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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张先生 ...

  •   死亡的阴影一直跟随着他。

      黑暗中似乎隐藏着无数看不见的毒虫猛兽,它们闪烁着猩红色的眼睛,吐着舌头张着血盆大口,想要撕裂他,啃噬他的血肉。

      他在黑暗中醒来,这间连隔壁胖妇人打呼噜都无法隔绝的出租屋,也装模作样的开辟出一扇窗。可是窗户的位置,被后面的高楼挡的严严实实,所以一天之中这个房间大部分时间都处在黑暗之中。

      他像是永远的被遗弃在黑暗中,整个人的心绪像是被无限期的压抑着。
      指尖轻轻按压着刺痛的头部,逐渐从梦境和现实的虚幻边界清醒过来。

      在梦中,他以为那是他的故乡。
      一个根本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虚幻故乡。

      那个梦中的家,坐落于两座高耸如云的山脉中间的峡谷地带,阳光却似乎永远充沛,气息温和。

      位于家对面的那座山,是一座上半部分被冰雪覆盖,裸/露出大块黑色岩石的奇骏高山。

      位于家背面的那座山,是一座的缓坡式的雄伟山脉,其上覆盖着柔软的青色草甸,清风吹拂,草叶翻飞。

      而家是什么样子呢,只依稀仿佛是木材建筑,有些时间流逝的痕迹,很简朴,不是古代式的华丽建筑,色调灰暗晦涩,却让人看到就觉得十分安心。

      在梦中,他记得自己站在一处屋顶的平台上,抬头望向天空,干净的蓝和洁白的云。阳光均匀的从天空散落下来,他似乎沐浴在温暖的母体之中。

      雪山在阳光中闪闪发光,刺亮人的眼睛。风经过雪山,再吹拂到人的身上,就带着一种凉爽而清冽的气息。

      他几乎可以真实的感觉到,头发似乎在风中缓慢的飞舞,衣服也似乎在风中鼓动起来。

      在梦中他告别那种舒适安逸的生活,试图翻越自家背面的那座大山脉。他心中只有一个坚定而隐秘的意志,想要去看山背后那一汪湖泊。他知道,那湖泊会散发出宝石镜面一般幽蓝的光泽。

      于是他怀揣着执念,开始向山上攀爬,一直向上,不经意间道路开始变得弯弯曲曲。

      一段目标明确的路程,不知不觉间就变了一番模样。变成了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路,呼吸急促,身体疲累,可是他依然没有停歇。

      后来在没完没了的行进过程中,天色开始阴沉下来,所有美好明亮的美景全都消失,昏沉的黑夜笼罩住了这片天地。
      他的情绪急迫起来,不安的四下搜寻,试图为自己寻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他渴望得到安眠和休憩。

      茫然四顾,才惊觉,自己脚下的山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危险而陡峭。向下望去,只能看到迷离雾气,不见归途。向上看去,泛白的手指艰难的抓住小小一块凸起的石块。

      他的脚踏在那里,当他意识要这个问题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悬空。

      一声沉重的哀叹,在心头响起,于是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失去最后的支撑,急速坠落。

      他惊醒过来,没有巍峨山脉,没有那样奇幻美景,没有阳光,没有纯净的天空。

      甚至没有家乡。

      只有寒风,在这座不属于自己的城市里,他只能感觉到寒冷。仿佛将自己无遮无拦的暴露在割骨的冰雪中。

      在雾霾笼罩的阴郁天气里,他骑着一辆残破的暗红色大马力二手电动车,混迹在清晨早起,急匆匆赶去工厂上班的电动车潮流中。

      他的第一份工作是房产销售,后来又在一家油漆厂做销售。整个销售行业,就像是一个应届毕业生的难民集中营,以包容大度的气魄收留了他们,到现在他许多的同学依然还投身在其中。

      显然他这种沉默寡言,疏离而不通世故的性格,并不适合销售行业。

      他不会请客人吃饭喝酒,不会在酒桌上不着痕迹的恭维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不会递出一支烟烟,曲着腰,恭敬的为人点燃。

      也不是那种年轻人的傲慢,在任何公开的场合都能夸夸其谈,这样开朗的年轻人还能肆意生活,呼朋引伴。

      他只是无法带上一张谦恭的面具,又无法彻底的敞开心扉。于是在夹缝中左右为难。他能将这一切看得清楚明白,却不能强迫自己做出改变。

      所以他的结局就是,拿不到定订单,拿两千元的基本工资,然后在三个月的试用期结束之前自己离职。

      两次尝试之后,他只能告别销售行业,虽然一点也不感到遗憾。

      在城市中无所事事的游荡了两个月之后,他身上的积蓄用光,于是他找到了现在工作。

      现在的工作,说起来其实更加的不如人意。

      他别无选择,在一家组装手机的巨型工厂王国里,找到一份库房管理员的工作。至少要解决掉眼前吃饭的问题。

      这份工作的工资高一些,基本工资三千块加上夜班和加班,最后拿到手有六千左右。工作内容非常简单,也不用一天到晚四处奔波。缺点就是,每个月工作时间超过二十六天以上,每天十二个小时,每半个月轮换上一次夜班。

