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我们都是好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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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甘棠满意地依偎在师姐身上，笑意盈盈地看向章然：“你不是想去看书阁吗？走吧，我们一起去。”
章然自是求之不得，但念到还有祝中通这个拖油瓶在这儿，想替他也求个人情。
却不待他开口，甘棠坐直了身形，热情望着祝中通：“祝兄不如也一起去？”
这厢祝中通早已求之不得，眼睛都蹭地亮了起来：“多谢多谢，早就听说这儿天一阁的藏书多了，我今日定要多看几本。”
一边说着，已是迫不及待地拉着章然起身，整个人兴奋得像有骨头吃的逐雷。
一路上他的嘴就没有闭上过：
“甘棠姑娘，就是东边那座楼吗？果然辉武。”
“甘棠姑娘，你不用这么客气地叫我，跟章兄一样叫我的名字就好。”
“那我也换个叫法好了，我在家中就是老幺，没有什么姊妹，我可以叫你棠妹吗？”
“棠妹，你人真好，不但长得好看，脾气还这么亲切。”
章然看着讨好地跟在甘棠身边问东问西的祝中通，叹气地扶额，真希望自己没有这么厚颜无耻的朋友。
而且他知道，甘棠并非真的温柔谦顺，只不过是接触的人比较少，像祝中通这样的话痨就更没有相处过了，因此有几分新奇罢了。
他章然跟甘棠才是真正的至交，祝狗腿这个第三者，呸，第三人。
心里这般想着，章然手上也毫不留情地拉开了像条大狗围着甘棠打转的祝中通，歉意地朝她笑笑：“我这个同学平时爱搞小玩意儿，脑子常被木头铁块什么的打到，见谅见谅。”
“噗嗤”一笑，甘棠水汪汪的眼睛染上一层氤氲。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祝中通就在一旁气得直跳脚：“什么小玩意儿？什么脑子被打到？章然你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子早晚有一天证明给你看，本朝，不，从古至今，我祝中通会是最伟大的发明家。从涪城扬名到京师，从京师扬名到夷狄。”
为了安抚他，甘棠装作信服的样子：“那我等着那一天，到时候我和师姐若到了京师，定要沾沾你的光。”
祝中通仿佛已经见到那一天了，昂首得意洋洋道：“到时候我必要好酒好菜招待棠妹，以报答你的伯乐之恩。”同时又意有所指地瞥了章然一眼。
懒得理他，章然低声问向甘棠：“你想去京师？”
“国之首善，繁华阜盛，天下奇才瑰宝皆聚与此，谁人不想去见识一番呢？”甘棠反问。
本以为她不过是个无求无欲的二八年华的女子，却也自己的志向。章然有些赧颜，觉得这样妙的一个人与自己厮混在一起，简直是暴殄天物。
没有看出他的羞愧，甘棠继续走自己的路。祝中通又不要脸地凑了上来：“棠妹棠妹，你如此相信我，给你看样好东西。”说着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来一个木制品。
甘棠定睛一看，这下真的来兴趣了，原来是个木刻的书童，小小的人儿眉眼清晰，高约两寸，头上梳一个小髻，双手相对打开，大拇指与其它四根手指分开，像在练太极。
祝中通剑眉一挑，用手轻拧了一下木童的小髻，他的关节就灵活地运转起来，双手水平稳当地打转。
“这巧是巧，不过有什么用呢？”甘棠一边好奇地看着，一边疑问。
“你不知道，家兄对我可严格了，他每次逼着我看书，就要明面上派一个丫环给我研磨，实际上是监视。”提起来祝外直，祝中通又变得愁眉苦脸。
不过很快他洋洋自得地一笑：“回去我就可以照着这个做个大的，专门研磨用，他就盯不着了。”
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甘棠在心中感叹，妙哇。
转眼三人来到书阁，章然抬头一望，向甘棠夸道：“果然气派。”
“有吗？”甘棠疑问，这座楼在她眼中不过是稀疏平常，小时候她还以为人人家中都有。
“有有有，当然有。”祝中通猴急地接话。
其实这也不能算是甘棠的错觉，她居住于此，长大于此，所以别人觉得美妙的东西，反而她身为庐山中人，当然察觉不到。
推门一进，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跟在身后的两个人还是一同惊奇地“哇”了一声，祝中通按捺自己忍不住想东摸摸，西摸摸的冲动，只得用眼神放肆打量。
章然要稍微稳重些，却也在心中称奇，看着如獭祭般摆放在书架上的文本，第一次有了想要翻看的冲动。
知道他们对一楼的不太感兴趣，甘棠向上指了指：“我们一起去二楼看看吧。”
到了二楼，章然控制不住了，直在心中吐血，他翻来覆去看的那些刀剑恩仇江湖情怨在这儿不过是小小一角，亏得他在书市逛了又逛，好几回还差点儿被他爹逮到。
没想到这儿居然有这么多，如此想来，方才在甘棠面前的愧疚之心早就没有了，只有羡慕与嫉妒。
祝中通更是如鱼得水，激动得快要抽过去：“我的天，这要是我家的，整个学堂我就是老大，想借谁就借谁，不想借谁求都不借。”
那你兄长要借呢？甘棠坏心眼儿地想，不过怕打击到他，没有问出口。
接着又上了三楼，祝中通瞪大了眼睛，差点儿一口气没跟上来，瞧他发现了什么，《鲁班经》！贾思勰的《齐名要术》！还有徐光启的《农政全书》，李诫的《营造法式》，古往今来与发明有关的数不完的书！
