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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云过天空 ...

  •   回到家并不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相反地,这预示着又一系列麻烦事的开始。

      为自己和小狗搞到给养对我来说已经够麻烦了,一想到还要装修房子、维修水电煤气,说不定还要考虑接收爸爸妈妈的遗产的问题……我就想把自己蒙到被子里睡上三天三夜不问世事。

      无限大的信息量不间断地冲击着人们的生活,除了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的爆炸性新闻——外星人确实存在以外,唯一一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并让我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的消息,在回家后的第二天由当事人送到了楼下。

      灾难爆发时,叔叔一家带着我还在上幼儿园所以放假很早的堂弟去了南方玩,正好逃过一劫。虽然我平时与他们并不亲近,但他们已经是我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家人了,看到他们让我如释重负。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日子都被繁琐且陌生的善后工作填满了,我跟着叔叔到处奔波,忙得几乎没有时间为不知所踪的父母而悲伤。

      月余时间眨眼而逝,我听说遇难者尸体已经回收处理完毕,叔叔不想让我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就单独去了认领处,无奈剩下的尸体已经残缺不全,而且大都腐坏严重,他没能找到我们的家人,只能默认他们将与其他身份不明的受害者一样,被埋葬在公墓里。

      这场由于外星生物陡然介入而席卷全球的灾难令国际形势和社会舆论急剧变化,据新闻报导,游侠他们种族的成年礼考生们回去后,还有两名具有代表能力的成年人——据说是一名长老和一名地位挺高的战士——留在地球与人类交涉,但双方交际的局面直到现在都很僵。

      ——想想也是,我认识的那四个家伙囊括了从未成年到清扫者的各个年龄段和阶层,虽然他们能与我单独一个人类好好相处,但其中没有一个像是会擅长运筹帷幄地外交的样子。看来他们的旧思想对于他们的行事能力影响很大,要想让他们和整个人类种族好好沟通并达成共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虽然外交进展缓慢,但联合国方面很快就为这两个外来物种定下了官方名,两个结合了外星专有名词和欧洲语系的名字被用于各种文件当中,与此同时,网络上铺天盖地地出现了各式各样的民间译名,在中国比较常用的两个是“猎人族”和“寄生族”。“猎人族”不太注重细节,没有对民间反应表示什么不满,我也乐得用这个挺形象的名字称呼他们。

      与名字一起播散开来的,还有长老不多加思索就公布出来的两个种族的文化与习性,我从来没这么想要埋怨互联网时代带来的信息便捷性,现在几乎全世界会上网的人都知道是猎人族的成人礼害灾难爆发,搞得他们成为众矢之的,而且现在叔叔来我家时都隐藏不住古怪的眼神——就因为我顶着一个猎人族的成人礼标志。

      ——留起刘海吧。

      当叔叔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那个标志的来源时,我一边把对士兵们解释过的内容告诉他,一边在心里决定。

      医院和学校比普通人家更快地恢复了运转,虽然人手锐减,硬件设施受损,让它们的规模大不如前,说不定还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恢复原状,但我在每天睡觉前都会顺着窗子看一眼满面墙都亮着灯的医院,从那边传来的属于人的生气意外地可以让我感到安心。而我从未因“开学”这个消息而如此兴奋过,尽管做出重读一遍高三这个决定很不容易,天天戴着帽子也会很热,但当高中母校恢复上课时,我还是背上书包,继续上学了。

      虽然仍在做学生,但我现在已经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叔叔没有资助我的义务,不过他帮我找到中介,把爷爷留给我的房子租出去,让我有了收入来源,我自己则住到了爸爸妈妈留给我的房子里。

      就这样,在混乱与秩序交织中,夏天很快就过去了,一切琐事在秋冬交际之时基本尘埃落定,这座遭难的城市总算能安顿下来迎接第一个冬天与接踵而至的新年了。

      叔叔邀请我去他家里过年,但我以小狗需要照顾、作业需要做等等理由婉拒了。不仅是因为不好意思麻烦他们,还因为跟他们在一起仍然会感到拘谨。

      ——春节的话,有饺子吃就够了吧。

      小除夕那天,我决定为接下来的几天存足食材,过年期间就不用在严寒中出去买菜了。当我揣着购物袋关好家门,准备动身时,却发现有个看上去很可疑的男人站在楼梯拐角处,直勾勾地瞅着我这边。他虽然打扮得像个普通上班族,但他毫不掩饰对我探究的眼神,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像是在打量一只猎物。

      ——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转身回家反锁上门?还是立刻大喊大叫吸引邻居的注意力以免他图谋不轨?如果,如果爸爸在家就好了——

      思绪在这里断掉了。

      ——爸爸已经不能再庇护我了。

      我艰难地在脑海中重复默念这个事实,用僵硬的手指把钥匙插进锁孔,准备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家。但就在这时,那个男人缓慢而清晰地叫出了我的名字,并问道:“你就是那个在幸存者营地里留名叫‘吕英’,与猎人族有过接触的人吧?”