      凭借那张三流艺术院校的文凭,一副不堪劳苦的瘦弱身躯。他能找到的工作大抵不过如此,一份只要是个活人就能胜任的工作,一笔饿不死人的工资。

      他知道自己未来的生活几乎可以预见,现在他没有看到一点儿希望。

      他已经整整一年没见过的母亲,在每次接通电话的时候,他起先都是因为包含思念,所以心情愉悦。可是母亲总要照列埋怨他一番,他当年不顾全家人的反对,选了一个所三本综合大学的油画专业。

      其实他的绘画基础很差,只是在初中的时候上过两期县城里的课外补习班。后来因为升学和家庭经济的双重压力下,终止了短暂的绘画训练。

      虽然就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但这是他有生以来唯一个发自肺腑喜欢的事情,这样一个顽固的爱好仿佛与生俱来。

      母亲说,“你当初就该听我的话,读教育学院。不仅学费少,而且好就业。
      你表姑的女儿,玲子妹妹。只是大专毕业,现在就她们在镇上的小学教书,工作稳定,待遇又好,每个月杂七杂八也能拿到八千,假期又多,还能给小孩补习赚外快。
      你表姑到处炫耀女儿给她买的名牌衣服,你也给我争气一点好不好,让我出门脸上也能有点光。
      花了我们那么多钱,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劝你早点儿放弃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那都是空中楼阁,都是有钱人玩儿的东西。你要学会认命,你要看清你自己。……”

      话题一经开始,就是滔滔不绝,久久不能结束。

      他只能任由自己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堪,一直保持着沉默。

      只有最后母亲的情绪平稳下来,他才能用一直艰涩的语气对母亲说,“你多保重身体。”

      那个时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顽童剥去外壳的蜗牛,被放在太阳炙烤热烈的水泥路上。

      他也很想念母亲,很想念家,很希望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时期,能够有一个庇护自己的场所让他栖息。

      但是他回不去。回去了,也许一顿饭也吃不完,就会再次演变成争吵。

      因为他跟父亲的关系,更加水火不容。他们彼此瞧不起对方,像两只成年的雄狮争抢着地盘和话语权。

      目前为止,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失败的一方。因为他无心争斗,夹着尾巴逃到父亲够不着的远方。这也是父亲最看不起他的地方,觉得他没有男子汉的担当和气概,懦弱无能。

      从早上八点开始,一道铃声响起,绿色的机械流水线就仿佛化身成了真的江水,一直没有停息的时候。于此相对,到库房领取原料和交付成品的工人,同样没有停歇的时候。

      他的工作就只是记录,在每天晚上八点下班之前制作一份表格而已。

      就是这样复制粘贴一样的生活,让他几乎忘记时间的流逝。

      所以他忘记中午和晚上停下来吃过两顿饭,忘记吃饭的时候照列抱怨饭菜的难吃,忘记吃饭时如同草原上拼命奔逃的羊群一样的拥挤人潮。

      每天都浑浑噩噩,这样的生活显得一点也不真实,就像一人在无知无觉的梦游。

      从库房大开的门口,可以窥见外面永远流动的绿色流水线,和来来去去穿着灰色统一制服,而面目模糊的工人。在这里,时间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因为这里的人都将自己的时间贩卖了。

      于是买的时间的人,要费尽心思将时间分割到每一秒的动作,要利用它来创造最大的利益。

      不管白天黑夜,人们的头上都亮着的日光灯管,人们忘记了白天和黑夜,只记得手上的机械动作。

      他大学念文化课的时候不认真,不知道人的异化,是指的精神层面还是身体层面。

      但是在他的感知中,这些工人的身体的确是异化了。

      他们在强光的照耀下,坐在一只塑胶独凳上,低着头,重复完成一个焊锡或是按压的动作,一天下来,眼睛需要一直盯着一个点看,于是眼睛近视只能眯缝起来,手指引发肌腱炎疼痛变形。

      除去身体是直观的变化,精神方面也似乎也不太好,人的眼睛难免发花,头脑难免发昏。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每个人都显得格外暴躁易怒。

