如他的，但他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甩掉他，明明似乎已经不在身后了，过一段时间又会发现跟踪者的踪影。就这样磨蹭了两个时辰，他最后干脆进了一家平安客栈，呆在里面不走了，然后才看到跟踪他的人匆匆离去。

　　沁恬脸色一变，立刻用力将澜推出门，“即刻去沐浴更衣！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她清楚的知道，为什么跟踪之人轻功明明不如澜却可以找到他，因为有人对澜下了追踪术！只怕后面马上要有厉害的角色过来了吧！那汉文先生果然和天霞教有关，而且似乎对他们不怀好意。没有将澜当场制服只怕就是为了找她吧。沁恬苦笑，天霞教果然是大大的麻烦，眼下双方似乎处于敌对的位置，她还怎么找他们的圣女呢？为什么事情的发展总是让她越来越头疼呢？

　　待澜整理完毕，两人匆匆出逃。此时早已夜深，他们也不敢去另家客栈怕天霞教众人循声找来，只得连夜出城，在城外的一个破庙将就了一晚。

　　还好一夜无事，不过第二天一早两人都顶着大大的熊猫眼。经过了昨夜的惊吓，两人哪里还敢安睡？天亮了，总算给了他们一点安全感，两人商议决定还是再次进城。

　　依然是一品轩。依然是那个茶博士。依然是汉文先生。他们坐的也还是昨天的老位子，似乎是特意留给他们的。今天，汉文先生讲的仍是苏清阗和澜侍卫的故事。

　　“那苏清阗现在江湖人称‘明月公子’，因其来历无人可知，只知其于明月山庄一夜成名；况且他生就一副玲珑剔透的心肝，也只有明月公子这个名字才配的上他。他身边的澜侍卫身份亦是神秘莫测，有传言说他和原来七王府的萧凯面容相似，不过萧凯早已在一年多前受伤死去。。。” 汉文先生花了大量唇舌来猜测沁恬和澜的来历，听得两人都有点不耐烦了，忽听他口气一转：“两人出了明月山庄后便一路南下，结伴携游。目的地似乎就是这胜州。胜州众人何其有福，可以一睹明月公子风采。不过，昨夜不知为何两位居然没有进城，只在城外的破庙偏安一宿。明月公子可谓能屈能伸，不知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居然如此神秘。。。”

　　他们的行藏已经暴露了。两人的第一想法。恐怕昨日他们刚一踏入这一品轩人家就已经知道他们的来历了。两人为昨日的鲁莽和轻敌懊悔不已。如果不是过于轻敌，最后怎么会那么狼狈的逃出城外？而且昨夜人家根本就没有全力应战，只不过稍稍戏弄了他们一下而已。首次和天霞教的交锋可谓“完败”，两人垂头丧气的对望一眼。

　　不行，不能就这样被人戏弄！一定要主动出击，反败为胜！趁着茶博士上来添水，沁恬问道“不知我们可有幸与汉文先生私下谈谈？”澜在一旁很识做的立刻递上打赏的银子。

　　茶博士接了银子离去，不一会儿就见那汉文先生款款走来。两人忙起身相迎：“汉文先生有礼了！”

　　那汉文先生约摸四十来岁年纪，身材高大，面容清癯，见状忙还礼道：“两位公子有礼！”

　　“汉文先生所讲江湖志果然字字珠玑，名不虚传。” 沁恬和他客套，“那么我们兄弟二人的身份，想必汉文先生也早已知晓了？”

　　“能亲眼目睹明月公子和澜侍卫的风采，汉文实在荣幸之至。”他倒是直认不讳。

　　“汉文先生太客气了。”客套完毕，沁恬干脆开门见山：“其实我们兄弟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打听天霞教的消息。汉文先生号称江湖事无所不知，不知是否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天霞教的规矩，向来是能者为先。”他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任何想得到天霞教相助的人，必须通过由我教设立的三关。只要能够闯过三关，两位日后有何差遣，天霞教自当鼎力协助。”

　　“好，一言为定！”两人很爽快的答应下来，除此之外他们还能怎样？

　　既然已经挑明了挑战过关，两人反倒定下心来。汉文先生将闯关的规则也细细讲解给他们听了：所谓三关，是由天霞教三个不同级别的人对他们进行法术试探，第一第二次分别针对其中某个人，如果两人互帮则算输；第三次则对两人同时出手，三关结束两人如果还活着就算过关。

　　通过两天的养精蓄锐，两人精神抖擞的来到汉文先生家门前。今天他们要面对的第一个任务是到汉文先生家里取出一个信封，里面据说有有关第二个任务的说明。汉文先生早已将他家的地形和东西摆放的位置告诉了他们，是故作公允呢，还是对自己的能力太有信心？不管他，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们也要闯闯看！