      ——咦?

      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而且他突然提到猎人族,这让我好不容易又运转起来的思维又断片了。我下意识地摸摸毛线帽子的帽檐,想确认我是否已经把头上的标志遮严实了。

      “看来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男人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展示自己没有武器似的摊开双手,以询问的语气说道:“双口吕,英雄的英?”

      ——啊,我想起这是我对谁做的自我介绍了。

      我心里终于有了些底,试探着问:“是在……异形女王……呃,我是说寄生族女王那场战斗中领兵的那位军官先生吗?”

      男人一点头,走上台阶来到我面前,递给我一张手写的名片。

      “我叫杨程,你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

      我盯着名片上他名字前面的军衔看了几秒,脑子里还是没个概念,但我觉得他不会做什么对我这种普通民众不利的事情,便点头同意了。

      我默默地走下楼,在单元门前犹豫片刻,征询地看了杨程一眼,他示意我跟上他,随后离开小区,沿着主干道的人行道向北走去。

      绿化带中的松树上挂的小彩灯一闪一闪的,在冷清的雪地中渲染出一丝节日的气息。街上行人很少,偶尔有一两辆轿车从街道上行驶而过,把几经碾压的积雪压成肮脏的泥水。杨程没开口,我也不好意思说话,只能继续跟在他后面,打量着四周。

      ——是因为该回老家的都回老家了吗?还是说大灾难让城里的居民变少了?以前过年的时候,我总是窝在家里补作业,偶尔按爸爸妈妈说的跟来拜访的亲戚打个招呼或者在做饭时打个下手,几乎没有出过门。

      眼看着快要走到初中母校,灾难刚爆发时的情况再度浮现在我的脑海。现在想起来,如果当时王司机没有让我搭上他的车,我现在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了吧。

      这么想着,我不由得放慢脚步,双手合十,对着马路深深地低下头,想要表达对王司机的感谢与悼念。

      大概是因为听不到我的脚步声了,走在前面的杨程也停了下来,他顺着我的目光望向马路,总算挑起了一个话题:“说起来,你为什么要谎报自己的名字?”

      “诶?”

      我没想到他第一句就问这个,不由得愣了一下,才讪讪地解释道:“吕英是我在与猎人族同行时,为了方便他们称呼而起的名字,那段时间他们一直在这么叫我,所以你问我名字的时候,我条件反射地就答了这个……后来觉得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不用特意去纠正,所以就没说这是假名……呃,有什么问题吗?这不算违法犯罪……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是军人,我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杨程仍在看着马路没有看我,但他眯起了眼睛:“我们顺着吕英的身份查下去,却没有找到与你匹配的脸,我现在之所以能找到你,是通过你留在幸存者营地的指纹找到了你的身份信息。为了搞清楚你是不是日韩间谍,我们对你的家庭与交际圈进行了暗中排查,确认安全后,我才决定一个人来接触你。”

      “咦……咦?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起一个假名会带来这么多麻烦……”我连忙语无伦次地道歉,之后才想到另一个问题:“那个,请问,为什么要接触我呢?我犯了什么法吗?”

      “不用紧张,我不是来向你问罪的。”杨程摆摆手,微微弯了一下嘴角。我猜他是想让自己看上去更亲切一些,但他这么一笑让我更紧张了。

      “那……请问杨先生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我吞了一口口水,小心地问。

      “我想向你提供一条建议,或许也是一个机会。”杨程说着转过身面对我,他严肃的神情让我不由自主地也挺直了脊背。

      “据我所知,你现在已经没有直系亲属,这对你未来的生活可能会造成一些困扰,而我有一名姓吕的年轻战友在与寄生族的战斗中牺牲了,我与他住在N市的父亲沟通过后,老先生表示愿意接受一个年轻人与他签订遗赠扶养协议,你愿意担任这个人选吗?”

