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巫之赦》铜权

15、蘑菇

　　米校长放开拼图，咧嘴一笑：“哈哈哈，终于有人问我了！”

　　“嗯？”

　　大桃树叹了一口气，说：“在我眼里，机械族可以算‘半妖’了，虽然有天赋，但都太年轻了，离真正成妖还差一大截呢。

　　“这一百多年，自从机械族争取到了公民的身份，从来没有人想到来问问我——机械族能不能来我们学校读书。”

　　巫图心想：“‘机械’人——为什么要去问‘妖怪’学校的事？她们可不知道自己是‘半妖’呢……”

　　米校长扁着嘴说：“前两年，我主动去问一个机械人，问她要不要上学，结果对方的家长用‘看蠢货’的眼神看着我，转身就走！那个姓‘卜’的人类小娃，收养那么多个机械人，为什么不能多考虑考虑她们的未来——听我的建议送她们上学呢？我米桃，教书育人这么多年……”

　　“不愧是……山鬼大人的小妹，脾性甚为相似……”巫图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想。

　　巫图肩上，那个一直安安静静的蓝色小蘑菇，突然抖了抖她的伞盖，像是打了一个喷嚏。

　　“……听说昏迷不醒，孩子们辛苦地打工……她的长子因为打劫黑市进了监狱……坤小子知道这些事吗……”大桃树说着，气势高涨，“巫姥姥，你说，读书是不是很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蓝色小蘑菇，全身发抖了。

　　她菇柄一弯，跳到米校长的树皮脸上，用力一蹲，又飞到空中，喷出一股蓝色的雾气。

　　大桃树捂着鼻子挥散雾气，闷声说：“好痛！小娃娃，你做什么？我说的又不是你！难道你认识‘卜一司’和‘卜二寸’？”

　　蓝蘑菇顿了顿，飞回巫图肩上，继续假装一个安静的蘑菇。

　　又是一个如此耳熟的故事……巫图看看蘑菇，看看树，内心直叹：“世界真小啊……”

　　她摇摇头，劝说：“校长，你有没有想过——以机械族的人生经历，她们的生活规划中，没有‘上学’这种事项。”

　　米校长一听，张大了嘴，吃惊地说：“土姥姥！聪明如我，竟然从没考虑到这方面的问题！失策，失策！我这就给宣传部打电话——一定要唤醒那些在人生路上迷途的小树苗！”

　　巫图：“……”

　　蓝蘑菇：“……”

　　“原来真的是一个‘蠢货’，热心肠的‘蠢货’。”小蘑菇想。

　　最后，妖学院开始面向全世界招收机械族的学生，巫图也顺利申请了她想要的学籍。

　　当巫图一家人回到威威荣小区时，已经是晚上了。

　　早春时节，院子里的积雪还没完全融化。

　　雪洞里的小骷髅正在苦思冥想今后她该藏身何处。

　　院子里难得亮了一盏路灯。

　　巫图把风早和苗苗赶去睡觉，带着蓝色的小蘑菇，第一次走进一楼的厨房。

　　厨房不大不小，开着灯，该有的电器和厨具都有，墙角的冰箱格外大，地面光可鉴人。

　　巫图看了一圈，走到冰箱前面。

　　冰箱旁边藏了一个摄像头。

　　巫图对着摄像头笑了笑，说：“房东们，请到客厅一聚，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蓝蘑菇飞到摄像头前，高兴地转圈圈。

　　摄像头的“背后”，房东们被吓了一跳，东倒西歪的，还差点撞坏了椅子。

　　“她……她怎么知道我们在看监控？！”十土颤抖地说。

　　毛球好奇地说：“那个蘑菇会飞呀！是不是妖？”

　　“我们要上去吗？”刀舟忐忑地说，“怎么办？蛋蛋睡着了……”

　　“我觉得巫大人挺好说话的——说不定……真的有礼物呢！”大牙小声说。

　　“没事，少一个人，巫大人应该不会介意。”田二跳到光光头上说，“走，我们上去看看。”

　　几人不自觉地排起了队，甚至奢侈地搭乘很久不用的电梯，短短两分钟后，已经在一楼客厅和巫图面对面坐着了。

　　巫图自己泡了茶，手里还捧着一只半透明的蓝色小蘑菇。

　　小蘑菇看见僵硬地坐成一排的机械人，高兴得左右摇晃。

　　巫图笑了笑，说：“别紧张，我只是替某人还个人情。”

　　她举起小蘑菇，把她放在茶几上，在众人疑惑的视线中，说道：“这个蘑菇，寄宿着卜一司的灵魂。”

　　对面的房东们忍了又忍，实在不想让自己露出奇怪的表情冒犯到巫图——

　　天姥姥，巫大人在开玩笑吗？！

　　先不说巫图如何得知卜一司的名字，光说这个蘑菇——安安静静，一点也不像卜一司。要知道，她本人还在地下室里养病呢！她们刚刚才看过她呢！

　　她们丰富的表情让巫图笑了一声。

　　巫图说：“你们不信？那我们来试一试——蘑菇啊蘑菇，谁是刀舟？”

