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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各自天涯(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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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耗子(老鼠),我好饿啊。”
胡木匠家的大儿子胡岩蹲在王家紧锁的院外,像土狗嗅粪一样闻个不停,而他身边还蹲着自己的发小陈泓。
陈泓十分嫌弃地往左挪了一步,避开对方的口水,听着自己的肚子打鸣,垂头道:“你饿还打嗝?你刚刚不是才吃了我家的面糊吗!”
“吃个屁!那糊稀得我都能从鼻子里喷出来!我正值壮年好吗?壮年你懂吗?”胡岩锤了锤自己的胸肌,愤慨不已,“老子那嗝是被饿岔气了。”
正说着,王家院内突然传出呲啦一声,随后一阵噼里啪啦,不出片刻,食物的香味变本加厉。
“哦!鱼下锅了!”胡岩一边说,一边甩出一嘴的口水,那表情就跟在河边偷看姑娘洗澡一样痴迷。
“你激动个什么?又没你的份。”
陈泓扯了扯嘴角,回头扫了一眼被香味引来的村民们,心里觉得有些不妙,他家原本就是卖米的,所以存粮要比别家多些,饥荒了这些时日,他也就是顿顿吃不饱而已,还没真正挨过饿,可其他人就......
陈泓一肘子打到胡岩身上,在对方恼火的怒视中,撇头指了指身后赶来的村民。
胡岩一顿,收起怒气往后看了一眼,登时吓得咽了口唾沫:“我的娘啊,他们眼睛怎么都变绿了,完了完了,铁柱家要糟。”
说罢,他一下从地上弹起,扯住陈泓就要走:“快,快走!我怕!”
“你怕个鬼!白长这么大个了!”
陈泓一脚把人踹开,凝眉道:“我才不走,铁柱他又不傻,虽然是有些爱赌,可人精着呢,没道理会这样招摇,他肯定有其他打算,我要留下来看戏。”
胡岩立马急了,仗着自己力气大直接把人给提了起来,大步迈开道:“耗子,你听哥的,回去哥请你吃地瓜皮。”
“狗尾巴!我只说一次,放我下来!”
“哟,你俩又打架呢!”
王二舅一开门就看见陈泓被胡岩给提在半空,怒气汹汹的样子,便习以为常地打了个招呼。
“尾巴和耗子啊?”王铁柱扶着他老娘也走了出来,肩上还挎着个大包袱,他看着两人挑了挑眉,“你们打架打到我家门口来了?”
胡岩把陈泓放下,缩手缩脚地站到他身后,又怂又孬,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铁柱手里的食盒,笑得老实:“铁柱哥,吃吃吃鱼呢?”
“啊,我......”王铁柱正说话间,一团黑影猛地从右侧蹿出,砰地一声把他撞得后退两步,王铁柱连忙把手里的食盒丢了,双手稳稳扶住老娘。
结果他一丢手,周围或近或远的村民全都冲了过去,跟分尸的蚂蚁一样,抢着那两条鱼。
“我的娘啊。”胡岩同情地看了王铁柱一眼。
“哎哟!”王铁柱惨叫一声,指着那群抢食的人大吼道:“那不是我的鱼,那是翠花姐的鱼!你们要是吃了,她不会放过你们的!”
平地一声惊雷不过如此。
翠花是谁啊?海边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妇啊!她的鱼谁敢吃啊?
村民们捂住喉咙,却来不及吐出来了,空空无物的胃就像有引力一般,得劲一吸,只听咕噜一声,鱼肉坠肚。
剩下几个还没来得及吃的,像是中了头彩一般,忙不迭地把鱼肉丢了回去,砸得稀巴烂。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站成一排,跟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瞪大眼睛瞧着铁柱,双腿抖个不停。
王二舅和自家儿子对了个眼神,多月不曾练习,演技也丝毫没有下降,他走过去看着那堆碎肉,拍大腿哭丧道:“看看你们干的好事!这下拼都拼不回来了,还不跟着我去跟翠花赔罪,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王铁柱在一旁帮腔道:“可不是,如今罗大人不见了,整个白云镇就属翠花姐说了算,谁敢和她做对?你们快些去吧,别连累了家人。”
村民们闻言一脸灰败,就差回去准备棺材了,别说罗大人不在,就算他在,不也敌不过那妖妇吗。
“啧,耗子,我咋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呢?”
胡岩摸了摸下巴,以他对铁柱的了解,这小子的模样分明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有些得瑟。
陈泓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兴致高涨道:“走,跟去瞧瞧!”
“啊?我怕!我不想去见那妖妇!”
“一碗干饭。”
“......去,去去去!”
而海边。
盏初清正在给千岁做心理辅导,可谓是操碎了心,经过这几天的安慰,千岁总算是肯吃东西了,可就是不愿从床下出来,她也不敢直接劈床,怕刺激到他。
可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千岁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变成这样。
那天......几乎快成了她的一块心病,怎么都想不通。还有身上时不时感应到的钝痛,有时像刀伤,有时又像摔伤,甚至还有鞭子抽过火辣辣的疼,然而也只是痛,痛过以后便没事了,对身体无任何影响。
而这一切都是从发现那条黑虫后开始的。
是想要折磨我吗?是你做的吗?
