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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十一月 ...

  •   转眼便过去了一月,到了十一月中旬,甘棠与米棋怡父女二人日渐熟悉,米父时不时出门有事,便由甘棠代为照看私塾里的学子。

      对于这项事,甘棠也算得上是心应手得,七八岁的学童,要学的东西本就浅显,不过是教他们背背古文识识韵脚。

      一日,米笠单独将甘棠约到书房里,郑重其事地开口道:“老朽有一事想要委托于您,不知您可愿意听一听?”

      甘棠心中有所疑惑,却也不推辞:“米先生有什么便说吧,不必拿我当外人。”

      “事情是这样,我因私事将外出一段时间,棋怡自然能照顾好自己,只不过这私塾无人照看。想彻底转交与你,不知你可愿意?”

      米父没有多提自己出门的原因,甘棠也不好探究他的隐私,心中盘算一番,自己也正好多了个糊口的机会,便高高兴兴应了下来。

      米棋怡对自己爹突然离家的行为也不意外,似乎是习以为常,早上蹲马步的时候还笑哈哈的:“从今往后,我一个人,岂不是轻松自在。”

      夜里甘棠与阿溪又将所存下来的银钱数了一遍,阿溪鹅蛋般的脸庞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志得意满:“想不到咱们还有这么多积蓄,年初时章夫人给我的银票,我都还没有怎么动过呢。”

      说着又像想起了什么,起身在柜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封被压得平平整整的信封:“对了,这是当时我离开的时候,章然给我的信,让我若有事便去章府找他的堂兄,可来了之后,并没有用着了,倒是该还给他。”

      “嗯…”甘棠啃着冻梨,含含糊糊地说不清话,“正好,我们一起去。”

      总不能每次都让他来找她,这样太不够朋友了。

      吃完梨的最后一口,甘棠擦擦手,漫不经心地将信封拿了过来,看着它的表面,轻声读出口:“怀瑜兄亲启…看来他堂兄名叫章怀瑜,怀瑾握瑜,想必是个文弱的读书人。”

      “诶。”阿溪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既然是章然的堂兄,与他有血缘关系,想必长得也是定然不赖。”

      “不赖又怎么样?”甘棠嘀嘀咕咕,“你连章然都常常见到,还稀罕其他人好不好看?”

      “噫……”阿溪拖长了音调,像是发现了什么,“你怎么说起话来,左一个章然,右一个章然的?”

      “咳咳。”甘棠瞬间被梨子甘甜的汁水呛到,心虚地拍了拍胸口,躲开了阿溪凌厉的眼神,支支吾吾道,“我没有?他是我的朋友,提到他也是自然的。”

      “你当我傻呢。”阿溪发现了新鲜事儿,不肯轻易放过,手指像个风流子弟般挑起甘棠的下巴,“都是朋友,怎么没见你提起过祝中通。”

      他有什么好说的呀?甘棠差点将这话脱口而出,还是咽了下去。

      阿溪继续逼问:“难怪之前我就觉得不大对劲,想不到你趁着我不注意,就暗暗开了凡心。”

      “师姐~”甘棠躲开了她捏住自己下巴的手,面如桃红,恼羞成怒,“我又不是什么仙人,哪有凡心不凡心的?”

      又想起自己不过是多提了几句章然,有什么好亏心的,站起身一鼓作气道:“我不提祝中通,那是因为他长得不如章然好看。”

      甘棠忍受不了屋内刑讯逼供的气氛,飞快闪到门边,还掩耳盗铃地大声道:“仅此而已。”

      说着便打开门想要逃离出去透透气,门一开,吓得一向临危不乱甘棠浑身一颤,差点尖叫出声。

      原来屋外正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衣,平日里修长的身材一副颓然的样子,白净的脸蛋上写着委屈巴巴,像一只吃不到小鱼干的猫儿,在夜风中摇摇晃晃,几欲摔倒。

      正是好久不见的祝中通。

      甘棠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暗自猜测他有没有听到方才她们的对话,低下头不敢直视祝中通的眼睛。

      “棠妹…”祝中通果然还是听到了,语气里满是受伤,痛心疾首道,“想不到你,既然如此看中外表。”

      内在你也不见得比得过呀,甘棠在心中反驳,才发现祝中通似乎不大对劲,吸了吸空气,满脸惊奇:“你喝酒了?”