　　小蘑菇跳到刀舟身上，把刀舟的按键蹬得“啪啪”响。

　　“谁是田二？”

　　她又跳到田二旁边，用伞盖蹭了蹭小螺钉的脸。

　　“光光？”

　　蘑菇蹬了蹬光光的鼻子。

　　“十土？”

　　蘑菇生气地撞了撞十土左眼眶的红色玻璃球。

　　“毛球？”

　　蘑菇原地翻滚，滚到毛球身边。

　　“大牙？”

　　蘑菇跳回茶几上，好像“看”了大牙一眼，“啪”的一声倒下来。然后她自己立起来，又表演了一次“原地摔倒”。

　　大牙：“……”

　　“那——”巫图又问，“谁是卜一司？”

　　小蘑菇郑重其事地立起来，从伞盖下喷出几团蓝雾，然后在雾气中转了两圈，停下来，挺直身体，一副娇傲自得的模样。

　　巫图捧场地给她鼓掌，说：“怎么样，信了吗？”

　　房东们激动地点头，纷纷围到茶几边上看着小蘑菇，和巫图一起鼓掌。要不是机械人没有眼泪，她们早就抱作一团，喜极而泣了。

　　田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蘑菇的伞盖，问：“巫大人，既然司司的灵魂在这里，那是不是只要灵魂回到真正的身体，她就能醒过来？”

　　巫图点头肯定她的话：“是的。寻常的离魂之症，只要肉身无恙，魂归即可苏醒。”

　　她们听了都很高兴，围着卜一司的宿体唧唧喳喳地问候。

　　这时候，厨房门自己开了。

　　皮蛋立在软垫上，从厨房出来了。

　　她迷迷糊糊地飞过来，在空中顿了顿，突然打起了精神。然后她丢下自己的垫子，挤进人群中，扑到小蘑菇身边。

　　她先是围着卜一司绕了两圈，然后整个蛋凑过去，挨着蘑菇不动了。

　　小蘑菇软软地靠着皮蛋，也不动了。

　　“睡着了。”巫图轻声说，对十土招了招手。

　　等十土走过来，巫图拿出一张泛黄的纸。

　　“二一。”巫图说，“明天早上，你去卖草药的店铺，照药方抓药。”

　　十土点头，接过药方。

　　巫图想了想，又拿了两块太阳石交给十土，说：“不知道这些草药在现代贵不贵，你先拿着用，不够再说。”

　　“谢……谢谢，巫大……”

　　“别叫‘大人’了，你们要是不介意，跟着小早——喊我‘姥姥’就行。”

　　“不介意——谢谢巫姥姥！”十土高兴地说，目送巫图走上楼梯。

　　现代社会，每工作七天就有三天休息日。

　　第二天，二月七日，正是第七工作日。虽然是工作日，但房东们都请假在家。

　　站在地下室的电梯里，风早和苗苗兴奋不已。她们从没去过建在地下的大房子。

　　“好多按钮！我们去几层？”风早把手指放在电梯门旁边的键盘上，说，“光光，我想试一下，可以吗？”

　　“可以！我们去地下二十三层，你长按‘10’，等它亮红光，再轻轻点三下。”

　　光光在旁边说完，偷偷抬头看了巫图一眼。

　　巫图低头看向光光，问：“违规建筑？”

　　光光抖了抖钳子形状的耳朵，小声说：“是的……我们交过罚款了……”

　　“虽然只交了地下十层的罚款……”光光心虚地想。

　　巫图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电梯的速度比巫图坐过的任何一部电梯都要快。好像一眨眼，负二十三层就到了。

　　几人跟着光光走进白色的通道，在迷宫一样的通道里走了几分钟，来到一间宽敞的实验室里。

　　与其它地方不同，这间实验室的墙壁是浅绿色。除了一些精密的仪器，这里布置得更像一间普通的卧室，床铺、桌椅、衣柜和书柜，一个不缺。

　　最突兀的，就是床尾的墙角边，连接着天花板与地板的透明大罐子。

　　罐子里充满一种海蓝色的液体，像装满了海水一样。

　　水里泡着一个金色短发的女人。

　　她是个强壮的人类，四肢修长，身高至少一米九，裹在贴身的、鱼皮似的白色衣服里，只露出了头，头上浮着一块太阳石。

　　她全身都在冒着细小的气泡。

　　十土几人静静地仰头，看着浮在水中的女人。

　　蓝色的小蘑菇正和皮蛋一起睡在床上。

　　风早和苗苗逛了一圈，扑到大床上滚来滚去地玩儿。

　　巫图却皱起了眉头。

　　“不对劲。”她说。

　　房东们顿时紧张起来。

　　田二小声问：“巫姥姥，您是说……”

　　“她的身体……不稳定。”

　　巫图看着药罐中的女人，心想：“如此，要改一改药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