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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痴儿(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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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
“公子今日怎醒的如此早?”
比平日里早了近半个时辰,花姑在心里算着。
看样子少爷是信了我的浑话,幸好未发现车里的女孩,不然解释倒是小事,要是少爷不愿,或者姑娘醒来言语不当冒犯了导致少爷痴病发作,那可不美。
无论如何算是过了一关,勉强算是能松口气。
“花姑你看!”林淼的注意力被转移,反而想起来让他一大早起来找人的原因。
他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花姑眼前,献宝一般美滋滋道:“我是被这个小家伙吵醒的!”
一加上尾巴还没有林淼半只手掌大的松鼠蹲在前者莹白如玉的掌心,扒着林淼圆润的指尖和花姑大眼瞪小眼,甚至它唇角还粘着一片可疑的梨子皮。
花姑:“……”
“哦豁。”疯老汉停好马车后也凑过来,道:“这小家伙真可爱,哪来的?”
“我也不清楚。”
林淼歪头笑道,耳际细银链自白玉发箍滑落:“早上我正睡着,听见房子里有咔嚓咔嚓的声音,睁眼一看它正在桌子上啃我的梨呢。”
疯老汉伸手要去摸那松鼠蓬松的大尾巴,却被小家伙儿呲牙咧嘴的威胁了一顿,只歹放弃撸毛的心思:“这小东西倒是聪明,知道少爷心善必不忍心打杀了它,所以才敢去偷少爷的梨罢。”
花姑犹自盯着林淼掌心那毛茸茸的东西,全身僵硬。
“花姑你怎么了?”
林淼把松鼠又往她面前送了送:“我要养它,连名字都想好啦!就叫梨子!花姑你觉得如何?”
花姑沉默半晌,默默以袖遮面道:“少爷想养便……养。”
左右我以后躲着它点就是。
太阳穴突突的疼。
梅籽伸出双手,食指按压着额角脆弱的穴位用力揉了几下,方才徐徐睁开双眸。
映入眼帘的却是绣着浅青色竹纹的白纱帐子,而非熟悉的梅色千锦缎。
她仰面盯着那帐子发呆,朦胧间想:我是在哪?
被蒙汗药影响的大脑运转极慢,但好歹让她理清了思绪。
是了,她追着秘境里的妖物不放,却在快要得手时被人从背后偷袭,意识的最后是一双漆黑的葛鼠皮靴子……
梅籽翻身坐起,环视着陌生的环境。
这是哪里?
桌子,衣柜,屏风,脚踏……
普通至极的摆设,隐约可见有人使用的痕迹。
右手探向腰间,却未触到熟悉的剑鞘。
梅籽心尖一沉,急忙摸向右臂上方。
坚硬的环状事物好好待在原处,并未如佩剑一般消失不见。
聚灵环还在变好。
梅籽意欲运转周身灵力,通知本家来人救她。
却不料经脉干涸丹田剧痛,犹如千万只小虫齐齐啃噬,星星点点的疼痛凝聚起来,甚是折磨人。
梅籽闷哼一声,随即强咬着下唇,愣把痛呼压了下去。
灵力被抽空了?
疼痛混杂着惊惧冲刷着她的心脏,转瞬间汗湿重衣。
灵气!灵气!
梅籽盘膝而做,企图从天地间吸收些许灵气缓解经脉间扰人的剧痛,却发现是痴心妄想。
所处之地灵气稀薄,上界最荒芜的地方灵气也比这里浓郁些。
周围一切的一切,似乎在提醒着梅籽一个事实。
这里是下界。
虽然心知再怎么在秘境中遇险也不可能掉入下界,但这一认知让她紧绷的神经所少松懈了几分。
无论如何她都是梅家弟子半仙之体,虽然现在佩剑遗失,但聚灵环在手,面对凡人总归不至于失了自保之力。
只待灵力恢复,发动聚灵环间梅花印,父母应当很快便会找过来。
理清思路后梅籽不再催动体内灵力,反而细细打量起自己所在的房间。
房子极大,只是大是大却显得有些空旷,一应家具并墙壁都由木材制成,隐约可见纹路。
梅籽小心翼翼的穿鞋下床,行走坐卧间未发出一丝声音。
她走至房门前,伸手去拉。
木门纹丝不动。
去推窗子,窗户严严实实。
梅籽沉吟片刻,在房内踱了一圈后行至桌前。
青色木桌上有笔筒一个,毛笔一只,镇纸一块,宣纸数张。
书桌不远处摆着黄褐色架子,上搭毛巾一条,脸盆一个。
盆中水些许。
梅籽五指自宣纸上轻抚而过,细腻的木植之感让她舒服的眯起双眸。
上界之人多用竹简玉简乃至灵器仙器纪录事物,极少有人用到易损易毁的纸张,是以她虽然知道“纸”为何物,却极少见到。
但这并不影响她凭借质感推测出掌下宣纸的上品质量。
可若是上品宣纸,定然价格不菲,又为何会出现在这简陋至极的屋子里?