      他看到这间工厂里的人,几乎每个人的眼中都满含着戾气。几乎每个月都会发生打架斗殴的事件,每个人的心中都像是压抑着千钧重石。

      他其实也并没有更多的闲暇去关注别人,因为他自己的日子也格外难熬。长期夜班,让他觉得自己的头脑变得迟钝。白天的时候想睡觉也很困难,常常从梦中惊醒。

      就在一年前,厂区的员工宿舍还发生过意外,有人因为失眠,而吞服过量的安眠药片。过了两天,同寝室的人,才发现她的死亡。

      这里的人像是生活在人间的幽魂一样,彼此之间关系淡漠。维持人际关系尚且需要时间,然而她们更希望用这段时间补充严重缺失的睡眠。

      而且工厂里随时有人离开,三天不上班,就算自动离职,没有任何人试图去找寻那些离开的人,就像没人去追寻一颗随风飘过的蒲公英种子。

      工厂的宿舍,六个人同住在十平米的房间内,三张狭窄的铁质架子床。那死去的人睡在上铺,直到两天后的早晨,睡在她下铺的人,感到奇怪。因为死去的人睡觉喜欢翻身,下铺的人因此跟她发生过争吵,可是那两天晚上睡觉,下铺的人都没有感觉到翻身晃动。

      两天后的早晨,下铺不知道她名字的人,试图叫醒她。

      这里的冬天逼近零度,宿舍没有暖气空调,所以那具尸体尽然还没有腐坏。

      厂里赔了几十万,家属是一对皮肤黝黑神情迟钝的夫妻,他们拿了钱,一辆面包车拉走尸体,没有报警,有没有尸检。

      尸体被运走,要回老家按照当地风俗土葬。

      这件事情也就逐渐没人提起了,就算有人醉酒后不小心提前,也要压低了声音。

      他跟同事们的关系,同样是淡漠。

      工厂里同事库房管理员,人事管理人员,产品设计人员这群人之间,也是格格不入的存在。这些人都是工人们眼中有些地位的人,因为他们都统一穿着跟工人不同的白色制服。

      他说话慢慢吞吞,轻声细语,咬文嚼字。下班之后不聚餐喝酒,不打麻将,也不玩网络游戏,几乎没有任何人交际交流。

      他到目前为止,还一直保持着阅读的习惯,这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几乎是惹人耻笑的习惯,被认为是装腔作势。

      可他觉得绘画需要文学素养,才能在思想和结构上获得一些源泉。

      许多的画家,将自己对异性的向往,化为自己艺术创造的灵感。

      他从前也似乎遇到过自己爱与美的女神,可是他没有钱。他从不质疑女人的浪漫细胞,并且相信她们愿意为了一段美丽的诗句付出自己的爱情。

      可是他遭遇爱情的时候,正是做油漆厂销售员的时候,自己的生活尚且朝不保夕。那是油漆工厂老板的女儿,洁净如天使,常常连同女伴嬉笑着经过他的身边,更多的时候见不到面。

      她也曾经在午间休息的时候,看过他的画,那双美丽的眼睛,闪现出奇异的神色。

      他那时终于找到能够光明正大直视她眼睛的机会,首先吸引他目光的却是她的嘴唇,嘴唇的色泽娇嫩粉红,他想要亲吻她。可是他忍耐住了,她的眼中没有爱慕,只有奇异,像是在说,原来你还会画画呀~

      然后她果然微微勾起嘴角说,“没想到你还会画画。”

      于是他也露出一个憨傻的笑容。

      然而,她的朋友在门外叫她。于是这场对话就此结束,她仿佛一只矫捷的美人鱼一样,从他的眼前快速游过,尾巴的鳞片越出水面,在波涛和阳光的映衬下,泛起蓝紫色的光晕。

      他从窗户向外望去,可以看到到她的背影,看到她迈着欢快的脚步走过树荫下斑驳的光影,转出工厂的铁门,就不见了,这条美人鱼完全的潜入了水中。

      他听到一阵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明明知道她走了,还在窗边站立了许久。

      此后,她果然变成了他创作的源泉,可是爱情却被压抑了。像是一座死火山,完全没有将要喷发的迹象。

      直到现在,他也不接近女孩子,像是一只紧闭的蚌壳将自己感情封闭起来,他不再感知外部散发出的青春气息。

      有时看到同年龄段的其他男孩子,像体内安装了每种指令一样,总是一找到机会接近身边的每个年轻女孩子。

      他认识到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但无法改正。

      有时候,在那些疯狂的臆想中,他也会想象,如果自己功成名就,再回去追寻她。可是每当意志力回归,他便清醒过来,暂且不提功成名就的可能性,单单是时间和空间的阻隔,都将是一道注定越来越宽的鸿沟。

