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翼》夜雨倪裳

1、第 1 章

　　他带着透明的翅膀在窗口的一旁看着我，嘴角不自觉多了一抹幸福的笑，萧，你终于出现了，他也笑，眼神透出讯息，没想到你能发现我！
　　“萧，别躲了，我看见你了！”笑着看他扑闪着翅膀降落在我床头。
　　“因为你在，所以我来了！啸……”
　　“你找到你的小贤了吗？”
　　“还没有，城市太大，小贤走过的痕迹好难找！”
　　“萧，我们一起去找，你等等我！”
　　“好……”
　　他是萧，小贤的萧，我的……我的什么呢，问过小贤，问过萧，他们都说是什么其实不重要！我在他生命中出现，在他生活中插足，却从不知晓自己扮演的到底是个什么角色，爱人，朋友，亦或看客，纠缠混沌模糊暧昧都有但都不是。
　　孩童，少年，青年，长大……他的脱变在我头脑中是一条清楚的路线图，没有分岔，即使出现路障我们也会一起清除，你问我们是不是青梅竹马，算是吧！至少他掉的第一颗牙藏在哪，我知道！
　　他脆弱，退缩，伤心，困惑的时候我就会悄然到访，像暖风拂面，就连他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如期而至，精准的好比气象台的预告，分不清是谁在呼唤谁，是谁感应到了谁的无助。或许我们都早就刻在对方的心里，但依然固执地将这虚渺的距离拉远，固执地坚持他是他，我是我。
　　记得小时候，一群孩子要欺负他，他吓得躲在墙角，眼泪鼻涕一把流，我对他说，去啊，去打赢他们，不就是几个比你高大一点的孩子吗，把他们踩在脚下，以后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这不还有我帮你吗！
　　在我的怂恿下，他吸吸鼻涕上了战场，我站在一旁观看，看他不肯服输，看他被打的很惨，看他眼神里的不屈与倔强，你问我为什么不参与，我想，这种时候我更适合做个看客！你看，他脸上那些青青紫紫的伤痕，是他的骄傲，也是我的骄傲。
　　可骄傲是暂时的，回到家里，他就惨了，该怎样跟老妈解释这一身的伤呢，我笑笑，嘿，敢作敢当，你妈下手没那些人狠，你就直截了当说你跟人打架了。他昂头说，妈，我今天把一群人打趴下了！好几个呢！这个傻小子！他怎么可能骗得过他妈呢，他应该说今天一群人把他打趴下了，或许老妈打他的时候会轻点。
　　渐渐地他大了，他也可以成为孩子王，他也可以有一群小屁孩跟在身后，他带领他们爬树，掏鸟蛋，捅蜂窝，拿弹珠射进邻居家里，前提是把玻璃打破，什么破事都做，那时他开始不需要赖着让我牵手。
　　他不说我也知道，他有了自己想要维护的人，有了一种朦胧的感觉，又不明白那到底算什么，他只是时刻想着他，牵着他的小手，他说就算是在梦里也会笑，只有我知道他肯定是喜欢上那个小屁孩了，啊，记得他第一眼看见那小孩就笑得很贼，嘿嘿，你看，那小孩真可爱！我耸耸肩，切~谁家小孩不可爱，都一个样儿。他拿鄙视的眼刀对着我以表示他的不满，我只好作罢，以后我们的玩闹群里又多了一个成员，叫小贤，多娘一名儿，跟他的人一样！
　　打闹的日子里他总会护这人，谁敢动他的小贤一下，他准得跟那人急！我说，萧大侠啊你怎么就这么护着这小屁孩，宠他跟宠一姑娘似的，得了，以后他真要变小姑娘了，你得负起这个责把他娶进门吧！他说，你不觉得自己跟他有那么点像吗，你们都一样的可爱！都爱装坚强，其实心里脆弱的很，一碰就碎。
　　我说，你够了哈你，我跟他像？我要跟他像我就直接跑回我妈肚子里不出来了，要么让我妈把我生成一女孩，要么我就在里面呆上一辈子，省的出来丢人现眼！
　　他这时沉默了，我明白我的话过火了点，想说点什么冲淡尴尬，但是这话题不好找，沉默过后继续沉默……直到他的手搭在我肩膀，阿啸，小贤那个人呀，就是会让人想要保护，那是你抗拒不了的一种魔力，他会诱发你所有的善良，关爱，毫不吝啬地把自己能给的全给他，你只要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我相信你也会被吸引住，嘿嘿……那是多清澈的一双眼睛呀……
　　我低头想想，确实，不管我内心多么邪恶，就是舍不得动那孩子一根手指头，为什么？我哪会知道，只是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得了，小乖乖，让哥们儿我抱抱！但内心的邪恶也在与日俱增，它在滋生在蔓延，终有一天对着那双大眼的主人，我会失了仁智失了善良，邪魔苏醒，暗流翻滚，越纯净的东西越能满足它的欲望，单纯吗，那就等着我来将你玷污！
