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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江南岸(六) ...

  •   邵悦与往常一般为封旭送完饭就在后院习武,经过两年多的磨炼她的下盘已算牢固,翻/墙上树、飞檐走壁不成问题。

      春日的晌午不见太阳,天空阴沉逼仄,邵悦在木桩子上练习凌波飞燕时忽觉通体冰寒,腿脚一软从桩子上摔下来。

      “公主殿下是否觉得近日身体不适?”

      邵悦醒来时浑身酸疼,身上盖着厚棉被,听到问话她一愣,抬眼望向郎中打扮的老先生,道:“并无不适。”

      封旭坐在案前目光幽深,烛火照在他脸上忽明忽灭,却瞧不出表情。

      邵悦敏锐地察觉到郎中的欲言又止,联想到午时她在木桩上习武突然脱力,紧张地抓着被褥问道:“我的身体……是出了什么毛病吗?”

      郎中看了封旭一眼,见他微不可查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公主莫要担心,您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邵悦压下心底疑虑,看了老先生一眼,支起身对封旭道:“这位老先生是?”

      “老先生原为百越人,先帝在时,他曾在宫里当过御医。”

      邵悦离去时,身上多披了件御寒的袄子,余同亲自护送她到城南离济府只有两条街处。

      “余同哥哥,我真的只是偶感风寒?”临别前,邵悦盯着余同的双眼,不肯放过他一丝表情。

      余同被瞧着浑身发毛,其实邵悦身体状况如何他并不清楚,索性不去看她,望着街两边来往的行人道:“你莫要多心,听先生的话好好养病就行了。”

      殊不知余同躲闪的神色反而加重了邵越的疑虑。

      封家。

      “殿下身中媚寒之毒已三年有余,照理本该发作,但方才老夫为公主诊脉发觉公主体质特殊,具有极强的耐药性,寻常人服用三年媚寒若得不到纾解早就生不如死,反观公主,即便毒素在体内积淀,也如寻常人般。”

      封旭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扣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可有解毒之法?”

      “老夫在百越行医之时,听闻麓山深处有一味火烈果,对解媚寒之毒有奇效,只是,麓山巍峨奇险,多野兽出没,慕名而去者大多有去无回。”

      “又是百越?”封旭皱了下眉。

      老先生摇摇头,拿出纸笔写着什么,一边道:“所谓媚寒,不妨说是媚药,作用在未出阁的女子身上能使人媚骨浑天,却因本身寒毒剧烈,会对女子生育产生影响,服用过多可致其不孕。”

      封旭拍案冷笑:“济慈那黑心肝的果真要把公主送到镇北老贼的床榻上,还想方设法不让其留下子嗣,当真用心险恶!”

      他猛喝了口茶平复心绪,转头问郎中:“谷主大人,可有其它医治之法?”

      “并无,老夫只能开几剂温补的药暂时压制这媚寒之毒,”他将方子递给封旭,道:“只是……这济慈是何人?身为前朝遗臣,为何要害我百越王室血脉,是否需要老夫派人……”他神色阴鸷下来,抬手在脖颈上比划。

      “暂时不劳谷主,济慈这般作践小公主,我封旭偏偏不让他如意!”

      邵悦十二岁生辰前日,封旭自觉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碰巧他近期有事回百越一趟,便让邵悦一大清早为他送别。

      邵悦起了个大早,三月梅雨霏霏,她撑着油纸伞加快脚步,无端觉得今日前往城北的路途比以往更长。

      清早的街巷几乎没什么行人,坑洼的路面被黑靴踩出朵朵水花,路及僻静小巷,有黑衣蒙面人从天而降跳到邵越身后,用拇指粗的绳索勒住她的脖子。

      邵悦又惊又惧,油纸伞掉在地上。

      在脑海短暂地空白一片后,她倏地记起余同教与她的防身之法,用力下蹲企图挣脱越勒越紧的绳索,同时将手艰难伸向别在靴筒里的匕首。

      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更别提一个女孩儿要面对四个比她高出一截的壮汉,她的双臂被轻易制住,反绑在身后动弹不得。

      勒住她脖子的绳索愈发紧了,她大口喘出气来,脸色迅速灰败下去,面前几个蒙面人的身形早看不清,在她眼前晃出道道重影。

      昏迷前她似乎听见为首的男子狞笑一声,嘴中道着要去城北封家讨要赏金。

      邵悦睁开眼时正躺在一块泥泞的土地上,她的手脚皆被绑住,后背又湿又冷。

      天色已完全黑下来,周遭黑漆漆的婆娑树影映在地上,拉出道道幢幢鬼影,有稀稀疏疏的雨滴落在她脸上,不一会儿她就浑身湿透,通体冰凉。

      脖子处火辣辣的疼令邵悦一个激灵,好在匪徒并未将她的双手反绑在身后,她用食指轻轻摸颈部,满目腥红,可她已顾不得这些。

      天色愈暗,她像条虫儿往最近的大树旁蠕动,借着避雨的空档检查自身状况,胸口处的钱囊尚存,靴子里的匕首也还在。

      是谁?
      谁要害她?
      为何将她绑到此处却又不取她钱财?