      她的生活一直都是富足优渥,而他也希望她一直生活在一片净土当中。

      现在已经是过了冬至和圣诞节,夜里八点钟,寒风能够穿透人的骨缝,天色漆黑一片。

      工厂的大门之外,树立着叶子已经落光的银杏树。光秃秃的枝条在寒风中颤抖,亦如那些在寒风中颤抖的人。

      他骑上自己的电动车,所走的方向却不是返回出租屋的路。

      这是进城区的路,这条路跟回到城乡结合部的出租屋的路,是相反的方向。

      上周末没有加班,他将一副耗尽心力,画了一个月的油画,拿到城里去装裱。

      为了省钱,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用干水粉作画,其实很少画油画,更加很少装裱。一幅油画成本最低也要五十元,只是说画布和颜料松节油的费用,若有装裱成本少说达到三百。

      因为他要用这幅画参加比赛。

      一个想要做艺术家的人,心中似乎不应该有太大关于金钱的算计,也不能一味想着出名。可是一个贫穷的人,不能浪费自己手中的每一个铜子儿。

      但对于参加各种比赛,其实他也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因为近三年来他参加过五次比赛,从来就是白费钱。可这是唯一的出路,如果将这条路也封闭,他的生活将会更加的无路可走。

      他很多时候,在独自一人的寂静夜晚,不可抑制,他会想到死亡。因为逐渐的成长,让他发觉到,自己对于绘画,似乎热情有余天赋不足。因为他参加了那么多的比赛,那些冷酷的评语,像冰凿一样,一下一下的敲击在他的心头,这让他不得不重新省视自己。

      但生活还是要继续,而他还是需要一个可以为之努力的事情,来当做贫瘠生活的寄托。

      但是不可避免,他看起来一天一天颓唐下去。

      在社交软件大行其道的今天,他却很少使用这些东西。

      但是他还是偶尔和同学有所联系。由此得知毕业不满三年,全班二十多人,现在还坚持画画的只有他一个人。

      就连那两个家里开里小有资产的同学,都放弃了绘画。

      一个回去就投身于家族里的生意,另一个似乎自己创业了,反正都是跟画画无关的事情。有很多女同学嫁作人妇,今年朋友圈里已经充满孩子的照片。

      大家都很着急,慌慌忙忙,急着结婚,急着生孩子,急着事业有成。

      在别人眼中,只有他,慢慢吞吞。像一只掉队的大雁,似乎永远找不到正确的路一样。

      甚至有同寝室的同学,偶然得知他还没有放弃画画,便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你不要不务正业了,好好工作才是正理,争取早日升做主管也好啊。”

      别人都为他着急,他自己反倒不太着急了。虽然他一直不断的参加那些比赛,可这对于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冬天的夜晚,车辆稀少。只有一盏盏寂寞的路灯,目送他的影子在空旷的公路上掠过。

      他穿着一件黑色防寒服,手套,帽子,口罩,围巾。长时间的独立生活,足以教会一个人,应该如何更好的照顾自己。

      他跟装裱店的老板商量好,要在今晚去取画,不能让别人久等。

      现在装裱店的生意也很冷淡,他们最大的客户群,其实是那些退休的老太太,和一些家庭妇女。靠着为她们装裱十字绣,才能勉强维生。

      在这段寂静的,似乎漫无止境的路途中。他的思绪开始飘散。

      这样阴寒的天气,路上只有那些从他身旁呼啸而过的箱型大货车作伴。

      他正经过一片荒僻的路段,道路的两旁全是还没有被城市占领的农田,田里种着成片绿油油的莴笋,等着过年的时候卖个好价钱。

      嘭~

      滴~滴~滴~~

      电动车的报警器还顽强的响着。

      可是整个车身在高速的撞击之下,却变成了残破的碎片,铺洒在十多米范围内。

      一个人姿态扭曲的歪躺在莴笋田中,覆盖住莴笋根部的白色塑料薄膜上洒满了热气腾腾的鲜血。

      旁边的箱型货车继续呼啸而过。

      困倦的货车司机觉得自己刚才似乎睡着了十几秒钟,一阵摇晃中他醒来。奋力睁开迷离的双眼,眼前只有一片苍茫夜色,一条笔直的道路。于是他再次抓紧手中的方向盘,向前疾驰而去。

      市晚间新闻的女主播念到:昨晚我市金马镇骑士路五段,发生严重车祸,有一人死亡。死者张先生是附近工厂的员工,警方判断肇事车辆为一辆箱型货车。警方已经在调查附近的监控录像,我台呼吁肇事司机早日到警察局自首。

      他短暂的生命平凡无奇。
      他死了,有关他的信息在晚间新闻出现了十三秒。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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