　　不！我不能有这样的念头，至少萧在的时候不能有，要让他知道了我打他的人的主意，还不把我给废了！给他丫个面子，兄弟妻不可欺，诚不可欺！
　　想想那是十多岁的我们应该谈的和想的话题吗，怎么我和他都这么少年老成呢，难怪现在脸上长皱纹了，都是自己给逼的，没屁大的事两人一起装深沉，装到周围一股儿怪味，酸啊……忒酸！
　　要让别人还能说一句，这是时势所趋形势所迫我也是逼不得已，要换上我和萧哪有资格说这个词，我就不提了，丫那萧，家庭和睦，爸好妈好，亲戚之间也算待见，经济条件也不错，至少不需要他自己出去找活计养自己，这么一路平坦的为什么我们就偏偏朝那个异常的方向发展了呢，偏偏就把自己以后的路弄的这么不平坦了呢？真会自己找累，要不，这皱纹哪逼出来的！
　　是谁说越长大的我们就会越孤单，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梦想的翅膀被折断，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屈服于世俗的脚下，谁说王子一定只能遇上公主，又是谁瞎编着他们相遇后幸福的生活，醒醒吧，这里不是童话！那王子跟王子呢，滚蛋吧，就咱这张青蛙脸也敢冒充王子！那脱变成青蛙的王子呢，就算脸变了，他骨子里还是王子，他会跟他的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吗？
　　不会，这就是现实，这就是残酷的现实，这就是现实的残酷，小贤，你懂吗？看着幸福地依在萧肩上的你，我多想跟你说这句话，可是萧不说，我就更没理由说。终有一天你会懂这些，你会懂这个世界，萧不点破是因为他宠着你，我不点破是因为我宠着你们两个，我轻笑，这个铁三角到底算什么，而我们几个的微妙关系又是怎样的维持了这么久，嗯……我计算着自己可以出一本《教你怎样处理好各种人际关系》的书了！
　　萧呢，他会不明白这些道理？他会不清楚这条路走下去的艰辛？别提他，就连我也乱了！知道萧他对小贤是真心的时候，知道这不同于孩提时的玩笑的时候，我们大家都乱了！我跟他好言相劝过，跟他翻脸过，我们沟通，吵闹，思考，沉默，我们都有过挣扎，都试着屈服……但这不像他，也不是我！
　　“萧，你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啸，这正是我想说的，我不是小孩，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们这样的爱会是真的吗？这太不合常理了！”
　　“你历经过这样的爱吗?”
　　“……”爱过，那人在我心里的存在不可磨灭……
　　“那你又怎知这不合理！”
　　“就是……”就是因为知道我才这么的反对他和你。
　　“总之，萧，这条路太难走！终点可能就是死！”
　　“你说说我有怕过什么？谁的终点不是死，所以我要活得有价值，嘿，哥们，别哭丧着脸，我还没死！”
　　“萧，你总是这么强势，认为自己的都是对的，不为你担心，可能吗？从小到大，你的破事我担心得还少？这次不要这么冲动，行不？”
　　“你却总是这么理智，我的破事都可以扔给你来收拾，可这次，我是认真的！啸，你知道的，从小到大，只要是我认真对待的东西，我一定不会放弃，使出各种手段，好的坏的，义无反顾！”
　　“那你爸妈怎么办？有没有想过他们的感受！”
　　“我爸妈？别撇得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身体里面流的也是他们的血！”
　　“可他们就承认你……他们的慈爱，他们的关怀，全是给你一个人的，萧，你有义务回报他们！”
　　“那是你个人的臆断，只要你身体里流的是和我一样的血，你和我们的关系就割断不了，给点时间，他们也会爱你！”
　　“萧，你又下了套子把我带进去了，不是在说你的事情吗，怎么扯到我头上了？爸妈知道吗？”
　　“走出这一步，我就做好了跟父母摊牌的觉悟，没事，大不了我和小贤一起跪他们面前磕头，直到把头磕破，血逆流而上，孝感动天，天上瞬间下起鹅毛大雪，然后我和他继续跪雪地里祈求父母原谅，版本有二，一是不原谅，我们跪到死一起化蝶飞舞；二是原谅，一家四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啊，当然还有你！你说聪明人会选哪个？”