　　考虑到第一关应该是最简单的，两人最后决定让澜打头阵。他虽然武功高强，对法术之事却一无所知，沁恬在他身上下了一道保护咒，这样一般法力低微的人不但伤害不了他，反而会被反噬。到了门口沁恬仍在喋喋不休的叮嘱：“法师的地方很可能处处是禁制，你一定要按照我讲给你听的路线走，半步都不能偏离。”拿到地形图后她就开始钻研，找出了一条最没有可能被下禁制的路线。

　　澜点点头，转身就要进门。

　　“等等！”沁恬不放心的又追上去，“不管你待会儿遇到什么，一定要记住，我在外面等你。”她担心他们会用幻术让澜沉迷其中。

　　澜回头，牵住她小手紧紧一握，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东方七步，向北四步，在心里数着步子，澜小心翼翼的迂回前行。忽然，从左右两侧各传来一阵风声，有人偷袭！澜立即停步，将腰间的掩日剑横举至胸前，准备待有人袭到就立刻出剑。近了，更近了，他都可以看到左面那人发青的面色了，正准备拔剑出鞘，只听到‘冬冬’两声，两个身体被弹出倒地。立刻，澜闻到一股强烈的尸臭，地上的两个身体很快就变成两幅白骨。一定是沁恬给他施加保护咒的缘故，他想，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继续向前。向东四步，向南一步，向西五步，…眼看前方胜利在望，他不由得一阵欣喜。正要继续向前，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极其美丽的少女。她脸庞娇艳俏丽，肤光如雪，脸上还带有稚气，却是完全发育成熟的女子身体。她身上的衣服穿的极少，赤足，近脚跟处套着两个金环，一条短的不能再短的短裙，将那双浑圆结实的大腿完全暴露在外。短裙上是盈盈的细腰，再往上是一件短短的背心，只能刚好遮住她饱满的胸部，光洁的手臂却全部外露。美丽的少女用只有成熟女人才有的风情万种的温柔眼波扫了他一眼，娇声说道：“好漂亮的汉家哥哥，你来这里是为了找我吗？”声音柔的简直可以滴出水来。

　　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那美丽的少女轻摇莲步，缓缓走向自己。一步，两步，三步，少女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却一直没有受到保护咒的影响。难道她的法力比沁恬要高？还是因为她暂时没有攻击自己所以没有遭到反噬？澜有点紧张，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抽出掩日剑，冷冷道：“再向前一步，死。”

　　少女一愣，脚步稍停，随即轻声媚笑，继续向前，仿佛肯定没有人会忍心对这样一个娇弱的少女下手。

　　澜略一迟疑，一咬牙，长剑递出，少女的肩头绽开点点血花，在白色肌肤的映照下更显得妖艳。她微微一笑，右手在伤口处一按，就着自己的鲜血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随即消失不见。

　　澜舒了一口气，继续默念步法向前，取了信封后原路退回。

　　“澜！”门外的沁恬这时一颗心才落回原处，奔上去紧紧握住他的手：“太好了，你没事！”心情激动，几乎哽咽不能语。

　　回到客栈，澜详细将过程给沁恬讲了一遍。

　　“唔，那两个袭击你的人应该是被操纵的僵尸，据说天霞教的人用傀儡虫就可以控制尸体。”一边听她还一边给他解释。
　　“唔，那个美女应该是幻术幻化出来的，所以才能即刻消失。”对这个美女她也没有太在意。
　　“可是她有出血。”澜反驳。那流血的感觉太真实了，感觉完全是真的。
　　“肯定不会是真人的。”汉文先生早就和他们说过，闯关过程中天霞教不会有真人出现，否则就算他们输了。相信他们不会这么傻吧，自己违背游戏规则。

　　“还有最后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什么手势？”她示意他做给她看看。
　　澜大致比划了一下。沁恬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那个女人给澜下的是心咒！虽说是幻象，但居然带有主人的心血，这个咒语还是成立的。不知道心咒是否可解？那个女人这样对澜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看上澜了？想来想去，沁恬还是决定对澜实话实说。

　　“那个是心咒，据说如果中了她的心咒你一辈子就只能爱她一个人，如果你爱上了别的女人，就会遭到她的惩罚。”看到澜那急切的神色，她连忙摆手道：“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惩罚，也不知道是否可解。”这个情形相当特殊，主人用自己的一滴心头血做的幻象，最后幻象又以主人的血为咒，这个咒语的效力应该比一般的强呢，还是更弱呢。她没有把握。

　　澜拿回来的信封中只有一张纸条，“三日后，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