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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拾陆·出仕(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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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日黄昏,逢魔时刻。
安倍晴明家的马车在路上走得摇摇晃晃,出了平安京后城外的路异常颠簸,早纪忍住胃里泛起的不适,撩开车帘吹了吹风,等到稍微舒缓了一些,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你不舒服吗?”坐在他旁边的源赖光悄声问道。
“还好。”早纪安抚地朝着源赖光笑了笑,将车帘又拉开了些,朝远方眺望而去。
道路尽头,国安寺已隐隐可现。
早纪按照晴明所说,从国安寺开始朝南面的山上望去,终于在树丛掩映之中隐约望到了那间破庙的边角。
“我们要要走多久啊,晴明大人?”
从晴明宅邸出来,牛车已经行进了近半个时辰,源赖光似乎有些不耐烦。
“快到了。”
“晴明大人,您一刻钟前也是这么说的……”
“不要心急,赖光君。”
晴明低下头朝着源赖光露出入繁星般灿烂的笑容,顷刻间,源赖光被这笑容晃花了眼,再也不好发作,最后只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回了原位。
“已经可以看到国安寺了。”
早纪放下车帘,笑着朝源赖光说道。
“哎,真的真的?在哪儿在哪儿?”源赖光忽然兴奋了起来,跳下位置,将头伸出牛车车窗外。
早纪将位置指给源赖光:“喏,那里。”
牛车平稳地向前行驶。
在夕阳的掩映下,朱墙碧瓦的国安寺映入眼帘。牛哞地长叫了一声,最后缓缓地停在了寺院之前。
获木住持早已经身着袈裟等在了寺院门口,看到晴明从牛车上下来时,双手合十鞠躬:“晴明大人终于来了,老身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晴明也同样双手合十鞠躬:“住持大人,辛苦您了。”
“晴明大人这么说真是折煞老身了。”
获木住持低声言道,正欲往前头领路,目光扫过早纪,动作一顿。
“这位大人着实眼生。晴明大人,请问是……”
“这位是我新收的弟子,名为林原早纪。”
“原来是晴明大人的弟子,失敬失敬……”
获木住持不再发问,带领晴明一众前往后山而去,晴明与获木住持相伴而行,低声交谈,后面早纪领着源赖光,看顾年幼的源氏小公子不要摔倒跌跤、或是迷路与山林之中。
国安寺后山古木参天,绿色葱茏,源赖光打小生活在平安京内,从未见过如此之景,环顾之余,不免惊叹。
“早纪,你以前来过这种地方吗?”
四人并行在通往破庙的土路之上,源赖光数次差点跑偏,都被早纪眼疾手快的拉了回来。
“说好的要好好听话的呢,赖光君。”
早纪心很累。
源赖光吐了吐舌头:“我保证不会再跑偏了!”
早纪还准备说什么,忽然听到前面传来获木住持低沉的声音。
“就是这里了,各位。”
小路尽头,一片葱茏之中掩映着一所破庙,许多阴阳师已经提前到达,他们身着狩衣、神情严肃,三五成行,一些在破庙外踱步观察,另一些在地面上绘制阵形、剩下的则于树荫之下手拿阵图,争执不休。
不知是谁眼尖发现了来人。
“晴明大人来了!”
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过头,晴明潇洒地朝众人挥手致意。
“大家准备的都怎么样了?”
其中,一位芝兰玉树,朗目如星的阴阳师从树下经过晴明身边,径直走到早纪面前,以扇半掩面容,上下打量着早纪。
早纪被这样注视着,尴尬之余只觉不适,来人见早纪微微向后挪了挪,显出警觉的样子,偏过头对早纪身边的晴明拊掌而笑道:“晴明,这位就是你新收的弟子?”