　　“萧……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他们不是聪明人，他们是普通人，普通的父母，有着一颗望儿成龙的平凡的心，原谅，你跟小贤？这在圣人的剧本里才会有！”
　　“他们将我养育成人，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一直是圣人，相信我！”
　　“我只是怕你受伤害，怕小贤受伤害！”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丫的萧！你怕过什么？”
　　“什么都没有！”
　　“你……你磕头的时候离我远点！”
　　“此话怎讲？”
　　“我怕你弄脏我衣裳！”
　　“滚你的啸！”
　　“呵呵……”那次我们一起滚在地上傻笑，丫的萧真有种，好好的说教硬是被他掰成这付德性，我们很久都没这样敞开胸怀的谈论，大笑，或许早就预感到了这将是最后一次，彼此的眼里才会都噙满了泪滴，朦胧得一塌糊涂。
　　出柜，哪是这么容易就能回的了头！萧，你不知道吧，爸妈吃的米比我们吃的盐还多；你不知道吧，只要你流着他们给的血液，哪怕是一滴，他们说什么你就得照做；你不知道吧，其实你的倔强有一半承袭了他们，不认准的事绝不松口；你不知道吧，他们有许多手段，不，应该说是办法，把你们逼上绝路。
　　当然他就算知道，这一切要做的还是会义无反顾，大不了鱼死网破，可是，萧是不是忘了点什么？对了，他忘了小贤，这小子没萧坚强，他很爱哭，很脆弱，很单纯，很善良……这都是萧的话！按我的说法，这小子真的很娘！姑娘家都没他娘！
　　说真的，小贤出事不能完全怪萧的父母，真的不能，谁叫他受不了街坊邻居几句冷言冷语；谁叫他受不了被萧的父母指着鼻子骂；谁叫他受不了被那些亲戚打两下，不就轻轻蹭两下，没断胳膊没断腿的；谁叫他受不了与自己家人，两断一刀，拐了别人家的五孝儿子，当然要有点代价！又是谁写的告密信到了老板的抽屉，不就歪曲了点事实，不就夹了几句谩骂，不就是给老板炒了，你小贤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要伤害自己呢，你没有吧！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萧就没有责任吗，小贤被骂他在哪里，被人打他又在哪里，不是说了不会让他受伤害，不是说了走下去就义无反顾？出差，哈，真可笑！这时候他还能拿出差做借口，他怎么就不承认他是被自己的爸妈骗到外面兜了一个大圈，多大的人了还会被骗，回来之后他一定被吓到了吧，短短几天，物是人非！可是没用，真的，我找过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这几天我找遍了都找不到，你们问我找什么，当然是后悔药啊！找到了就不会心绞，就没有痛楚，萧，小贤，你们死哪去了？不！我不能提这个字，等着我！等我找到药了你们就会出现了吧，多大的人了，还跟我玩躲猫猫，放心，我一定不会把这么丢脸的事告诉别人，嘘……我会悄悄地找……

　　……
　　玻璃墙那头，穿着白大褂的人轻轻叹了口气，哎……这世界，怎么就容不下他们……
　　“主任，我想看看他的病例！”年轻的实习医生对着这个叹息的人说到。
　　“喏，给你！”

　　姓名：萧啸
　　抑郁症与人格分裂症双症患者
　　有轻微的自残现象

　　“他还算稳定，那个叫贤的男孩，前几天已经去了……”主任自顾自说着，为什么，这个世界容不下他们……逼到这种地步，何苦……

　　玻璃窗外，萧带着透明的翅膀看着我，我笑笑，是你吧？萧，被我看到了哦！就知道无论你躲哪，你的气息都躲不过我。
　　“萧，你等等我，我们一起去找。”
　　“好……”
　　“你的翅膀好漂亮，萧，我要怎样才能有？”
　　“这翅膀是你给我的呀，你不记得啦？”
　　“我？”
　　“对啊，是你的心在带着我飞翔！啸，到窗前来，闭上眼去感受，你也能飞舞！”
　　“真的能吗？我要怎样做？”
　　“过来，张开双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