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〇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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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丸是把悠闲到几乎疏懒的刀。
看着无比精明干练的模样，实则骨子里就流淌的是随遇而安的血液，唯一能吸引他注意的事物就只有茶——对茶的痴迷绝无仅有，闻到茶香就什么事也干不了。
当然流落到这个时空，平素里也无事可做。只要溯行军没想不开来找麻烦，根本没有任何事物会介意他们对于时光的挥霍。而自知道邻居是三日月之后，莺丸有大把的时间就浪费在找三日月一起喝茶的事情上。本来么，有人闲聊品谈就比一个人静坐放空来得有意思吧。
“不过你这里……”莺丸忍俊不禁。
端坐在茶室中时，那些萤火蝶虫的小精怪也像是知道氛围肃穆般并不敢前来打扰。但若是在庭院中，檐廊下，若是铺开席子煮一壶水泡上茶，那当真是蜂拥而上团团围着了。
有一位温柔随和的主人，显然养大了她们的胆子。小精怪们有人的身形却又不似真人，几乎透明的身躯，悠悠然漂浮在空中，青红浓绘的和服，华美到奢靡的风格，却又极为轻盈空灵，就仿佛太过灵性的画影最终出脱了画布，带着真实的色彩却虚幻至极。
‘莺丸大人——莺丸大人——’耳边此起彼伏的小小哀求。热闹自是好的，但被缠着讲述自己眼中的风景自己曾经历的故事，倒也是茶话会避不过去的话题呀。
每当这时候三日月就在边上笑。
眼底沉蕴着夜空般深浅不明的蓝，有金色的新月之纹漂浮在瞳中，绀色狩衣与金饰的搭配看上去华贵又精致，付丧神的姿容何其优雅绮丽，美得叫人觉得用言语来赞美都是种亵渎。
一位旧相识的出现对于三日月来说，效果是显著的。
以往再多生灵的填充都显得安静落寞的庭院，到底是有了点值得期待的事物出现。毕竟萤火虽闹腾，但自尸骨与腐物中诞生以致与生俱来的鬼气与凉意还是挥散不去。中庭那棵肆意绽放永不败落的山樱，本来静美得只像画卷中的布景，伴着茶香反而鲜活了些。
闲雨淅淅沥沥下，檐下被萤火们争先恐后挂了一排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厚樫山的日子也就这么平静又悠闲地过下去。
所以某一天忽然发觉，莺丸的串门连同溯行军的骚扰都消失了不少时日之后，三日月这等淡然随和的心性也觉出些好奇了。
他有点难以想象莺丸这么悠闲的刀会忙些什么，走过竹子搭建的檐廊时忽然停住脚步，抬头叫住了一只在外兜悬的飞鸟。
付丧神的居所在时空的缝隙之中，有结界防护，此间若非为主人允可的生灵都无法进入。三日月看到了那只鸟儿，轻捷的云雀便蓦地从云雾间找到了那座虚幻的庭院，它开心地跃入，在靠得最近的一株晚枫上停驻：‘您好，三日月大人。’
“你从哪里来？”三日月笑道。
‘从战场上，大人，’云雀蹦蹦跳跳，‘莺丸大人需要您的帮助。’
哎呀呀，看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呢。
萤火们帮他换上出阵的战衣，佩戴好防具、佩绪、腰带等物，笑嘻嘻恭祝他得胜回来。并不知道他要前往的是莺丸的居所，否则定会吵闹着要跟去吧。
三日月带上本体前去拜访。
莺丸的懒也体现在了他对于自身处境的随意上。云台上具象化的居所直接挪用了皇宫东御苑藏馆的建筑布置，显然历史铭刻在这把刀身上的痕迹并不深刻，才叫他从穿着到居所都更倾向于现代化的风格。
还未走到就见着那茶色头发的付丧神持着刀急着要出门。
“这么着急的样子，是要去哪呀莺丸大人？”三日月笑眯眯问。
莺丸抬头见他便是一喜，自动忽略他话中的调侃：“来得正好，快跟我来，三日月！”
主动找上门去给时间溯行军添麻烦这样的事，绝无仅有。由于莺丸这种不知道算不算突发奇想的行为，所以叫三日月也显得兴致勃勃来。
“不是去郊游啦！”熟识之后，对三日月某些不合时宜的玩笑莺丸还真的没脾气，“东面，对，那片林子后有溯行军的一个据点——帮我毁了那里吧！”
