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师兄》薇风凛凛

37、决一死战玉石俱焚

　　雍不朽原本已经做好破釜沉舟、同舟饶狗决一死战玉石俱焚的准备，大手一挥，正要派人去集结之前由城中年轻子弟组成的不足两万人数的队伍，一抬头蓦然愣住了，他有些懵地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人，直到听那人说了一句：“可否把不朽城地势图拿来我看一下。”

　　灰师兄去而复返，这真的是雍不朽万万没敢想的事情，本来已做了必死的准备，却仿佛突然又多了一条生路。

　　雍不朽自愕然中陡然回过神来，话也不及多说一句，转身疾步奔书房而去，不一刻功夫便手捧着地图进来，置于正厅桌面之上铺平。

　　不朽城地势奇巧，背靠连绵山脉，面朝平坦阔野，再有一道暗河自山脉之中绕出，围城半周自北门而入。

　　说起来，因不朽城面朝着的那一片阔野土质砂化严重，所以并不适合耕种，无耕种便不适宜居住，但从前的不朽城主--也就是雍不朽的祖父另辟蹊径，顺着那一道暗河的流向居然在起伏林立的山脉之中另寻到了一处沃野之土，着人开垦种田，才终于辟出了一片天然的谷仓，那一片将天地环绕其中的山便被不朽城的百姓称呼为谷仓山。

　　寻常日子运输粮草进城从不需要走进城暗道，然而自上次舟饶进兵相围，就重新启用了暗道。这条暗道也是当年的不朽城主未雨绸缪而修建的，没想到真的就有用到的一天，所以说起来，不朽城倒算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城。

　　雍不朽配合着眼前地图再简单把地势说了一遍，显然这次舟饶军队是有备而来。从谷仓山走正路出来的地方便是城外五里处，舟饶军队既然突然在五里外冒出，多半是已经发现了不朽城囤积粮食的地方，而之前被他派去谷仓山取粮的一小队不足二十人到目前为止尚未回城，恐怕取粮暗道多半也被发现。

　　暗道内沿途设有一些机关，靠近入城之处又要通过一段水路，也需要通晓其中关窍才能自水路平安而入，况每行最多可容不过二十人左右。

　　灰师兄按着地图略点了点头，问雍不朽：“城中有兵士多少？”

　　雍不朽答：“将近两万人，都是在城里的百姓之中挑选出的青年男子，且半数之人只略通拳脚，机灵点的又都派在城楼之上守城。”

　　灰师兄略思索了一下，最终向雍不朽只点要了二百城兵，待聚集齐全，将二百人分为几队，各队分别仔细嘱托了几句，转身便欲带着二百城兵向不朽城东北方角门处而去。

　　雍不朽紧跟上去道：“琅兄慢着，小弟也略有武艺，可同琅兄一块出城迎敌。”

　　灰师兄头也不回说道：“你是要将这一城百姓留下等死吗？暗道必破，你跟着我有何益？不如去守你的暗道。”

　　若非此人不久之前才刚刚救过自己的命、又正当不朽城危急存亡之紧要关头，雍不朽作为城主的威严屡屡遭到蔑视，简直就要当场暴跳起来。
　　他被一点面子都没给地噎在原地，心道罢了罢了，高人大概都有点古怪脾气，就是不会好好说话。

　　恰正此时又有护卫来报：“城主，城楼上防盾坚实，那城外舟饶狗见弓箭射不进来，云梯也被割断，便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堆火鸟，自城外飞入，落到房顶、树上，还有街道上也是，遇木头即燃，已经有几处民房烧了起来。”

　　“那李坞呢？李坞何在？”

　　李坞是卖面李伯的二儿子，朱沅喜他聪明，上次守城之时特意命他跟着观看如何守城之法，朱沅莫名消失，舟饶之兵再一围上来时李坞就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做指挥将军。

　　护卫答：“李小将军正在城头指挥着兵士以铁网兜鸟，防止鸟落在城中，饶是如此，依然无法尽顾，那鸟也不知有什么邪门，只闷头往城里扎，甚是难缠。”

