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学堂二三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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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刚亮，甘棠就早早起了床，去东面书阁中收拾她平时胡乱摆放的东西。
书阁共三层，第一层主要是类似于四书五经这些学子平时读的书；第二层便是市井读物，无须死记硬读，随手翻开一本，都别有一番风味；第三层的书为博物类，有无数大山川小地方的地形图，还有各类外邦语言的翻译。
方方正正的三层阁楼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开一扇窗，共十二扇。使得楼中视野开阔，四季都是光线明朗。
从一楼的雕花门进入，图书一列列地排在书架上，为了节省空间，狭窄的木梯在角落里，得益于甘棠的朝朝勤拂拭，涂漆的扶手依然明亮泛光。
从小到大，她每天都要“蹬蹬蹬”地一口气爬上三楼，靠在西边的窗台看书，因为这里能够俯瞰整个竹里馆，她可以很轻易地到观察师兄姐们都在干什么。
馆中的人若有事唤她，也只需远远地招手，甘棠便能会意，再“蹬蹬蹬”地跑下楼。这上上下下，就是近十年。
师傅带着师兄姐们离开这里之后，她便不喜欢面向西边读书了，因为只能看见馆中上上下下空落落的院子，与师姐偶尔进进出出的影子。
转而在北窗设了书桌，书看得累了，她就从窗口由近及远地眺望，隔着江水滔滔，望向对面的小城，发一发呆。
今天从窗口望出去，天朗气清，阳光眷顾着这一座城，在蓝蓝的苍穹映衬下，整整齐齐的白墙黑瓦更加分明，远远有纸鸢在空中轻飞，东风送暖。
甘棠想着另一头放风筝的小孩儿的欢乐，不觉也挂了一抹笑在唇边。
但现在她没有坐在这儿看书，而是想到章然明日要来，将她堆在书桌上的文本一个个地归类放回原处。
她虽然不常与别人打交道，却也知道，接人待物要干净整洁。
收拾好一切后她直接下了楼，因为冬天过去了，她和师姐就有新的事情要忙。
最初本馆的主人买下了周围不少地，以备日后的扩建，但终究还剩了不少，这些地现在被她们拿来种菜了，春天已经到来，正是万物生长的好时候。
南边的坡上有一片平地，她们每年拿来种油菜榨油，如今时机正好。几十天前，她们已经将油菜花种洒在了翻好的土地上。
天气渐温和，甘棠每日的工作就是给它们洒水。
她轻快地走在田埂上，身后当然少不了逐雷这只狗腿子，一摇一摆地跟着。
提着七分满的水桶，仍有水荡出来，滋润了路旁的野花。她就这样走着，心中什么也不想，无忧无虑，无牵无挂。
默吟着五柳先生的诗：“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偶尔从草丛中蹦出来一只舴艋，逐雷就忙着“汪汪”叫地去追，结果不但什么都没追到，还被采花的蜜蜂蛰了鼻子，湿漉漉的鼻子瞬间肿大。
虽然很可怜，但甘棠还是不厚道地捧腹哈哈大笑，笑得木桶中的水又漾出来不少，逐雷不满地哼哼两声，夹着尾巴溜了。
到了油菜花田边，她将水桶放在地上，舀了一勺水，大手一挥，松软的泥土便被浸湿，她不停地浇着，面前水汽弥漫，一道道彩虹若隐若现。
清新的草木气息，氤氲的泥土味道，朦胧的湿意，混合在一起，万籁俱寂，仿佛此刻天地间只有她一人肆意挥洒。
浇完水之后，她的额头上已有一层薄汗，甘棠毫不在意地随手擦了擦，提着桶往回走。
途经杏树下，树枝含苞待放，途经竹林里，竹叶萧萧，缓缓的下坡路，她自在地走着。一路上还采摘了不少可以吃的野菜，好回去蒸着吃。
并在心里盘算着不久就可以挖竹笋吃了，再不久又可以摘杏子，简直是美滋滋。
章然的日子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先是得早起去医馆待一会儿，顾名思义“磨练性子”，又要匆匆赶去学堂。
进了授课的书堂，此时先生还没来，他在后排坐下，周围有不少学子仍在打闹，与前排认真看书的学子形成鲜明对比。
刚把书本掏出了，他的同桌祝中通凑了过来，将手肘搭在了他的肩上，在他的耳边小声问道：“嘿！昨天等在书院门口的那个姑娘，跟你什么关系呀？我可不知道你有什么妹妹姐姐，莫不是远房的？”
章然才不理他：“你管她跟我什么关系，反正跟你没关系。”又瞥了他一眼：“快看书吧，我听说你也准备参加科举了。”
祝中通不依不饶：“你就说一下嘛，咱俩这么铁，有什么你能知道我不知道的。”并把章然的书拿到一边，不让他看。
章然无奈，他这个同窗，人不坏，就是太不老实了，什么热闹都要凑一下，简直枉对他父母依照“中通外直，不蔓不枝”这句古文给他取的名儿，本人又蔓又枝。
但他的确是章然在这个学堂最好的朋友，两人臭味相投，不爱学习读书，也不爱吃喝嫖赌，只是混在一起摸鱼偷闲。
除此之外，祝中通还对倒腾小玩意儿极感兴趣，并美其名曰“发明”，他的房中常堆着各种自己做的木的、铁的、乃至金的、银的小玩意儿，祝老爷管也管不住，索性不管，眼不见为净。
不过章然也只是偶尔口头损损他的不务正业，一是因为他俩是同一类人，二是因为祝中通“发明”的东西的确妙。
两人自幼便是邻居，又在学堂相识，算是多年的好友。就连元宵夜一起出去玩，放的也是祝中通做的烟花。
他做的烟花如火树银花，似吹星落雨，不像是从地面蹦上去，而像从银河中流下来的。城中最好的烟花铺的师傅做的都比不上他，不过祝中通却并不以此为傲，认为这只不过是一种炫技，真正的发明还要高深得多。
这会儿两人正在抢夺书本上纠缠，前面先生已经进来了。
这位先生留着长长的胡子，大家在私底下叫他山羊，他听说了后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捋着胡子说：“本人心气浮躁，哪比得上吃草山羊，不敢当，不敢当。”
果然是心气浮躁，第二天便罚起这个名儿的学子蹲了一上午马步，蹲得他走路都得扶着墙。
学生边蹲，先生边摇着扇儿，有理有据地解释：“我罚你，不是给自己出气，而是为了教育你，你读书多年，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尊师重道，什么叫做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什么叫做非礼勿言吗？”
又捋了捋胡子：“为人处世，不应当逞口舌之快，伤害了别人，不好，反伤了自己，更不好。”
自此之后，也不知是真是假，这位同学在面上对先生毕恭毕敬。
此时先生站在前方，两人便不敢多闹，装作规规矩矩地样子拿起书。章然看了一会儿书，便觉得犯困，突然“啪嗒”一声，一个纸团儿落在了他的桌上，吓得他一个激灵，精神了起来。
打开一看，是祝中通歪歪扭扭的字：“所以，那个姑娘到底是谁？”
如果说祝中通起初只有一分好奇，在章然藏着不说之后，便十分好奇，忍不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提起笔，章然在纸上写了“下课说”三个小字，扔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学堂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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