“好呀。”三日月只是这么哈哈笑着。
莺丸一愣：“不问为什么吗？”
“总会知道的呀。”新月的太刀眼中闪烁着满满的期待。
……本来以为这位在端坐亦或是静立时的风华已足以倾倒世人，可他在战场的英姿才更是叫人崇拜敬仰啊。原来天下最美之剑竟是这般模样的——莺丸原先还为久久不见自己的目标而担虑，却不妨被这位临时的同伴给闪到了。
何其耀眼啊——三日月殿。
“咦？”
风将堕落阴霾的气息吹得到处都是，满地残骸与废铁的狼藉之上，两把刀将溯行军的围阵撕裂开一个口子，然后穿入将阵势彻底碾碎，这时候忽然感觉到刀下抵抗的力道减缓，那些不知疲惫与恐惧的敌刃似乎在退缩？
三日月对战势的变化十分敏锐，但是并没有趁胜追击的想法，躲过一记自下而上的刁钻攻击，一刀劈碎一把堕落的太刀。踏在失去生气的尸骨上听到莺丸的叹息：“终于出来了！”
冰冷阴郁的阳光懒洋洋撒下来，遍布着枯草与朽木的荒野，错乱的时间与空间更迭的地域，溯行军消失得一干二净，自污灰的瘴气间走出了一个身影。
修长的身姿，优雅的步伐，若不是身上明显暗堕的表征，如何能相信，这也是历史修正主义的一员？
“鹤丸！”莺丸激动道。
苍白冷漠如鬼魅般的付丧神缓缓抬起眼，露出凝固的血液一样猩红诡异的眼瞳。浓烈的腐朽气息从他的躯体上散发出来，骨刺，碎刃，弥漫着不详光芒的禁锢的锁链——堕落的气息笼罩在他身上，将原本纯白的羽织染成了僵硬的黑色——但整个身躯并未完全堕化。
莺丸甚至控制不地走上前去，刚踏出两步，就被紧紧抓住了手臂。
他转头看去，见到三日月的平静的脸。
那张雅致端丽的脸上第一次没了笑容，他的眼中甚至有着些许困惑的神色，虽然仍是一应的从容，但某种超出想象的事物还是叫他有短暂的失神了。
“……刀，也是会堕落的呀。”清晰地看明白了对方迟疑的原因，莺丸忍不住给他解释了一句，然后望向自己的老朋友，叹着气拔出了腰间的太刀。
堕刀猩红色的双眼盯在他身上，莺丸迎着这道视线表情十分严肃，他甚至是带着坚定与决绝地喊道：“鹤丸，让我帮你砍断枷锁——既然还苦苦支撑着不想完全暗堕，说明你还是有神智的啊——那就由我来帮你找到回归的路！”
半堕化的付丧神没有说话，只是也拔出了腰间的刀。
两把太刀交战在了一起。金属锋锐的交戈中隐隐有将风都给撕裂的决心与斗志，但是片刻后……“三日月殿！帮帮忙呀！”
三日月哈哈一笑。
本以为得制住付丧神才行，但见到莺丸配合三日月干脆而狠厉地砍伤对方，甚至叫对方都维持不了付丧神的形态陷入沉睡——这么简单粗暴，叫三日月都被惊到了。
战斗结束后，莺丸都顾不上擦干脸上的血，捡起刀走回来。
“好了，回去吧。”他眉宇黯淡，这时候才露出悲伤与无奈的神色来，“如何祛除堕化之气才更要伤脑筋啊。”
“鹤丸国永。”三日月笑着轻轻念道。
茶色头发的太刀怔了怔，随即平静下来，也跟着笑：“是呢。身为皇室御物的鹤丸，我的同伴——无论如何都没法丢下他不管呀，后来毕竟放置在一起一同度过那么多岁月。”
身侧的人是如此优雅从容，在他那般强大的感染力之下，莺丸很快就恢复了惯来闲适的慢步调。总觉得无论遇到什么，都不用再担心呢。
没有再交谈，两人踏着月色回返居所。
待得三日月第一次踏入莺丸过于现代化的住处，莺丸才觉得有哪里不对……啊啊总觉得这不是能让平安时代的贵族雅士踏足的地方啊！
于是三日月刚踏入院门，就见着眼前的场景一变，绯樱与红枫的庭院中忽然现出了一座和式的房屋，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边上之人的想法，禁不住笑起来。
莺丸面不改色，一副理所应当没有任何问题的神情。
静室中正中一副刀架，上面放置着从战场上劫来的堕化之刃。两人端坐下来认真研究。
鹤丸呀，纯白又耀眼的鹤呀。
三日月本能地就想起了这刀的付丧神曾经美丽自信的姿容。大阪城的藏刀何其多，珍贵者泛泛，而这一把难得鲜活的刀却有稀少得叫人念念不忘的本事。可那般灿烂肆意、热情骄傲的刀——竟然也会有暗堕的一天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〇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