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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家破人亡 ...


  •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城外寒食寺中,古木参天,香雾袅袅,香客靡靡。佛祖心怀慈悲,人们皆为求得庇佑而来。

      俗语说得好,心诚则灵。

      青衣少女接过小丫鬟手中备好的燃香,向前一步,弯腰将三炷香正正插,进香炉中。

      低着头依旧回到香案前的蒲团后,双手合十朝着头顶上的佛祖跪下去。

      少女闭上水灵灵一双大眼睛,虔诚向佛祖祷告:“信女姑苏陆双生,三月十五,是信女生辰。祈请佛祖护佑,信女一愿父母安康常在,二愿深情永不相负,三愿岁月静好,一生无忧!”

      一阵香风撩过,陆双生再三跪拜,才徐徐起身。

      待到得殿外时,一旁小丫鬟终于忍不住嗤嗤笑起来。

      陆双生回头白她一眼,便向寺外疾步走去。

      小丫鬟小跑两步追上她,拉拉她家小姐衣袖,调皮的在陆双生耳畔说道:“小姐,你刚刚说的话我可都听到啦!你把深情都给了谁啊?”

      陆双生脸颊绯红,不理她,只在信男信女们华丽丽的注视下疾步往回走。

      今早临走,爹娘嘱咐她,早去早回,晚上给她备了生辰宴,说借这个机会整个陆家的人要好好聚聚。

      一路繁花似锦,来去半日,她在路上贪玩,又耽搁了半日,待到得姑苏城中,天已擦黑。又去了城西有名的糕饼店,买了她娘最喜欢的桂花糕,回家时已到张灯时分。

      随身伺候的小丫鬟也被她放了假,顺路回乡下看奶奶去了。

      她便提着一盒糕饼兴冲冲独自往家赶。

      进得榆杨巷时,巷子竟不像平日那般热闹,她甚至觉得有些死寂。

      她好奇的想,不会是爹爹把左邻右舍都请去给她过生辰了吧?

      这般想着,脚下便生了风似的往家赶。她想快点看到那种所有人欢聚一堂的热闹场景呢!

      一阵晚风吹来,她皱皱眉,怎么这么浓的糊味,谁家锅里的肉烧糊了?她摇摇头,做晚饭的女人真走心!

      快到家门口时,竟发现镖局门口日夜悬挂的那面上书“青龙镖局”的红色大旗竟在地上扔着。

      她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捡起大旗。这可是他们镖局的命根啊,爹常说,血可流,旗不可断。

      可为何今日,这旗竟掉到了地上,还被人踩的这般破烂?

      是爹爹换了新旗吗?哼,喜新厌旧!

      她长长吸口气,原本想长长的呼出,来表示自己的不平。

      可她吸到一半,竟惊讶的停了下来。

      为何这么浓的血腥味?

      肉糊味也越来越浓!

      咫尺间的门,突然就没有勇气去推。

      不是说今天备了生辰宴吗?

      不是说整个陆家的人要好好聚聚吗?

      不是让她早点回来吗?

      为何此刻,本应热闹非凡的家里,竟出奇的静?

      头皮一阵发麻,无缘的恐惧袭上心头。莫不是镖局出了事?

      手按在沉重的大门上,只消稍稍用力,所有的猜测和疑虑便都会真相大白。

      “吱呀”,门被推开,陆双生双腿一软,已顺着门框滑倒在地。

      平日里干净、整洁、热闹的院子,此刻只能用“修罗场”三个字来形容。

      鲜血将地面染成红色,院子正中间,堆着一堆已经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刺鼻的腥味和肉焦味弥漫在整个陆家。

      陆双生已经忘了怎么喊叫,爹和娘这两个字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她已经崩溃,忘了怎么站起来,忘了怎么走路。只得拼命拖着沉重的双腿向那堆尸体爬去。

      已经凝固的鲜血像胶一般粘住她的衣服,她就手脚并用在血胶中爬行。

      几十具尸体小山似得堆在面前,焦黑似炭一般,她怎么也分不清楚谁是谁。

      抓住离自己最近的那具尸体,拼命的晃,终于,一声嘶吼从她喉咙里彻底迸发出来,“啊—醒醒啊—醒醒啊—”

      “哐当”,有东西从尸体枯焦的手腕上掉下来。陆双生停下摇晃,用空洞的眼神看向地面。好几次才将那个黑乎乎的圆形物什捡起来,放到胸前用力擦拭着。

      原来是一只金色的龙凤镯。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从陆双生喉咙里爆发出来。

      天空突然一声闷雷,和着那声绝望的“娘”,炸响地面。

      雨水和血水混为一体,在地面尽情肆虐。陆双生一具具扒着着尸体,将他们平放到地上。从骨骼大小,她只能分出男女来,却怎么也分不出谁是谁!

      爹在哪里?

      坐在血水中,眼神空洞望向天空。早上还生龙活虎的人,怎么突然变成不会说话不会动的尸体了?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再活过来?这样守着,他们是不是就能活过来了?