      祝中通顺从地点了点头,迷迷糊糊道:“喝了一点点。”

      甘棠忙把他往屋里拉:“喝了酒还乱跑什么,真是不小心。”还一点点,一点点怎么可能醉成这样。

      祝外直定然是不会让他喝成这样还到处乱跑的,甘棠推测问道:“是不是叶千舒带你去喝的?”

      祝中通接过热水,微抿了一小口,乖巧地点头。

      果然,甘棠气得肝火直冒,那个叶千舒,上次跟他在一起吃火锅就怪不正经的,转眼就把祝中通这个老实人带坏了。

      又一边取来湿毛巾给他擦脸,祝中通拿过毛巾,搭在脸上,仰着头就不愿意取下来。

      甘棠戳了戳他,也不见有反应,担心祝中通就这样睡过去,于是开口与他说话:“你们是上哪儿喝了?”

      她这不问还好,一问便激得祝中通瞬间动作起来,一把死死抱住她的腰:“棠妹,我被人欺负了。”

      “嗯?被谁欺负了?”甘棠摇了摇他的肩,祝中通这么纯良无害,怎么也有人下得了手。

      回头让师姐拿剑欺负回去。

      “被…被…青竹楼的人…”祝中通抬起头,水汪汪的双眼像一只小狗崽,信任地看着甘棠。

      甘棠被他这眼神看得发慌,索性坐了下来,轻拍着他的肩:“慢慢说,我在这儿听着呢。”

      祝中通断断续续地告着状,说了半个多刻钟,总算是说明了来龙去脉,甘棠听得目瞪口呆,阿溪也是凑着热闹,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自从祝中通他们二人与叶千舒住在一个宅子之后,叶千舒日日出门,引得祝中通不住好奇,今日他正准备出去,与替祝外直买书回来的祝中通撞个正着。

      祝中通想探个究竟,便开口询问。

      谁知叶千舒不但不说,还似笑非笑地开口:“中通兄如此单纯无知,我怕是说不得。”

      这话算是惹恼了祝中通,扯着叶千舒就出了门:“你就别装模作样了,大家都一样大,有什么你去得我去不得的地方。”说着非要让他带路一起去。

      到了目的地,祝中通才算是懵了,叶千舒停在一座充斥着欢声笑语的楼前,打量着祝中通,用折扇遮住唇角:“这便是我每日来的地方,中通兄,可确定自己要进去?”

      祝中通抬头一看,楼上有门匾,原来是青竹楼,自言自语道:“什么意思,难道你每日是来赏竹的?”

      叶千舒但笑不语,抬腿走了进去。祝中通生怕自己落下,也跟上了他的步伐。

      直到进去了,祝中通才算明白什么叫做别有洞天,外表素净的青竹楼,内里却称得上是花枝招展,姿态万千,里面皆是些清秀男子,倚在客人的怀里陪酒说笑,好不快活。

      他刚一踏进门,便有一位小馆柔若无骨地依了上来,软软道:“这位公子好面生,可是第一次来?”

      祝中通一个激灵推开了他,朦朦胧胧总算是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看见叶千舒轻车熟路地揽着一位小馆上了楼,也不愿在他面前露了怯,跟着上了楼。

      眼看着叶千舒衣带渐缓地进了屋,祝中通本打算与他一起进去,却被叶千舒挡在了门外,唇角含笑:“这种事,还是要自己关着自己的门来才快活,中通兄不如单独到隔壁去。”

      祝中通已经窘得说不出什么话来,浑浑噩噩便进了另一个房间,独自坐在床榻旁生着闷气,谁知之前那位小馆也跟着进来了,顺手还将门掩上。

      曼步走到祝中通身边,面容姣好的男子轻笑一声:“公子可是害羞了。”

      说着,也一齐坐下来,靠着祝中通,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并顺着祝中通的肩膀,一点一点往下滑。

      祝中通顿时慌了神,猛地推开他:“你做什么?”

      “做什么?”那人掩唇轻笑,“当然是做公子你想做的事啊。”

      又反问道:“不然公子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呢?”

      乘着祝中通六神无主的功夫,那小馆竟然将他扑倒在榻上,手一点一点向下划去。

      原本还迟钝着的祝中通彻底反应过来了,一把推开了撑在自己身上的小馆:“出去!”

