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叁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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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做梦。
他清晰地知晓自己在做梦。所以，才会看见那人立在檐下拢着袖子安静注视自己的模样。
满庭院的白茶正绽放在盛时，从樱花散落的春朝一直绵延至红叶染遍的暮秋，依然大朵大朵馥郁环绕。生长着巨大山樱的院落之中，身穿深色狩衣的身影就如平野口中曾描述过的那样冷淡，并没有笑意。那美得如画卷般的颜容就像水墨晕染的一般素净，眼角眉梢无动于衷的漠然又像是秋季高远的风般描摹着凉意……无所谓身处何地，无所谓面对何事，一眼就能明白，他那样的模样，就仅是维持着存在本身的这个形态，毫无兴趣，百无聊赖。
一期一振清醒的时候听到窗外的雀鸟在枝梢蹦跳鸣叫的声音，鲜活的气息将他从老朽残破的梦境中拉出来，茫茫然握紧双手，捏了个空，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穿戴整齐拉开门出去，抬头就撞见走廊上的五虎退。
院落还空着，显然弟弟们还在梦乡。白色头发软软糯糯的短刀跪坐在朝东的檐下，正锲而不舍地把那些睡意惺忪的小老虎抱起来排排趴，以便太阳出来后暖烘烘的阳光能第一时间照到它们的毛，手边还放着毛刷，抬头看到兄长的时候怔了怔，然后马上就弯了眼睛。
“一、一期哥！”他小声喊道。
“早安，退。”一期一振笑着打了声招呼，“起这么早？”
“给……小老虎，刷、刷毛……”五虎退害羞道，“早、一期哥。”
一期一振走过去摸了摸弟弟的头，帮忙把摇摇晃晃跳下走廊的小白虎抱回去，与弟弟告了别，才缓步出院子。
中庭安静得很，本丸的清晨还未被打破，厨房飘出的淡淡的炊烟气息大概是唯一的动景。
堀川正坐在檐下专心致志捏饭团，看到粟田口家的太刀走过来的时候，仰起头笑道：“一期先生今天还是这么早！”
“早安。”他也就笑起来，“需要帮忙吗？”
堀川迅速摇头：“歌仙快煮好汤啦，土豆大丰收——煮了很浓很浓的汤，一期先生尝尝啊。”
一期一振端着早食走到东边的院落。高大的山樱并未被秋意晕染了颜色，枝叶仍是苍翠欲滴的鲜艳。他走过枫红松青极为雅致的庭院，踏着台阶迈上走廊，正屋的门并未闭合，所以轻轻一拉便打开了。他把餐盘放在桌几上，身后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长了落在地面上。
待他坐在堂中安静地煮好水泡好茶，内室的障子才有被拉开的声响。
穿着深蓝色常服的太刀倚着拉门茫然地看过来，睡意未消而显得有些朦胧的眼，很长时间才有了焦距。而几乎是在意识回转的瞬间，他的脸上就有了笑意。
“早呀，一期殿。”他歪着头笑起来，眼中沉淀着一幕月华璀璨的夜空，“见到你真是开心呢。”
一期一振停顿了下，梦中的身影与眼前的容颜有种极鲜明的反差，叫他有片刻的失神，但他很快就脱离梦境的束缚：“早安。”他的瞳底满满的都是笑，“睡得好吗？”
“做了很美的梦。”三日月走过来坐下，笑意半明半昧，“一期殿呢？”
“……也很美。”一期一振垂下眼睛安静地笑了，“我很欢喜。”
相较于一贯通透清明至极的一期一振来说，对面这位太刀殿总要沉谧得多。就像深秋的雾气总有庞大浓密的身姿一般，并不能清晰看透雾霭背后潜藏的事物，甚至叫人会怀疑看上去炽热的事物触手冰凉，看上去灿烂的事物与寒冷咫尺之隔。
他微笑的时候你永远猜不到他的内心是真实的欢欣还是悲伤。
可就算是这样的三日月，也依然叫他在看到他的每时每刻都如逢花开，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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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最近的出阵表怪怪的。”莺丸照例来寻三日月喝茶时，摸着下巴有些疑惑道。