　　雍不朽满心想立即蹿去城墙上帮忙，然而一想到府外街道上聚集的百姓，如果取粮暗道当真被破，但凡进来几十个舟饶狗，城内百姓恐怕也要遭殃。况且上一次朱沅守城之时也说过，雍不朽非将才，守城之法学来也无用，不如少去捣乱为妙。

　　他这个遭诸方嫌弃的倒霉城主在思虑片刻后只好无奈吩咐道：“让李坞全力以赴，先挡一时，稍后即有救兵至。”

　　雍不朽将宝彻底压在了灰师兄身上，自己却也不敢懈怠，出府安抚了城民，随即带几人向暗河与城内相通的密道口处赶去。

　　且说此时城楼之上，李坞指挥着兵士站在一人高的防护盾牌后将铁网扯开，尽力隔绝着城下绵绵不绝飞上来的火鸟，他已经看出来了，此鸟不比寻常的鸟，不能高飞，故而只在城头拉网，倒也能阻绝大半。

　　此鸟外形看起来平常无奇，但只要落下来沾到干木或者易燃之物便立即化成一朵火苗蹿起，十分古怪。

　　先时只有百十只鸟飞了上来，一网拍下也只漏进来七八只，有的落在士兵衣服之上，那兵士便立即成了一个火人。城楼之下有民房也已燃起两簇火苗，下面有城民引水扑火，火势不一时便被扑灭，并未形成气候。
　　至此时不朽城百姓虽然心中惊慌，然而也算井井有序、配合得当。

　　只是后来那鸟数量渐渐多了起来，竟有几百只扑棱着翅膀飞上城楼，如此已甚是吃力，稍有不慎便又有兵士着道。

　　这不朽城的兵士皆是本城城民，百十年来即使不沾亲带故也是个个脸熟，每被火鸟沾中一个李坞的心便又紧一分，然而大敌当前，也只能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招呼着兵士不准分心，全力盯住飞上来的怪鸟。

　　也不知道舟饶军队使得是什么古怪，那鸟竟绵延不绝飞上来，而且一时比一时更多，令人一刻不能分神。
　　及至后来已经有上千只鸟黑压压的扑了上来，即使那网再张大一倍恐也不能再应付得过来。有些兵士已然开始用刀剑相搏。
　　李坞心里一片焦灼，眼见着铁网已经不再管用，如果再不能想法子阻挡，被鸟群攻入城下，恐怕不消一时半刻城内便要是一片火海，还能有什么法子阻止舟饶军队进城？

　　正是这须臾分神之间，火鸟已经彻底冲破铁网，瞬息之时便有数声兵士惨叫之声传来，城下百姓亦惊慌失措、四处逃散躲避。

　　李坞挥起手中一把长刀红了双眼四处乱挥乱砍、再也不能维持他之前强撑出来的冷静。

　　一只火鸟扑腾着落在他的衣袖上，立时便有火苗顺袖口向上窜起来，他挥刀将布料削掉，紧接着肩膀处便又有火鸟落下……这鸟密密麻麻似蝗虫，竟是避也避不开的。

　　就在这压不住的绝望铺天盖地涌起之时，城楼之下突然平地拔起一阵旋风，立时飞沙走石、吹得周遭树木乱摇，夏季里正绿的盎然的叶片竟有大半从枝干上脱下，顺着风势向着城楼之上纷扬扑去。

　　沙石飞叶之间一灰衣青年几步错空腾上城楼，手里托着个半身大的酱色酒坛子，抬手指在坛子边缘虚划几道指印，而后以掌力平推，那坛子应声而碎，里面不知道是水是酒的液体自城楼之上化成细密水珠随风势漫天泼洒，跟凭空下起了一场太阳雨般，不分城内城外霎时水雾氤氲，方才还嚣张万分的火鸟竟就一瞬间消失无踪了，连带着兵士身上的火苗也沾水即灭，倒像从没燃起来过似的。

　　这救星一样突然冒出来的人定然不是别人，正是灰师兄。

　　他甫一出现，楼下舟饶大军之中随即便有几条黑影窜出，灰师兄也不含糊，顺着城楼飘然而下，立时便同那几条黑影交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