梅籽放下宣纸,粉色长裙随着她灵巧步子拂过桌腿,裙角处细小梅瓣上下翻飞间竟如寒梅初绽,幻化出朵朵红梅来。
“吱呀——”
衣柜老旧,打开时难免带出些声音,梅籽虽懊恼于自己的不小心,但木已成舟,只得把这柜门不动,细细打量起柜子内事物。
柜子里整整齐齐的码着不少衣物。
梅籽伸手简单翻了翻,发现清一色全为女性衣物,有厚有薄或艳或素,都极新,毫无穿戴过的痕迹。
一柜子新衣服?
梅籽被屋子里诡异的布置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惜未等她看出个子鼠丑牛,门外突有一急且重,一缓但轻两道截然不同的脚步声传来!
半个时辰前。
林淼单手支颊,侧首慢吞吞夹起一块银丝糕饼探到梨子面前:“吃吗?”
梨子抱着梨子啃的正高兴,冷不丁一块雪白雪白比自己脑袋还大的东西泰山压顶而来,瞬时炸毛:“吱吱!”
林淼一本正经把那银丝糕饼又递了递:“尝尝,很甜很好吃的。”
“吱吱!!!”
“吱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林淼放下支着白皙下颏的手,不由分说拎走梨子啃了一半的黄梨子,硬是把银丝糕饼塞进了梨子怀里:“吃吧,都是你的。”
说罢把一盘子银丝饼往梨子脚下推了推。
抱着银丝糕饼一脸懵逼的梨子:“……”
“哈哈哈……咳!咳!”
蹲在墙角扒饭的疯老汉笑到岔气,咳了半晌才缓过来:“公子,这小东西怕是不吃糕饼呐。”
“还有人不喜欢吃糕饼吗?”
林淼眨眨双眸,眸光荡漾间写满疑问:“糕饼甜甜的多好吃,怎么会不喜欢呢!”
“……”
疯老汉嚼着最后一口油果子,用袖子摸了一把嘴,含糊不清道:”……是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甜甜的糕饼呢?”
“老叔你说什么?”
因着疯老汉声音极小,嘴里又有东西,林淼只模糊的听清了几个字,遂开口问道:“我没听清。”
“我说花姑炸的油果子愈来愈好吃了。”
疯老汉弹弹并未沾染上的灰尘衣摆答道。
“老叔。”
林淼看着疯老汉弹完了衣角起身,未注意到梨子泄愤般把所有糕饼都搬到了自己身前的碟子里,而后又抱回那啃了一半圆月状的黄梨:“这么多年里我也说过很多次,你和花姑就是我的家人,为何你总不肯上桌吃饭?”
“老汉我是个穷苦人,习惯了蹲着,公子您若真让我上桌去吃呀,老汉我吃不香也吃不下去。”
疯老汉从一旁小几上拿起一粗陶大碗,从壶里到了满满一碗苦茶:“就像这茶,老汉我觉得凉茶粗茶才够苦,喝起来解渴!”
实际上这问题林淼多年来问了不知多少次,疯老汉也不知回答了多少次。只因有时是林淼忘了自己问过,有时又如同今日,是希望疯老汉上桌来吃饭。
可数年如一日问下来,疯老汉却始终蹲在墙角,说什么也不肯坐在椅子上和林淼同桌。
时间一长,虽然林淼还问个不停,但花姑已随他去了。
“那花姑呢?”林淼环视屋子一周:“怎的早膳上来后就不见人影?”
疯老汉心知花姑定是去安排“少夫人”了,却不得不打着哈哈掩饰几番:“今早赶牛时就听花姑嚷嚷着有几件屋子里好似有老鼠扎了窝,现下花姑定是在检查。”
“老鼠?”
林淼沉吟片刻,突然一锤手掌:“我知道了!”
“公子知道什么了?”
林淼指着啃完了梨正抱着肚子打嗝的梨子:“老鼠和梨子长的如此像,肯定是梨子的亲戚!说不定让梨子和他们说声,老鼠就搬走了呢?”
被新主子气的倒仰的梨子:“吱吱吱吱吱吱吱!!!!”
疯老汉:“……咳。”
“怎么了怎么了?”
花姑将将把女孩安排好回来,刚回来就看见那毛茸茸一坨在饭桌上鼠毛炸起体积几乎大了一倍的挥舞着爪子上窜下跳,生怕自家少爷被野兽伤着,急忙上前几步就要去抓那松鼠:“少爷别怕,我定不会让这东西伤了少爷!”
“花姑莫慌。”
林淼闻言抬首展颜一笑,容色犹如天光乍破,晃花了花姑的眼,连自己手臂被林淼拦下都未发现:“是我在逗梨子玩呢,无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