三日月笑眯眯端着茶杯无动于衷，于是视线就转到了另一侧的石切丸身上。性情温和的大太刀接收到询问之意，眨了眨眼笑道：“有吗？”
“有的吧，”莺丸自己也不确定，只是模模糊糊一种直觉而已，演练活动的人员……武家时代练级捞刀队的人员……他的视线在又回到三日月身上时有短暂的定格，“等等，最近在战场上见到三日月的次数是不是太少了些？”
三日月笑道：“本来就一直在轮换呀。”
莺丸一时没想到大家的任务都错开，是谁大早上过来一趟帮某位过分缺乏自理能力的太刀殿换出阵服。毕竟彼此间早已养成了谁与三日月分值到一起谁自觉帮忙的觉悟。他就是觉得这个人的笑容格外真实灿烂了些：“三日月逢着什么开心事吗？与以往笑得不一样呢。”
三日月的笑意更深，语气也极为轻快：“是呀，久违的夙愿得以实现，每天都觉得开心的不得了呀——大概就跟——如果莺丸终于见到大包平时的心情一样的吧。”
莺丸呆滞。旁边一向温和低调先知先觉的大太刀注视着茶杯也笑起来。那时今剑扒着门小心翼翼述说的时候他也觉得有些惊讶，但到底是心平气和，满怀祝福。
多幸福呀。跨越时间的长河，还能逢到旧时的心情。
早出晚归忙于工作的同僚们并未敏锐觉察两位太刀殿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或者说，就这两位过分平和自然的相处方式，就算是无意旁观到的人也顶多想想这两位的关系真是好呀之类的，曾从大阪城走过的那几位看到的时候也会有些微恍惚，也并未有过多想法。
——当然，不包括主将。
这位阿宅审神者闲着没事干能整天暗搓搓围观自己本丸，对于刀剑们的心理与状态了如指掌。然后想来想去觉得不对，看着三日月微笑的脸没胆量多说话，哭爹喊娘把一期一振叫去谈心。
“嘤嘤嘤嘤……心脏疼……喘不过气来……”主将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一期一期，快告诉我是我多想了……嘤嘤嘤快反驳我快点，婶婶我快窒息了……”
刚下战场就被拽过来的一期一振：“……”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慢慢笑起来。主将知道粟田口这位太刀兄长一直都是个很温柔很喜欢笑的人，他的笑一直像他宽广博大的胸怀一样充满温暖与安抚的意味。比谁都要可靠，比谁都要叫人放心。却从未看他笑得这般幸福这般柔软。
“抱歉叫你担忧了，主将。”他微笑道，“可是我真的是恋慕着他呢。”
这下不是假哭是真的痛哭流涕了。主将想到自己最得力最信赖的刀也许会成为本丸的不稳定因素，哭；想到这两位都是绝对不能出现问题的存在啊，为什么偏偏会有超出预料的关系，哭；想到本丸也许会出现的各种问题，哭；想到她的刀都凑对了而自己还是只单身狗，继续哭。
好半天才稳定下情绪，主将抽噎着：“一期恢复记忆了嘛？”
要她相信就是在本丸那么短暂的相处过程中，有了那么深沉的情感，不太容易。她想起那时一期一振犹豫着说自己梦见大阪城天守阁的模样，于是就有了这样的猜测。
“并没有。”一期一振慢慢道，“虽然……很想知道那段岁月的故事，可是失去的记忆，并没有回来。”
他笑着注视睫毛上都沾着泪珠的主将：“偶尔会梦见过去的画面，短暂时光里留下的剪影，已经是件很幸福的事了。毕竟我站立于现在，而那个从过去而来的人，愿意听我叙述对他的心情。”
主将说不出话来，她坐在那儿，有那么一瞬间，窥探到了时光缝隙中的一些片段，无意游离的意识定下来，她捂着嘴巴，眼圈又有些泛红。但很久以后，还是放下手，努力笑出来。
“我、我说不出祝福的话……”她紧紧抿着嘴唇，内心还是担忧，在这个战场上，在所处的序列中，黑暗的恶意笼罩在本丸外，她每时每刻都在忧虑着她的职责她的刀剑，怎么可能不担心，“可是……可是，如果你们能开心……那就最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叁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