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调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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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金九龄心中如何把当街叫出自己外号——还是严珋麒起的——的后者翻来覆去用剑捅了个上千遍，就说严锦衣卫自己，那是无比的开心，无比的激动，无比的心潮澎湃。
终于完成任务的喜悦令他连手中拎着的肉包子醒了在半空中吓得屁滚尿流面色青白都没注意到，愣是在落入北镇抚司的同时指尖一松，任由赵大人在青石板上摔了个大马趴。
几百斤肉落地带来的震颤感不大，却足以引起院中行色匆匆又几乎全是武功好手的锦衣卫们的注意。
偏生造成这一切的人毫无所觉，眉飞色舞的把那赵大人球似的往旁边一踢全当自己交差完毕，而后转身欲走。
却没走成。
“严珋麒。”
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如同平地一声雷，愣生生把严锦衣卫定在原地：“你给我过来。”
“……师父。”
严锦衣卫干笑着回身，一步三磨蹭的上前。
他眼含崇敬恭谨，乍看之下简直乖巧的不行，丝毫看不出半小时前还在房梁上狠狠腹诽对方的样子：“您老有事儿？”
“有客到访。”
在一次任务中失去右臂的阎鞘左手闲闲搭在刀柄上，双目轻描淡写的往干笑的关门弟子身上那么一顿。
却不说什么客，哪号人。
严珋麒闻言眉梢挑起，显出几分惊讶来。
那位应该在宫中忙的脚不沾地……怎么有工夫来北镇抚司？
然而现实容不得他多想，尤其在对方似乎已经等了不短时间的情况下。
“去吧。“
阎鞘淡淡道：“注意分寸。“
“弟子明白。“
严珋麒口中答得好好的，可心里难免犯嘀咕。
有道是狡兔死走狗烹……之前宫中大变虽然是他与师父护住的那位，连慈宁宫都是他带人搜的……但只要臣子脑子没问题就绝对不敢居功自傲。
严珋麒自认或许不是什么文曲星投胎武曲星降世，但也绝对不是个傻的，是而在功成后反而未如先前般有事没事儿向前凑，反而收了言行无状能躲则躲，活似换了一个人。
他天天闲的长毛，对方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忙人，所以一来二去慈宁宫搜宫之后……便再也未见。
不成想他乐得逍遥自在，对方反而找上门来了。
罢了。
既来之则安之……听天由命。
严珋麒长腿迈入密道时想着。
但凡锦衣卫扎堆的地方，甭管是罪臣家中还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南北镇妇司，那都绝对不是个赏心悦目的好去处。
譬如严珋麒现在大步走过的密道，就阴森可怖的很。
两侧昏黄的油灯将他影子拉得老长，影影绰绰的无风自动，犹如怨气冲天的鬼影在暗处潜伏，准备随时随地扑上来杀人吸血似的。
走惯了各色密道的严珋麒对此司空见惯，面色如常。
锦衣卫本就是天天沾染血腥腌臜的活计，要是随便被吓到才稀奇。
他顺着笔直的密道一路向下，却没有走到尽头，而是在半截处停住脚步，抬臂摁在一块乍看之下与其他砖石同样不起眼的石头上。
那石头被人灌注了内力的这么一摁，其后机关被触动，一扇隐藏在阴影处的门就这样在机括运转声中缓缓打开，露出隐藏其后的房间来。
密道中鬼气森森寒气刺骨，密室中却截然相反。
数颗夜明珠编制而成的帘子自上软软垂下，将室内映的如同白昼。
又有冰裂纹的瓷器，唐宋八大家的画作，甚至一柄疑似西周的青铜剑陈设其中。