盏初清无数次地想要把自己给剖开,找出那条臭虫,然后把它给狠狠碾死,可又苦于找不到它的确切位置。
每当疼痛出现时,她都忍不住在心里把那个死娘炮给揍成窝瓜,但同时又在心底否定,这件事不应该是他做的,他没有理由这样做。
“啧,婆婆妈妈,优柔寡断的!”
盏初清颇为嫌弃自己地翻了个白眼,她这棵萝卜两辈子都没喜欢过谁,好不容易一脚踏坑里了,还没来得及发芽呢,坑就不见了!
“谁他妈稀罕!”
正坐在门槛上翻书的北大被这一吼吓得咔嚓一声,直接撕下了一页,他看着手里的残纸叹气,抬起酸痛的脖子转了转,然后顿住了。
“娘!”
盏初清转身接住冲进来的小北:“怎么了?”
北大指着门外,又激动又惊慌道:“他们来了!”
“好......”
盏初清正想出去,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变做了害怕的语调:“啊!他们又想来烧死我们吗?小北怎么办啊,千岁他都不愿出来保护我们了,我们这次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北大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不是娘亲自己要让王铁柱带人过来的吗?
盏初清赶紧眨了眨眼。
北大讷讷看着她没动。
盏初清又使劲眨了眨。
北大这才“啊”了一声,第一次看到娘亲如此俏皮的表情,他有些移不开眼,反应半晌才刻板道:“恩......这样会死的。”
盏初清瞬间觉得有些挫败,改天还得教教小孩演戏才行,渣成这样可怎么出去混啊?
就在二人作势要走的时候,一只断了半截的黑尾巴怯生生地伸了出来,虚虚圈住了盏初清的脚腕。
“初,初......”千岁的口吃似乎又严重了许多,憋了许久都没能把“清”字叫出来。
盏初清心里一揪,委身轻握住千岁的尾巴,看着那断掉的地方,缓缓用指尖抚过,千岁立马炸开了毛,僵着不敢动。
“千岁,不怕了,出来摸摸头。”盏初清极尽温声道,然后一点一点把手伸到床下,终于握到了千岁探来的一根手指。
随后,一条血厚模糊的手臂,被人生生扒下了鳞片的侧脸,还有失去了眼球而凹陷的眼眶,一个不再完整,遍体鳞伤的千岁出现在了她和小北面前。
“千...岁......”
北大猛地咬住了下唇,鼻尖瞬间通红,他看着瑟瑟发抖的千岁,心中再一次涌起了滔天恨意,上一次还是在醉梦楼前被人嘲辱时。
“是谁......是谁干的!!”
盏初清话还没说完,两行泪就滚了下来,眼中是多年不见的阴森狠厉,锋利得让人不敢直视,她竟从未想到千岁会受这般重伤!
自责后悔吞噬了其余情绪,她粗哑地喘了两口大气,任眼泪从嘴角流入,绽开一片苦涩。
“千岁,快告诉我,是谁伤的你?”
盏初清的理智已岌岌可危,只待千岁说出那人的名字,她体内藏着的那头凶兽便会彻底暴走,直至自己最后一滴血流尽,最后一根骨头碎裂,才肯罢休。
千岁紧紧窝在她怀里,额头抵在她肩窝里蹭了蹭,说不出的依赖更让她心疼。
“怕...怕......”
“没事了。”盏初清摸着千岁的头发,转头对北大道:“小北,你先去告诉王家人,让他们等着。”
“好。”小北应下后,又上前去摸了摸千岁的脸,毫无征兆地问了句:“是不是那个姓柳的妖人?”
千岁原本软软依着盏初清的身子顿时抽了一下,随后便抖得牙齿乒乓作响,它猛地推开盏初清,双手抱头,凹陷的眼眶里流出两排鲜血。
“不...不......”
心跳漏了一拍,连着心头肉也无情裂开。
盏初清沉默着把千岁揽进怀里,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染上一片狰狞:“他们必须死......我要杀了他们!!!不管是谁!我都要杀了他!”
千岁被盏初清身上的气势吓得又缩了一下,自从没了龟壳后他便很怕,更别提之后还被人那般折磨。
外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北大只好先行出去。
而盏初清却在此刻整个身子往后一仰,她只觉喉间一股腥味,心脏骤缩,疼到让人窒息,恍惚间,她似乎看见自己吐出了一口鲜血。
“初,初!”千岁也被吓了一跳,用尾巴摸索着把人抱了起来,他没了眼睛,又怕手上的指甲划伤对方,便只能焦急抱着,不敢动作。
“哬——”
盏初清身上一挺,猛地吸了一口气,咳嗽起来,她脸色扭曲地捂着心口,那里完好无损,而她刚刚也并没有吐血。
另一边。
柳觅云与人酣战两天两夜,正值疲惫之时,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凌冽恨意,还有痛苦的决绝之意,让他心神大乱,动作一慢便被人挑破了胸腔,差一点就刺|入心脏。
清清......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加了些字数够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