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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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涯与蒋陶陶走后，整个国公府骤然安静了下来。
老夫人体恤要备考云上书院的小娘子们，连每日的请安都免掉了。蒋陶陶走后，院子里只剩下苏湄洲一人，拼了口气也要考上云上书院的苏湄洲日日挑灯夜读，从农庄上回来的蒋陶陶第一眼见到苏湄洲的时候她几乎瘦了一大圈，一阵西风似乎就能将她吹走。
便是看起来胸有成竹的魏子苒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毕竟云上书院一年一考，魏子苒拒绝了老夫人的美意，自然也要争气不给魏家丢脸。
与这二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蒋陶陶，她只是略微黑了一些，感觉不是瘦了而是更干练了。陆知涯将她送回内宅前厅与老夫人请了个安便回了前院，众人时隔多日便聚在一起相互打量。
后日便是云上书院的考试，老夫人笑呵呵地问众人打算报考的科目。
曹婉纯连自考的名都没有报，她心里有数自己的斤两，所以落得一身轻松，坐在厅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陆知娴这些日子也被曹氏亏在身边复习，毕竟国公府已经帮她拿到了最容易进入云上书院的名额，若是没进，那简直是打曹氏的脸了。她是老夫人的嫡亲孙女，自然先回答，陆知娴平日里水平算是中等，这些日子也好好复习了，心里也算有些把握：“孙女打算考古琴，作画和插花。”
曹氏善古琴，特意从库房里拿了当年陪嫁时的一把好琴给陆知娴。
老夫人点点头。
魏子苒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极妙，在蜀地都是有名的，她打算报考书画与制香。
苏湄洲不愿意与魏子苒被拿来直接比较，特意选了琴棋与插花，她擅长插花此道，所以从前总是邀请众人一同比拼观赏。
出人意料的是一直不出声的孟淑慧竟然也报考了云上书院，选的是官家小姐常选的项目，琴棋再加制香。
一圈下来，最后问到蒋陶陶。
“我没有基础，便只能选算术，农经和骑射。”蒋陶陶也不遮遮掩掩，她出身平谷村的时候，便是有心人多问一句就能知道。
苏湄洲听得好笑，心道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村姑。
倒是魏子苒破天荒与蒋陶陶搭话：“我曾尝试学习张文公所著的《九章算术》，但始终不解其入门之道。若是日后与蒋姑娘同门读书，还望姑娘指点一二。”
大才女让她指导，蒋陶陶听得汗颜，只好说一定一定。
陆老夫人笑眯眯听完，对蒋陶陶的选择并不意外，她这个孙子古灵精怪最爱剑走偏锋，她把名额给蒋陶陶的时候便知道对方唯有选择这三门才有进入云上书院的可能。
陆家发迹不过这十几年间而已，陆老夫人门第观念并不像长安其余权贵人家那样一定要为孙子订个贵女。便是如今住在家里的这些表小姐们，出身放在长安城也算不上显赫。
远在西北的世子夫人李氏也并非出身顶级勋贵，陆老夫人相看孙媳，看的是品格，是能力，但更是两情相悦，夫妻琴瑟和谐。
陆知涯抗拒婚事陆老夫人怎么看不出来，可是有的时候，越是对着干，反而越能让两个人靠近。
陆老夫人转了转手里的佛珠，毕竟很多时候，姜还是老的辣。
转眼就到了九九重阳，家家登高望远。云上书院选择这一日招考也有取巧登高的意思。
平国公府这一年有五位女郎前去应考，曹氏早早就备好了两辆马车。天蒙蒙亮时众人便在丫环的伺候下起床开始用早膳，待众人收拾好曹氏便领着女郎们上了马车，又细细嘱咐了陆知娴及其他人几句后，再让车夫将车赶往书院处。
云上书院就在国子监对面，只不过论占地与距离皇城的距离来说比国子监略远几丈。马蹄一路嘀嗒，还有小半时辰才开考前，她们便到了考场外。
陆知娴在京中交际许久，撩开帘子看出去，与与她同坐的蒋陶陶和魏子苒说道：“看样子大家都到得早，往前便是户部侍郎黄家的马车，那边停了惠郡王家的车子——”
她伸头往旁边看，又惊奇道：“竟然还有夫人亲自来送的，你们看，那是魏国公夫人——听说她家当年被人拐子拐走的长女前些日子找回来了。”
听到魏国公府，蒋陶陶神色一变，她拉开靠近自己那面的马车，往陆知娴说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辆垂着赤色染布的四轮高架马车前站了一对母女。
数月前，每月月初都会出门去伽蓝寺上香的魏国公夫人吕氏在正要出门时被府前看门的婆子叫住，说是有一位女郎跪在国公府门口，说是一定要见魏国公夫人。守门小厮如何也赶不走，国公府前临街人来人往，小厮不敢动粗，这才告诉收内院门的婆子，话递到了吕氏这里。
