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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等更迭的四季,唯一期待的你(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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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永远不要忘记你爱的人在等你。
边伯贤没有想过要一直赌气,就像此时隔着透明的机窗,遥望夜空的季杭言也从没有预料到,此生,再要和那些人重逢,有多难。
2017年初,国内各新闻媒体中断韩网新闻、影视、和组合明星,几乎同一时间,群众自发掀起抵制韩流的热潮,沸沸扬扬的席卷开来。
因派遣赴韩洽谈小组的举措无任何成效,季珉泽被暂时罢职在家,林家因安排南方就职官员不当被举报,就此,林季两家彻底被推上风尖浪口。
停职期间,季珉泽一时大意被中伤陷害,季老爷子无奈,只得换回老首长的军装,腆着脸,到处拜托曾经的老友。
名利到底能将人性贬低到什么地步?即使是鲜血中浸泡过的情意,也慢慢褪了色,在那一日举行的中央委会,季老爷子倒下后,便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将近八十岁的老人,用着战场杀敌的气势,指着台下发言的小辈:“我季德宁,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国家的事情,我的儿子,秉公职守,为国家建交在外二十年;我的女儿,当年加入科研作战指挥部,拿到过国家一级表彰,你可以不了解他们做的这一切,但你不能……”
老人家说到最后,伸直的手臂已经开始晃动,他的眼睛变得通红:“但你不能诬蔑他们受贿作假、通敌卖国,置祖国于不顾。”
他将老一辈红色革命者作为标杆,手把手教导出的儿子女儿,为社会、为国家做了那么多,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地,被否定呢?
不过是离开祖国多年的儿子想要回到老父亲身边,尽一尽孝心;不过是曾经做为父亲的他,放手让心爱的女儿追求幸福,去了异国他乡,怎么到最后,就变成了通敌卖国?
怎么就,挡了那些人的道,要被这样除去?他一生热爱的祖国,怎么就,沉默着相信了呢?
从口中喷涌出的鲜血,散开在红色会议桌上,慢慢浸湿穿透消失隐去,然后,见证了一位老革命先辈的绝望。
老爷子被送进加护病房,战场时带过的下属,从东南西北得到消息赶来,终于给了季林两家喘息的机会。
傍晚,季杭言手里搬着佐证资料,厚厚的一摞文字有些吓人,她弯唇:居然有这么一天,在她的手里,不是线条分明、色彩炫目的设计图,而是一项项被列举再被反驳的,关于季家的罪证。
她推开书房的门,朝认真看着电脑的人道:“知慎,这是新整理出来的文件,过来一起看吧!”
三月,季林两家开始抱团,想要尽快洗去泼在他们身上的脏水。
五月末,季老爷子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季杭言带着下达的准许书,去了一趟韩国。
她的姑姑,如今回自己的家国,也要得到批准。
那天,是晚班到达首尔的飞机,夜半便要飞回,她还是去了自己那个地方,万人聚集,彩光耀眼的会场。
她坐下,身边是拉着长长应援手幅的女孩。
可能乍一遇上和自己同一个国家的人,便按捺不住兴奋,女孩有些害羞地朝她笑:“本来我一个人来这里还有些怕,没想到会碰上同胞,哎,你会韩语么?”
她点头,看舞台上亮起的灯光,身边的女孩又问她:“你喜欢他们多久了?我都喜欢他们五年了,才第一次来看演唱会。”
季杭言没有回答,直到女孩朝舞台呐喊了一遍又一遍,她才低声道:“很久。”
可是明明已经很久了,却还是像上一秒才喜欢上。
手机不断震动提示着她要离开的消息,她按下接听键起身往外走,距离她来到这里,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功夫。
她挂断电话,人已经走到外场,她抬起头,看飘舞的礼花和彩带,眼角终于落了泪:伯贤,我要回家了,我不能像季珉泽一样,成为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
2017年5月27日晚23时,解放军975部队,红援区老首长,逝世。
送祭礼上,季杭言陪着身盖红色国旗的老人,一步步走进烈士陵园,那是老人最后的请求,那也是最后一段,她能够陪爷爷走的路。
那天,季然穿着军装站在家属区,挺直的脊背,沉默着坚持着老人最后的坚持:他的儿女从来都是国家最忠实的护卫者。
那一年,及至之后的每一年,季杭言再没拿起过画笔,那个出现在巴黎时装周上,夺得无数新闻媒体、众多设计师赞誉的Yan,销声匿迹。
而那件绝无仅有的Phrat,在十年后的慈善晚会上,被神秘人高价拍下。
2020年初,时隔三年后,季家老宅里,季杭言和林知慎迎面而立:“在成人的世界里,没有爽快地答应就是拒绝的意思。”
她面无表情地抬头,语调满是冷意:“林知慎,你不懂么?”
像是看一个孩子,林知慎笑的温和,他缓缓开口,吐字清晰:“那季杭言,边伯贤之于你,你又不懂么?”