      突然,肩上一阵钻心的疼,她迟钝的往肩上看去,是一只很长的箭插到了肩上。

      就这样去陪他们也不错,自己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啊!

      她没认出漫天的箭雨突然朝她射来,用力向地上躺去。可是突然,她被什么从腰上抄起,飞一般从箭雨中跑进最近的一间房子。

      “哐”,关门的声响震的她浑身发颤。这是今晚她听到第一声响声,游离的她清醒了一半。

      黑暗中她一眼就认出了爹,身上黏糊糊的全是血。陆青龙用血肉模糊的双手堵住女儿的嘴,怕她叫出声来。

      陆双生紧咬牙关,尽力控制自己不叫出声。整个人如筛糠,但还能仔细听陆青龙说话。

      “生儿,这些话,爹只说一边,你要仔细听好。带着信玉去京城找他,他会护住你。不要暗查凶手为咱们陆家报仇,我们唯一的心愿就是盼你能好好活下去。从后门走,爹给你断后。”陆青龙说完,不等女儿反应过来,便用力折断她肩上的长箭。

      陆双生被疼痛再次拉回现实,她拼命摇头,压着声音哭喊,“我不走,我不走,要走一起走,我一个人哪里都不会去。不走—不走—”

      看着女儿颤抖和单薄的身体,插着箭头的肩膀,用尽所有力气抓住自己胳膊的鲜血染红了的双手,还有看到活着的他时眼中那如星星之火般的希望,他心如刀割。

      女儿是他和夫人的心头肉,自幼娇生惯养,舍不得让她吃一丁点的苦。一夕之间,她竟父母双亡,变成孤儿。还要在那些丧心病狂的野兽的铁蹄下逃亡,她可怜的孩子,该怎么逃脱他们的魔爪,该怎么活下去?

      在父母羽翼下长大的孩子,单纯的如一张白纸,可是社会这般险恶,她怎么才能安然活到老。几十年漫漫长路,没有父母她会吃尽苦头,受尽罪啊!

      那个人,他不是不信任他,只是世事多变,人也会变,谁知道这么多年他变成了什么样?万一他变了,他的孩子该怎么办?

      如果可以,他多想护着她逃,可是老天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要不是为了等女儿,他已死多时。他身上的伤,撑不到出城,反倒会耽误女儿逃走。

      陆双生绝望的抓住父亲的胳膊,父亲身上的血顺着她的胳膊往地上流。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一走绝对再也见不到爹了。所以她不能走,大不了一起死,也好比孤零零一个人活着的强。

      陆青龙用力推开女儿的手,将随身佩剑塞进她手中,“生儿,你不活下去,我和你娘死不瞑目!青龙剑,拿好,快走,快走—”

      话没说完,一阵劲风将紧关的房门掀开,明晃晃几把剑跟着刺来。

      陆青龙从地上翻起,空手格开剑尖,嘶吼一声:“生儿......”

      看到他爹空手格开剑尖,她这才想起,自己也会功夫,自己应该拔剑冲上去。

      谁知陆青龙挡在她面前,始终不让她出手,怕暴露她。

      陆双生拔出剑来,青龙乃罕见宝剑,剑刃寒光流水,刺的敌人眼睛生疼。从父亲身后闪出,挥剑便刺。忘了自己受伤,麻木到感觉不出疼痛,她一心想击退敌人,护住浑身是伤的父亲。

      陆青龙几次三番想让她从后门逃出,她就是不走。

      “砰”,有人破门而入,用极粗的声音骂声“一群废物”,已拔剑出鞘,朝着陆青龙杀去。这人身上杀气极盛,出剑又极快。

      陆青龙身为青龙镖局的创始人以及江湖上武功数一数二的人,按理来说这世上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但不知为何,他竟身负重伤,而且出手也慢了很多。

      他明显不敌来人。

      陆双生全身肌肉紧绷,紧张到快要吐,她不可置信的问陆青龙,“爹,怎么会这样啊?”

      几招下来,陆青龙已然快要支撑不住,为了女儿,他只得拼了。

      没时间告诉女儿原因,只突然向前扑去,快准狠的扑到那人身上,接着便迅速抱住那人腰,声嘶力竭的喊:“生儿,你死了爹绝不会瞑目,替爹活下去—”

      那人被他这一抱,气血翻腾,提起剑便往他背部刺去。

      陆双生早就举剑挡来,不过还是迟了一步,不偏不倚,那剑就这般在她眼前明晃晃刺入她爹的后心。

      但陆青龙不放手,抱着那人为女儿争取时间。

      她呆住了,傻眼里,绝望了,忘了她还在和敌人厮杀。一口鲜血喷到地上,终于崩溃到心神俱裂。

      看着嚣张的一下下想要甩开父亲身躯的敌人,热血在胸中翻腾,仇恨在眼中燃烧。

      她不能死,一定要活下去。

      余生,她会在报仇雪恨中走完。

      终有一天,她会将这些人撕成碎片,来祭陆家亡灵!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艰辛极了。很希望这世间所有的孩子都陪父母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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