红酸枝小几上鎏金香炉内龙涎香白烟袅袅，飘出细细的线，凝而不落。
摆设或许不多但极尽奢华千金难求，虽然仍不能与宫中相比，但在铁血杀伐之气多于人间温情的北镇抚司中，却是少见。
至于手握玉骨折扇端坐其中的人，就是等闲人难得一见了。
那人有一双温润的黑眸，眉梢眼角俱是中正平和，微笑时稍稍勾起的唇角又将那中正平和打磨成春风化雨的舒适，十分赏心悦目。
若非他周身气质高贵典雅又身着明黄便衣，几乎要让人以为他是哪家鸿儒的徒弟，传承百年的世家贵公子，而非掌握天下的皇帝。
“臣严珋麒，”
严珋麒面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偏偏出现在这里的人时没有显露半分惊讶，他一撩衣摆就要按礼制下跪：“拜见——”
一股微风凭空出现，将跪了一半的严锦衣卫托起。
“——皇上。”
“几月不见，竟生疏至此么？“
严珋麒未完的话语与九五之尊的问句几乎同时响起。
后者继续柔声道：“昔日在东宫尚且上房揭瓦的泥猴，如今倒是安分了。”
——不规矩点我怕哪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啊！
前者冲着超级顶头上司嘿嘿傻笑，揣着明白装糊涂：“过去是微臣年幼不懂事，现在长大了如果还在皇上面前不尊礼数，那师父非亲手剁了微臣喂狗不可。”
“那狗可是有口福。”
皇帝似笑非笑：“朕尚且吃不到的，它反而能吃个肚儿浑圆。”
严珋麒没被密道吓着，闻言到被皇帝调笑的话语吓得背后起了一层白毛汗。
“臣竟不知这年头时兴吃人肉。”
严锦衣卫愁眉苦脸，愣是把一张玉面挤成了熟透的黄瓜，贼诚恳道：“皇上臣皮糙肉厚还有很多疤一丁点儿都不好吃，万一骨头茬子硌了皇上您的牙可怎么办。”
“……”
皇帝看着黄瓜脸严锦衣卫半晌，手中折扇缓缓合起，在掌心轻轻敲打着。
“啪嗒。”
“啪嗒。”
“啪嗒。”
严珋麒随着那一声声敲击冷汗越出越多，衣衫几乎能拧出水来。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臣莫非王臣……
终究还是逃不过？
就在他垂首敛目脑内疯狂旋转哪个自裁姿势比较赏心悦目时，那细碎的敲击声忽然停了。
只听几丈外九五之尊缓缓道：“即如此，也好。”
又有两个明黄的卷轴落在严珋麒怀中。
“你选一个，一月后上任。“
调令下来了。
赋闲了许久甚至以为自己可能终生都无法走出京城的严锦衣卫闻言浑身剧震，顿时顾不得抬首瞧瞧皇帝面色，便迫不及待的展开金龙腾飞的两道圣旨。
相似的内容类似的监视命令，皆是外调。
不过一个向东，前往齐鲁大地。
一个则是一路南下，抵达南海飞仙岛。
齐鲁大地孔子故里，是个好去处。
至于飞仙岛……
或位高或权重或属于锦衣卫中心人物的，都或多或少知道那飞仙岛上白云城主一脉，与当今朝廷是个什么关系。
昔年太祖得天下，前朝皇室几乎全部死光，唯有仅存的一脉机缘巧合下逃亡海外，改姓为叶，在飞仙岛驻扎。
时间一久，竟也让他们发展出规模，甚至一只脚踏入武林。
二十年前据说曾有机会将那前朝帝裔遗脉一网打尽来着，却不知为何没成功，只杀了上任城主，老城主的幼子倒是活了下来，重归飞仙岛。
如果严珋麒选择这道调令，如果老城主依旧活着，那他形单影只的按令进入飞仙岛，简直与闯龙潭虎穴没什么区别。
可现在在城主位上的是仅仅十九岁出头，比严珋麒年少点的年轻人。
换而言之，他说不定在远离京城的同时，还能拼出一线生机。
严珋麒百般衡量后听见自己斩钉截铁道：“微臣愿前往南海，为皇上分忧！”
作者有话说第3章 调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