心脏一瞬停滞,季杭言的眼里有了微微动荡:“我懂不懂,与你有什么关系?
“那我懂不懂,又与你有什么关系?”似乎豁出所有,林知慎笑的满足:“无论怎样,我甘之如饴。”
最后,季杭言卸下所有防备,她问他:“林知慎,你看过心电图么?上上下下起伏的模样,稍有不注意,一个波动便会要人命。”
她指着自己的心脏:“就比如,在我这里,你永远找不到起伏的点,平平淡淡好比没有。”
在我整个生命里,记得最清楚的,是那段像是爱情又不是爱情的时光。
可那一年冬,北京城还是传出一件家喻户晓的喜事儿,已逝季老将军的孙女和参议会主席的儿子订了百年之好的亲事。
而他们的故事,被写成书,异国他乡的相逢,荡漾着风情。
很多人疑惑,那场隆重的婚礼,得益者究竟是谁?
有人说:是以一人之力承担了整个家族的那位小姐,在辛苦三年后,终于找到了庇护。
也有人说:是那位出类拔萃、初得成就的政界新少,得了岳父的大力支持,从此平步青云。
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一个看淡了感情和人性,一个输了用心和情深。
时光转眼到了2025年,这一年的秋风转了个大圈儿,来的比往年都要晚一些。
接到病危通知单下的那一天,林知慎在批阅示下的文件,笔尖晕在白纸上,黑色的痕迹慢慢扩大。
他慌慌张张地赶到医院,听医生说了许久:家族心脏遗传,以及劳累和郁结,身体机能无法再维持下去。
他迟缓着步伐走到病房,隔了很久,慢慢地,再一次用力拥住病床上的女人,这一次,没有反抗。
他听见她说:“你是不是也会忘记我,就像我从不曾存在过。”
他摇头,继续听她在耳边喃喃:“伯贤,伯贤……”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即使已经八年之久,那个名字仍在她心间,那个人还是她这辈子最不舍得的人。
季杭言的呼吸就那样消失在空气里,无影无踪。
她嘴角含笑,像是终于拥抱到那个人,却又知道,那不是。
眼泪就那样缓缓划过脸颊,林知慎低头,去看怀里的人,唇色苍白,他低声哀求:“季杭言,你再睁开眼睛好不好?”
在那一场辉煌的银海里,我曾经得到上帝允许,来到你们的身边,有幸看你们在绝境里涅槃,陪你们从少年长成王。
从此以后,我会变成你们身边的每一个人,会从你们身边匆匆路过,也会为你们的笑容驻足,我会在暴雨里看你们跳舞,也会在寒风中倾听你们的歌声。
美国洛杉矶,演唱会现场,满场星火点缀,银光闪烁,边伯贤站在舞台中央,唱着最后一首安可曲。
眼神掠过各个灯光下的人影,眉眼染笑:这么多年以后,他们还在一起,真好。
弯腰,心痛毫无预兆地侵袭了整个心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觉得痛。
就像他不知道,曾经那样浓墨重彩出现在他们生命里的那个人,已经轻描淡写到仿佛在他们的生活中从未出现过。
在他的生命里,似乎从来都没有那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他有过疑问,他等了很久,他还是没再见过那个人。
如今,三十三岁的他,能不能问一问二十五岁的自己:或许,你认识一个人么?
白皮肤,黑头发,喜欢穿牛仔裤和T恤,个子不高,低下头刚好可以搭在我的肩上,看起来不那么瘦可是抱起来却很轻,脾气很好,会做很好吃的点心,会画很好看的画,偶尔也会迷路。
你有没有认识这样一个人?如果你认识或者遇见的话,请替我告诉她,我在等她回来,请转告她,如果不认识回家的路,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去接她。
如果你看见她了,请替我告诉她,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请她一定一定不要……抛弃我。
所以,季杭言,就算我忘记了你的存在,也请你不要丢下我,好么?
时间年复一年地走过,边家梦龙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合上了双目,和大地做了拥抱。
随之,2029年夏,37岁的边伯贤结婚,已经不是少年的他,在风车之国的荷兰举行了婚礼。
宴会场上,分别了十五年的少年们终于聚齐。
新闻图里,并排站立的十二个男人,黑白色的西装格外好看,像是集体剪裁的制服,唯独边伯贤的袖口,有淡淡的粉色木芙蓉的纹路。
一如往昔,他们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美好。
拍照时,娇俏的新娘善解人意地走开,给昔日的好兄弟留有属于他们的空间,
闪光灯一次次亮起,边伯贤愈发觉得,他们之间,在他的身旁,还是少了一个身影。
袖口被轻轻拉扯,他转头,是吴世勋月牙似的眼睛:“哥,新娘的婚纱,真好看。”
那一刻,灯光闪过,画面定格,十二个少年依旧,女孩儿却不知去向。
你看,终于有一天,我也成了别人的依靠,可却偏偏,还能想起那年,那个站在我们之间,眉开眼笑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