“是的。”晴明颔首。
“先不提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么优秀的苗子,晴明,父亲大人知道了你悄无声息地收了一位徒弟,可是大发雷霆呢,我和犬子劝了家父许久,这才平息下来,你呀……”
话到半截,引来晴明轻笑道:“虽然早就明白忠行老师迟早会知道这件事,但我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给保宪你添麻烦了,改日我一定带着早纪上门拜访。”
“嗯,这才对。”
晴明口中的保宪之名出,早即便明了来人身份。
贺茂保宪,和安倍晴明同时代的阴阳师,为安倍晴明之师贺茂忠行的长子。
和晴明同样,是平安年代世代难出、地位超然的阴阳术天才。
看着早纪躲在晴明身后,好奇地望向自己的样子,贺茂保宪挑了挑眉:“这次要让他也出手吗?”
“早纪与我镇守艮位,不会出现什么差池的。”
“前几日在宫中这孩子以一灵符之力与骨女相抗衡的事情,在我们之间都已经传开了……这真的是你新收的徒弟?你不会是已经偷偷教导了好几年才过来让我们看吧?”
早纪那日所展现出来的阴阳术水平着实令人震惊,晴明只能说道:“这孩子在入我门下之前便已经精通阴阳术。”
“诶?以前从没拜师学过?”贺茂保宪双目圆睁,看向早纪。
早纪肯定了晴明的说法:“之前没有拜师学过……”
这话倒也是实话,从小到大他学习阴阳术都是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并未正式拜过师,说来,晴明大人应当还算是自己长到这么大,在阴阳师方面的第一位老师。
贺茂保宪挠了挠头说道:“难道是天生的?这也太……”
趁着贺茂保宪于一边小声嘀咕的时候,晴明抬起了头,望着天空似火流云的晚霞,与天空尽头处泛黛如烟的边缘。
“时间差不多了,保宪,阵法完成的怎么样了?”
“已经完成了。”
在废寺四周,用白色涂料混合着朱砂所画成的阵法赫然可见。晴明环视了一遍阵法,满意地点了点头。
早纪则在一边用四方符咒贴在地面上,将坐在蒲团上的源赖光周身的气息封住。
最后,他深吸了口气,将一道缚咒贴在了源赖光的脊背上。
源赖光闷哼一声,却也没有说什么。
正南方向放在木椅之上的一炷香已经只剩几毫。
“就位吧。”
晴明神色肃穆,早纪赶忙跑到晴明那边。
当所有人都准备好后,晴明对着垂首立侧的住持微微点了点头。
获木住持盘腿坐下,口中念念有词,将从袖口落到手中的镇坛木掷向地面。
灵气开始波动,站在八方镇守的阴阳师们纷纷掏出了自己平日里使用惯了的法器。
晴明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在黑夜山最后一役里,他原本的法器紫木念珠已经被八岐大蛇破坏,他现在手头趁手的法器只不过剩下一把折扇。
……若是这把折扇也废于今日。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撤去封印后,老主持似乎耗尽了全身的精力,头上不断渗出豆大的汗水,只剩下喘着气的劲,坐在一边的岩石上,默默注视着召唤阵边的众人。
早纪迟疑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了令牌。
晴明惊讶地看了一眼,却也没有说些什么。
早纪脑中回闪着昨夜晴明对他所说之话。
——“试着不用眼睛,而是用感受去触碰周围的一切,早纪,你是天生的阴阳师,一定可以做到。”
在众人都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时,早纪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可思议的是,就在眼前陷入黑暗的一瞬前,全身的其他感官却都变得敏锐了起来。
风声。
灵觉。
从鼻间掠过的气息。
寺庙里传来的妖气愈发浓重,寺内的以津真天果然聪明,并不急着逃脱,而是借助着里面的血气形成的天然屏障,与术阵外面的阴阳师互相抗衡,以此来寻求可乘之机。
“真的会上当吗?”