      “遗赠扶养?……那是什么?”我有点后悔自己没好好学思想政治了。

      “简单来讲,就是让你与那位老先生建立类似于养父女的关系。我把你的情况告知了他,他表示不会太干预你的亲生父母留给你的财产,也会对现在的你进行一定程度的照顾,但你需要对他尽到扶养的责任,把他当做自己的父亲,为他养老、送终。”

      “我……我对这些不是很了解,但我目前可以支撑自己的生活,暂时应该还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我还没说到重点。如果你与吕老先生建立关系,把自己的名字真的改成吕英,加入N市周边驻军团服役,有关你隐瞒名字所引起的问题就可以既往不咎。”

      “周边驻军?服役?”我感觉自己的脑子越来越转不过弯了。

      杨程看了一眼手表,略一点头。“现在已经七点十分了,新闻联播里应该已经播出,所以不算机密,可以告诉你了——猎人族公开了他们避过我们卫星侦查的飞船隐匿技术,此后如果他们进入我们的大气层,我们就能知道了。为了保证他们不随便入侵他们没有获得入驻权利的地区,每一座城市都要建立新的边防机构,这个机构暂且称作周边驻军。”

      “也就是说……你希望我去扶养一位老人,改名字,然后……入伍?”我尝试着把他告诉我的这一大串信息总结成了一句话。“可是我身高和视力都很平庸,以前在学校参加的军训也没有很严格,我怕我做不到……”

      “有一件事是除了你以外谁都做不到的。”杨程意有所指地碰了碰自己的帽檐。“你有着猎人族亲自为你烙印的成人礼标志,虽然这只是一个符号,但你是被猎人族认同的人,这具有重大意义。”

      “可世界上那么多军队都与猎人族合作了啊,这其中肯定有被猎人族认同的人!我只是一个侥幸被他们所救,靠他们的帮助才活下来的人,那些与猎人族共同作战的士兵肯定也能做到我能做到的事,而且他们还能做到更多我做不到的事吧——”

      “你在逃避,孩子,你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对吗。”杨程打断了我。“的确,与军队比起来,你的力量微不足道,但你知道吗?全世界与猎人族并肩作战的人类岂止几万,但被猎人族烙印上这个标志的人仅有寥寥五名,你就是其中之一。”

      “那……那么少的吗?!”

      我还以为在战斗过后,猎人族们都会为他们欣赏的所有人类烙上标志呢。

      “这个标志不仅仅意味着他们对你战斗能力,即你发挥的作用的认可,更重要的是,他们尊重并认同你的个性、你的人格。我们都希望猎人族可以与人类平等、和谐地相处,而你正是这份希望可以实现的象征。正因如此,我才会希望你能加入到针对猎人族建立的机构中。”杨程顿了一会儿,给我思考的时间。“而且,你想想看,带着这个标志,在生活中会遭到很多不便吧?你参与猎人族相关的工作对你自己也有好处。”

      “我……从没想过这么多。”我缓缓吐出一口气,眼前杨程的脸被白雾遮住了。我隔着这层雾霭,才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但如果我不按照你说的做,会怎么样?”

      “我不是让你按照我说的做。”杨程摊开手笑了笑。“你还小,未来有无数的路可以走。在我来找你之前,你也对自己的未来有过各种各样的畅想吧?我只是为你再提供一种可能性,究竟要走上怎样的道路取决于你自己。”

      我低下头,注视地上凌乱的脚印,它们朝向四面八方,仿佛预示着我尚未明晰的未来。

      最终,我点了点头,鞠下一躬:“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意见的。”

      “那好,我就不占用你的时间了。”杨程又看了一眼手表,向我抬起一只手,像是代表离别的致意。“虽然有点早,但还是说声新年快乐,吕英。”

      “也祝你新年快乐,杨先生。”

      我与杨程挥手告别后,转身走向超市。天空又开始飘落细碎的雪花,一点点掩埋了我身后的脚印,一如与我的过去告别。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之所以鸽这么久,大概就是因为我没常识_(:_」∠)_
    不清楚灾难过后的诸多重建事项该怎么运行,也不清楚真的有外星人入侵和建交的话人类政府会有怎样的反应_(:_」∠)_
    而且前面一直在打仗,现在突然日常,感觉把握不好节奏,略来略去的而且很不连贯_(:_」∠)_
    大概是个流水账过渡章吧,交代一下后来的世界观和女主角的状况_(:_」∠)_

    脑洞:“我想仔细地写女主角回家后的生活。”
    智商:“不,你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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