      那小馆被推倒在地,打算再上前来,口中仍是调笑:“公子明明对人家有反应,为什么要推开了。”

      这下祝中通彻底被激怒了,指着门,生平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滚出去。”

      小馆见自己讨不着好,才整理起衣裳,怏怏出了门。

      祝中通却不知为何心乱如麻,见到榻前摆着的清酒,蹲坐下来,给自己一杯杯地倒着酒,像是止渴般喝下去。

      不过一会儿,酒瓶便空了,祝中通却仍觉得心里似是空落落的,充斥着无限令人恐惧的惊慌,打开门让小厮送了几坛酒过来,直喝到天黑才出去。

      叶千舒也不知道去了哪儿,祝中通独自站在青竹楼的门口,晃晃悠悠,想到自己这样回去了,祝外直定然不会给好脸色,只好一路找到甘棠门前。

      听他模模糊糊半详半简地说完了事情的经过,甘棠哭笑不得,这哪儿是人家把他欺负了,分明是他欺负了别人的正当营生。

      却也不好说出口,甘棠摸了摸祝中通的头:“别再苦着脸了,今夜你就在我们这儿歇下吧,我去给你收拾床铺。”

      “嗯。”祝中通听话地点点头,将杯子递给甘棠,“我还想喝水。”

      甘棠接过杯子,转身去接水,却突然听得大门又“咚咚咚”地响起,于是放下水杯去开门。

      大门一打开,一股寒风便随着街巷吹了进来,甘棠捂住双手,抬头看去,心中一乐,怪不得这么冷呢,原来是祝外直这尊冰神来了。

      祝外直面部表情地朝她点点头:“甘棠姑娘,不知我弟可在你这儿?”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甘棠应了一声,招呼道:“祝公子还是先进屋暖暖吧,外面风大。”

      祝外直一进屋,看见的便是已经趴在桌上睡着的祝中通,眼中总算是稍微平和下来。

      在他身旁,甘棠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讷讷地摸了摸鼻尖:“祝兄他已经睡着了,不如祝公子你让他在这儿歇一晚上,明日再回去也好。”

      “有劳姑娘费心了,我既然来了,还是将他接回去的好。”

      祝外直径直朝他走去,拍了拍祝中通的肩,果然没反应。

      祝外直耐心耗尽,也不再啰嗦,直接弯下腰,手腕穿过祝中通的腋下和膝下,毫不费力地将他抱起,转身向门外走去:“告辞。”

      甘棠呆若木鸡,傻傻看着二人离去,好一会儿,还是阿溪打了个哈欠:“我去关门。”

      甘棠就算是反应再迟钝,也能够意识到祝外直对祝中通的态度,显然不是一个哥哥对弟弟该有的态度,惊奇地瞪大了眼:“师姐,这…”

      “咦?”阿溪边脱了衣服往床上躺,一本正经地反问,“你不懂吗?”

      “我应该懂吗?”甘棠指着自己的鼻尖。

      “喔,对了,那时你还小,应该不记事。”阿溪自顾自地点点头,“从前我们竹里馆,四师兄跟十师兄也是这样的。”

      “四师兄跟十师兄?”这句话太绕,甘棠差点没咬到舌头。

      这两个师兄她都有印象,四师兄平日里脾气温和,对人如春风般和煦,十师兄年龄小得多,不过十几岁,每次练武受了伤还会偷偷哭鼻子,四师兄都会细心地安慰他,因此两人关系特别好。

      不过在彼时年幼的甘棠心里,那不过是单纯的同门情谊,甘棠呆滞地上了床,世界观受到极大颠覆。

      马车上,祝中通仍然半倚在祝外直怀里,睡得正香,随着马车的摇晃,突然惊醒,张大了双眼,像个小孩般无助喊道:“哥哥。”想必是做了什么噩梦。

      “我在这里。”祝外直难得柔软下来,抚上他的发丝。

      “嗯…”祝中通带着鼻音低应一声,很快又阖上眼。

      又想起来了什么,硬撑着眼皮坐直了身体,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这是我买给你的文集。”

      待祝外直接过书,才终于放心睡着。

      “你呀。”祝外直的语气里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以及若有若无的叹息,“乖一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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