魏国公傅思明还是世子时便以“美姿仪”冠绝长安，上街女郎们掷果盈车惊呼“傅家明郎”，想进魏国公府后院的女郎们更是数不胜数。但这些年过去，时过境迁，吕氏许久没有遇到有女郎跪在外面的情景了。
自从几年前和夫君坦白了当年自己犯下的弥天大错之后，每月的月初，吕氏都会出门去给长女祈福。不求她能回到自己的身边，但求她这一世能平安和乐。
伽蓝寺月初的头香非常俏，被打扰的吕氏不太高兴，但也知道婆子做不了主。只好折回正厅，将人带过来。
柳佳期被人婆子连拉带扯地带到了前厅，她一路上贪婪地打量着魏国公府的一切。魏国公府是大邺建国时赐下的超品爵位，魏国公府众人若无谋逆叛国等抄家之罪的话，爵位是可以代代传承且并不降爵的。到了如今的魏国公手里，已经传了四代，上百年的顶级勋贵，府邸底蕴自然不同寻常，处处雕廊画壁，一步一景。
柳佳期眨了眨眼，她曾经便是在这样的府邸中，享受着这样的尊贵，生活了好几年。
直到那些人逼她用毒药毒死了魏国公夫妇，又逼着她污蔑她的弟弟们有怨愤谋逆之心。
至此，百年魏国公府一夕之前家破人亡，在长安城里彻底沉寂下去。
而这一次，重新活过来的柳佳期便提前伪造了自己背后那三个珠红的小痣，点痣并不难，真正难的是魏国公府有一长女走失的消息从未外传，以及魏国公嫡系身后右侧肩胛骨代代都会长出三个红色小痣的秘密。
提前知道机缘的柳佳期准备好一切，按着上一世的记忆，上门找到了吕氏。
说辞也都是前世的那些说辞，前世那些人为她准备的背景非常真实，查起来毫无破绽。西北不光有长乐乡，往东进姑臧郡更有数个村落，村落间信息滞后且与外族部落混居，人口繁杂。当年那些人便是为她准备了这样一个查无可查的身份。
吕氏让人将她带去后院由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乳娘李嬷嬷为柳佳期检查完身子，当李嬷嬷微微冲吕氏点了点头后，她眼里的泪水便似决堤一般瞬间流了出来。
吕氏一把拉过看似怯怯站在堂前的柳佳期，嘴里念着：“我的儿——”这件事算是她的心病了，如今女儿好端端的竟然自己回来了，吕氏抱着柳佳期，便哭便道歉：“是为娘的不好——”
柳佳期任由吕氏抱着，有些恍惚地想，前世也是这样的，吕氏是真的后悔，而魏国公上下也是真的疼爱她。所以在那些人逼她下手的时候，她才会这样痛苦。
但这次不会了，柳佳期反手抱住吕氏，试探着叫了一声：“娘。”
吕氏哭得更厉害了。
这次不会了，这次她提前自己回来了。她不会再和那些人合作，反正吕氏真正的女儿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她也算是代替真正的傅初韶，代替她为母尽孝。
魏国公府今年府里也有名额，魏国公向来公□□里三个名额便分给了三房，一人一个。柳佳期前世回来的太晚，错过了入学云上书院的年纪，今生倒是时间刚好，只不过她真正出生秦楼楚馆，虽然精通琴棋书画，但技艺间都带了刻意讨好任人采撷的味道。
当初那些人找到柳佳期，便是她的面容与吕氏有三四分相似，再做了刻意打扮，便更能隐约窥见吕氏当年的模样。傅思明大约查过之后，便知道女儿当年先是沦落西北外族部落，而后又被卖到烟花柳巷。但幸而柳佳期貌美，对方待价而沽，这才给了柳佳期逃出来的机会。
这次云上书院的选拔，在吕氏看来，虽然有三个名额，但女儿刚刚找回来，正是膝下承欢的时候。
她并不舍得让柳佳期便这样又早出晚归的去读书。
柳佳期却执意要去。
她后来到长安得晚，却知道便是这一年的云上书院，去的女郎们各个惊才绝艳，嫁入高门或皇家者不胜枚举。更有甚者，入主东宫，日后更是母仪天下。
虽然有了名额考试对她来说也算艰难，但是柳佳期也必须咬牙进入今年的云上书院。
蒋陶陶羡慕得看着不远处正低低说话的母女。
母亲是在嘱咐女儿吗？她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像是被人用醋水煮过。她有些埋怨，不是说母女连心吗，又怎么能认错人呢？
时辰渐近，女郎们从马车中鱼贯而出，早有女官站在书院门口，每人报上姓名后将会得到挂有自己名字的木牌，再在签到表上签字。
辰时一过，书院正门打开，数十位着青色官服的女侍立于门口，引导着女郎们进入不同的考场。
柳佳期意气风发，接过刻有傅初韶名字的木牌，端正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从今日起，她就是真真正正的魏国公长女，傅初韶了。
蒋陶陶签完名字，又回头看了一眼，二公子昨晚让逐影就来递了话，说第二天他身体未愈，便不来送她了。
其实她知道，陆家虽然把名额给了她，但没人觉得她能真正考上云上书院。其实当知道这些的她自己，也没有十足的动力去参考。
可是有的时候，给人力量，逼人发奋的从来不是旁人的“你不可以”，而是那句，我知道你可以。
那日在农庄，正午的日头那样烈，他递给她一把弯弓，语气一贯地漫不经心：“拿了我平国公府的弯弓，又怎么会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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