不知是谁咬紧牙关,低声喃喃,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别的方位都有两到三位阴阳师镇守,唯有早纪这边,最为险恶的鬼位,却独独只有早纪一人。
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早纪唇角微微扬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外面严阵以待,以津真天必然不敢贸然而动,借助废寺里面血气与外面相持,最后趁机逃脱自然成了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早纪这边的防守最为薄弱,以津真天为了突围而出十有八九会选择这个方位来进行攻击。
这个时候……就是安倍晴明出场的时候了。
早纪握着令牌的手微微颤动着,全神贯注。
他必须要在以津真天冲出来的一刹那撤去,让潜伏在后面隐去气息的晴明顶上位置,制服不备的以津真天。
“时间差不多了。”早纪喃喃着。
风声一变。
果然,就在早纪话音刚落之时,从废寺之内,忽然有一抹红光迸发而出,疾风骤速。
早纪猛然向后一退,一只左手稳稳的搭上了他的肩膀。
“言灵·破!急急如律令!”
一道凛冽的声音划破长空,就在红光马上将要冲上来之时,晴明手中折扇刷的一声展开,从其间的水墨扇面上散出墨色轻纱,将那道红光重重包裹起来。
以津真天先是一顿,接着剧烈的挣扎起来。
晴明咬了咬牙,将手中的折扇抓得紧了些。
“抓到了!”
位于正东方位的贺茂保宪厉声而道。
顷刻间,众阴阳师从各位纷纷退下,转而朝着晴明的方向飞驰而来。
早纪站在最后面,默默观望着这方光景。
朝晴明身边涌来的阴阳师们,按照提前说好的位置,分别镇守在空中被束缚着的以津真天各侧。他们重新低吟咒术,手中的法器再一次隐隐散出幽蓝色的光芒。
不知何时,黄昏已然过去,天将黑未黑,法器上闪烁着的光芒在此时显得真切了许多。
过了一阵,里面挣扎着的以津真天渐渐没了声息。
许久,晴明睁开眼睛,说道:“可以了。”
原本紧紧包裹着以津真天的并无实体,像是墨色薄纱一般的灵力渐渐散开,里面是一只奄奄一息的人面鸟,身量与常人相仿,灰色的羽毛之中,唯有一片在隐隐闪着金光。
晴明默然地将手中的符咒贴在以津真天的头上。
“晴明大人,我……自愿成为晴明大人的式神,只求能够赎清罪孽。”一道虚弱的女声传来。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晴明身上。
晴明原本要掏出符咒的手一顿,抿了抿唇:“废寺中人可是死于你手?”
“不是……”
以津真天说完这话,头一歪,便失去了意识。
晴明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就只能先带回去再说了。”
早纪收回目光,不再看那边好奇地环绕着以津真天的阴阳师们,不动声色地离开原地,走到一边被施了缚咒,不能动弹的源赖光身边。
“看不出早纪你也这么厉害!”
源赖光出口的第一句话就带着浓浓的兴奋和崇拜。
望着源赖光闪着的星星眼,早纪手不由一僵。
“刚刚那些阴阳师我认识不少,他们可都是阴阳寮里面的人!连他们都只能两三人镇守一个方位,你居然一个人就可以守住东北方!早纪,你怎么不早说你这么厉害!”
早纪默然无言……自己似乎并不认识的面前的这个源赖光。
从后面传来晴明含笑的声音。
“早纪,你做的很好。”
听到晴明的声音,早纪慌忙回过头鞠躬而道:“晴明大人谬赞了。”
“不,晴明这话没什么错。”从另一边响起贺茂保宪噙着笑意的声音。
早纪抬起头来。
天空中已经渗透出点点星光,山林中显得异常昏暗。
一边的晴明欲言又止。
贺茂保宪的眼中仿佛沉淀着灿烂的星光,于众目睽睽之下,朗声说道:“林原早纪,恭喜你通过考验,从明天开始,你就是阴阳寮的一份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nana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1 21:5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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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留言好少……大家都是在养肥吗?
蠢作者泪目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