这次他再也忍不住了，死死扑了上去，如获珍宝地抚摸着一排排书，可怜巴巴地侧头盯住甘棠。
看他如饥似渴的样子，甘棠大方会意地挥挥手：“你喜欢就拿去看吧，不过记得完整还回来。”
“一定一定。”祝中通连连点头，接着就一言不发地翻阅起来。
章然踱步转了一圈，才平复下内心，他并非没有见过世面，章家的嫡系在京城做大官，逢上红白喜事，他也会随爹娘前往拜访。
贵胄世家，自然也会有自己的书阁，但与这儿相比起来，一半也比不上，足见昔日竹里馆的主人身份的尊贵。
不过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章然便没有多想，不知不觉走到南窗，窗边有一张桌子，他将身子撑在桌面，遥望出去，所见同甘棠一样，依然是江，天，城而已。
甘棠哒哒地走上来，献宝般问道：“怎么样，这儿不错吧？”
“的确是不错，不过你每天看着这些一成不变的景色，不会倦吗？”章然有些好奇。
“怎么会是一成不变？”甘棠反驳，“你先从楼下看，这片竹林里的春笋一天比一天大，过几日就可以吃了。你再看馆中的屋顶，那儿有新筑的鸟巢。”
她再伸手指远了点：“你再看江面那群肥白的鸭子，十多天前它们还是嫩黄娇小的。”
最后高高地指到：“再看看城中西北方向那家宅院，院中的那一颗老榕树，一天比一天绿。”
末了甘棠仰头：“就连每日的天空，风霜雨雪，云日星月，都是不同。”
章然望向天空，又转过白玉般的脸庞看向她，阳光从窗户射进来，甘棠整个人眯眼沐浴在阳光中，粉白的脸上有一层稚嫩的茸毛，嘴角含笑，梨涡荡漾，他整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控制不住。
突然祝中通“啊”地大叫了一声，他恍然如梦初醒，轻咳了一声，转头问道：“怎么了？”
祝中通一边匆匆地把书收拾起来，一边急急地说：“我是偷偷溜出来的，这会儿我哥估计从外面办完事，要回来了，要是被他发现我不在书房就糟了。”
虽然心想他活该，章然还是很哥们儿地帮他一起整理。
拾掇完毕，两人连番向甘棠道谢，便结伴离开。
他们离开后，甘棠又回到书阁转了转，趴在窗口撑着左腮看着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才重重地叹了口气离开。
回到章府，章然又被娘亲差人请了过去。
章夫人坐在位置上喝着清茶，温柔地看着自家儿子：“然儿啊，前些日为娘说要你准备科考，但想来想去，若没有个先生帮衬着，你也不知该怎么准备。”
又喝了一口茶：“不如最近帮你招个先生吧，你自己可有什么中意的？”
章然心思一动，认真答道：“儿子的确认识一个博闻多知之人，不过她只是个妙龄女子……”
“女子又如何？”章夫人不以为然地放下茶杯，“朝中的宁大人。不也是女子？只要有本事，男女又有什么区别。”
“娘说的是。”章然乐意不得地拍马屁道。
章夫人何尝没能看穿他的那点小心思，不过儿子大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继续配合章然的表演：“若有时间，你就请来让娘看看这位女先生如何？”
章然急忙回答：“儿子一定会早日将她请上门来。”并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又可以去找甘棠。
真是儿大不中留，章夫人在心中默叹。
这头祝中通鬼鬼祟祟的从后门摸进书房，偷偷一问下人，才知道自己的兄长跟爹出去谈生意了，晚上才能回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于是抓紧时间，一个下午的功夫，大号的磨墨木童就做好了。
到了晚上，祝外直果然又派丫环来监督他写字，祝中通神气十足地大手一挥：“不用你在这儿，我有这个木头人帮忙磨墨呢。”
丫环无奈，只得离开，自然是转头就告诉了祝外直，来不及做别的，祝外直就直直向书房走去。
此时祝中通正歪坐在椅子上，得儿飘得儿飘地看着从甘棠那儿借的书呢，突然门被祝外直冷着脸推开，吓得他一个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就这么点出息？”祝外直淡淡瞥了他一眼，又打量了几番书桌上的小玩意儿，“刚才不是在下人面前还神气得很么？”
祝中通整个人都被吓软了，哪里敢说什么，只得委屈巴巴地坐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真是我见犹怜。
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祝外直也懒得说什么，走到书桌边上，衣袖轻挽，修长的手指拿起墨锭磨了起来，强硬地命令道：“写。”
祝中通苦不堪言，只得坐直腰板强撑着写字，这一写便是半个多时辰，而祝外直始终都在旁边陪着磨墨。
直到歇息的时间到了，他才一言不发地离开。
祝中通立马痛快地躺下来，锤着自己酸痛的腰背。突然敲门声又响起，他一个激灵，再度坐直。
一个下人推门而入：“公子，大少爷让把那个木童拿到他房里去。”
拿去吧，拿去吧，把他的人，他的命，都拿去吧。祝中通呆呆望天，绝望地想。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我们都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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