      思索间她侧过身子往靴筒处摸去,折腾半天才堪堪用三根手指捏出匕首,小心翼翼咬住匕柄割断绳索解放双手,又将脚上绳索锯断,活动一下酸疼的四肢。

      她该往何处去?

      密林中雾气沉沉,早看不清前方的路,邵悦犹豫着是先找棵树爬上去休息一晚,亦或是直接寻找出路。

      耳畔有风拂过,夹着阴冷腥臭的味道,邵悦警铃大作,猛地后退两步朝树后看去。

      是条通体褐黄的蛇,有她的胳膊腿粗,颈部呈兜帽状,盘着树干绕了几圈,正睁着棕色竖瞳盯着她瞧,吐着信子发出阴冷的嘶嘶声。

      邵悦警惕地后退两步,依稀想起萧容给她看过的一册连环画中就有这种东西,在此处被唤作“过山风”,而萧容把它称为眼镜蛇。

      那蛇弓着身子,做出攻击状。

      “打蛇打七寸。”邵悦害怕到极致,内心却镇定几分,脑海中浮现出萧容的面容和她苦口婆心的教导。

      她集中精神盯紧一处,在那条蛇窜过来的瞬间一挥匕首,朝它的七寸狠狠扎去。

      蛇血溅了她一脸,腥红的液体混着雨水顺着她睫毛流下,她眨眨眼,赶紧踩住蠕动的蛇头,不放心地又补了几刀,待那蛇彻底不动了才抬袖拭去脸上的脏污。

      以前在宫中邵悦总嫌弃萧容婆婆妈妈,唠叨的事比她的贴身婢女都多,今日邵悦总算切身体会到萧容那句“多知道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明明小她两岁,却又懂得那样多。

      “萧容,你救我一命。”她在心里默默道。

      邵悦找了棵牢靠的大树三两下窜上去,此刻她腹内空空如也,没什么力气,盯着底下的死蛇发呆,心想要不要将就一下。

      很快她就否定这个想法,莫说现在下着雨她身上没有火把,即便生了火将蛇肉烤熟她也下不去嘴。

      她干脆将湿透的外衣脱下来,拧干后盖着身上,靠着树干闭目养神,却也是耳听八方不敢真睡过去。

      次日天还蒙蒙亮邵悦就睁开眼,和好衣服跳下树。

      一天未进食她已有些虚弱,握紧匕首脚步虚浮地走着,邵悦不清楚自己是走错方向亦或是密林着实太大,她磕磕绊绊走了一天仍未找到出口,好在这一天风平浪静,没遇到猛虎野兽,夕阳西下,她又寻了棵树爬上去,眼皮直打架。

      她狠狠拧了下胳膊,知道自己绝不能睡过去。

      第三天她近乎脱力,扶着树勉勉强强能走几步,眼看树木渐渐稀疏,邵悦心脏砰砰直跳,心底快要熄灭的希望瞬间燃起,她知道自己就要走出去了。

      不知是老天爷看不惯她太顺利还是,她刚扶着棵树喘气,灌木中传来稀稀唆唆的声音,一声震天的兽吼响彻天际,惊飞林中鸟雀,邵悦将匕首横在胸前,警惕地看向前方。

      在看到满身斑纹的猛虎的刹那她的内心拨凉拨凉的,那老虎似乎饿极,朝她怒吼一声便迫不及待扑上去。

      邵悦已没有力气闪避,只能拼尽全力往旁边一滚,撑着树干艰难站起身。

      那猛虎却是不放过她,再次扑过来时朝她张开血盆大口,腥臭的口气熏得邵悦头晕目眩,可她无暇顾及。

      情急之下她不知从哪抓起一根枯枝横在猛虎牙口处,手握匕首护在胸前,蓄势待发。

      却听见嘎嘣一声,那猛虎将树枝咬断后攻势未停,就着她的匕首就往她脑袋上咬。

      邵悦绝望地闭上眼。

      “公主殿下——”千钧一发之际,远方传来一声不真切的呼唤。

      光影交错间,济慈背着光站在密林尽头,他不紧不慢挥弓搭箭,紧接着邵悦脸侧有刚劲的冷风擦过,削落了她几缕凌乱的发。

      箭上萃了毒,邵悦睁眼时,方才准备扑向邵悦的猛虎已中箭倒地,抽搐几下就不再动弹。

      济慈一步一步朝邵悦走去,毫无芥蒂地蹲下身揽住满身血垢的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道:“公主莫怕,是济慈来了。”

      邵悦睫毛猛地一颤,原本紧绷的身躯完全松懈下来,抱着济慈的臂膀呜咽出声。

      “是谁害得公主殿下这般落魄,我这便将他活剐了!”公孙望愤怒的声音适时响起。

      “是……封旭。”邵悦颤抖,麻木道。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太难写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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