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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Chapter 2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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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的雾气愈发浓重，沉沉压下，湿冷的空气无声地翻滚、覆没，视野里灰白一片，只留下淡淡的树影，弯曲的树干纵横交错。
鸟鸣突然消失了，斑驳的枯叶层层堆积，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在幽僻的山林中突兀地回响。前方留有依稀可辨的蜿蜒路痕，四散的尘埃融进飘渺的雾霭之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四周，迷雾中渐渐浮现出一双双幽绿的兽瞳。
阿斯普洛斯冷冷地瞥了一眼在他身侧不断聚集的狼群，注意到它们眼睛下方绘有赤红色的花纹。
狼群喘着粗气，呼出森然的白雾，尖利的犬齿呲露在外，喉咙里压抑的低吼变为一声声诡异的呜咽。它们皮毛光亮丰茂，低伏着身体，健硕的背部随着步伐一起一伏。如同鬼魅般跟随着阿斯普洛斯，一直到达密林深处。
在雾霭尽头，他终于看清了那一座座圆形神庙的遗迹，藏掩在迷雾与枝柯的阴影之中，残垣上的雕纹已被侵蚀得无法辨认原有的形貌。古老祭坛的周围残留着一圈常年焚烧祭品的火烧痕，以及渗入石缝的牡牛骨灰。
白袍女巫们低垂着眼眸，伏跪在灰黑色的石梯前，似乎在等待他的到来。狼群在瞬间四散而去，静默中只剩下雾气诡谲地流动。
“双子座的阿斯普洛斯。”阿斯普洛斯有些厌恶地皱眉，他打破沉默，报上姓名，“奉教皇大人之命，前来德尔菲求取神谕。”
回应他的是为首一名金发巫女，她语气生硬地答道：“阿斯普洛斯大人，我们已经恭候多时。”
女人起身，赤脚朝他走来，萦绕在她身边的雾气悄然褪去。
她恭敬地双手奉上一卷封好的羊皮，眼角鲜艳的红色花纹如同血泪，映衬着一双灰色的眼眸，神情庄重而肃穆。
“这将是，您的未来——”
话音未落，狂烈的风猛然升起，由地面席卷而来，将枯叶和尘粒裹挟向空中，打散阿斯普洛斯的额发，他的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身处废墟的巨大祭坛发出震颤的轰鸣，其上灰白色的雾气如飓风般飞快流转，气流不断融合，竟汇出一个扭曲的人形。翻涌的雾气染上鲜血的赤色，堆积、膨胀，血雾由祭坛滚滚漫溢。
祭坛中央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竟是一个身穿散发宝石般光芒、暗紫色盔甲的黑发青年。
待看清了那人的面庞，阿斯普洛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那是——
穿着冥衣的他。
——不、这不可能！
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缓缓抬头，一双血红的眼睛与他四目相对，嘴角带着莫名的笑容。
黑发男人迈步走下祭坛，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阿斯普洛斯绷紧身体，似乎做好了应对攻击的准备，可男人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他似的，径自向他身后走去。紧绷的身体渐渐松懈下来，他转过身。谁知，在他身后——
那个身披黄金圣衣、古铜色皮肤的英俊青年，正以他从未见过的坦荡眼神，毫无惧色地注视着他。亦或是——注视着那个身披冥衣，堕入黑暗的自己。
他的心脏顿时沉入谷底。
“双子座的一人，诞生在凶星之下。而凶星之子，将会成为圣域的灾祸。”巫女们的声音齐齐传来，被无限放大，仿佛幽灵的呓语。
「阿斯普洛斯，你是在能够成为最强圣斗士的星座下诞生的。」
「德弗特洛斯，我就这样以教皇为目标——必须要改变这错误的世界。」
——你不在的话，我就没有成为黄金圣斗士的理由。
洪流般涌来的记忆逐渐被黑暗淹没，仿佛梦魇般囚禁着他的意识。直到冥冥中，一个陌生戏谑的声音变得愈来愈清晰，在他耳边回响。
——「弟弟呀，可是无论何时都觊觎着哥哥的位置哦。」
**********
从午后开始，灰色的云层便在天空的一角不断堆积，随着时间推移，云身已覆盖整片天空，光线逐渐昏晦。临近黄昏时，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接二连三地打在大理石柱上。
希绪弗斯临时去了趟旁边圣斗士候补生的训练场，见他没回来，萨沙便独自前往一旁空置的神庙避雨。神庙的走廊静寂无声，新生的藤蔓攀附在廊柱上，枝条从梁边垂落，团簇的白色花朵正蓬勃盛开。
经过一天的训练，她只觉得肚子空空的。沿着走廊漫无目的地向前，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她从未去过的破旧竞技场。
“萨沙大人——”
女孩回头，身披黄金圣衣的希绪弗斯正向她走来。
“您原来在这儿。”希绪福斯半蹲下身子，他的额发、圣衣上还残留着细小的水珠，“那边的竞技场是不能过去的。”
萨沙听话地点头，说道：“因为下雨，我不知不觉就走过来了。”
希绪弗斯循着她的视线，看到檐角接连落下的雨滴，轻轻“嗯”了一声。他将手中的细羊绒斗篷披在女孩肩上，仔细地为她系好领前的丝带。
末了，她伸出小手，帮他擦去头发上的雨水。
“既然下雨了，我们就先回去吧。”希绪弗斯安静地等女孩擦好了，弯腰将她抱起来。
“我今天可以去射手宫吃晚餐吗？”萨沙抬头问希结弗斯，雪白的斗篷下露出一双绿色的眼眸，脸上写满了期待。
天色暗了下来，一路上的火炬都已被点燃，在细密的雨幕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温暖的火光照射在希绪弗斯的脸上，他的眉眼笼罩在淡淡的光晕之中。
“当然可以。”他柔声说道。
“也可以叫上雷古鲁斯吗？”
“好。”希绪弗斯回复道。
“卡路狄亚和笛捷尔也可以一起吗？”
“……好。”
“还有艾尔熙德、雅柏菲卡他们，我记得除了阿斯普洛斯、童虎和阿鲁迪巴，其他人都在圣域！”
“……萨沙大人，射手宫可装不下那么多人。”
**********
黑红色的血液静静流淌，漫过枯叶堆时发出了细微的声响，随即溶进湿润冰冷的泥土。
浓郁的雾气向两侧散去，其间缓缓浮现一个身披黄金圣衣的背影。此时此刻，那身夺目的圣衣已失去往日的光华，海蓝色的长发融进林间晦暗的光线中，几乎被深沉的夜幕浸染为黑色。
眼瞳血红的青年根本没有察觉到，那两颗红色的糖果不知何时滚落到了地上，在无意间被他踩碎，碎块七零八落地陷入黝黑的泥土，被流淌的鲜血浸透。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大脑在刹那间变得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时，女巫们的尸体已经躺在他的面前。
——是他杀的吗……
阿斯普洛斯站在原地，胸膛起伏，声音阻滞在干涩的喉咙里。就在这时，背后的空间突然扭曲，他随即感受到一个熟悉的小宇宙。
——最不想见到的人，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戴着黑色面具的青年从空间缝隙里走出，见到眼前的场景，“这副惨状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巫女们都死了？！”
阿斯普洛斯背对着德弗特洛斯，一言不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斯普洛斯？！”见他不予回应，德弗特洛斯厉声问道，“你回答我啊！”
“你在怀疑我吗……德弗特洛斯。”
巨大的蜂鸣伴随着滚滚气焰侵袭而来，压倒性的小宇宙在一瞬间逼近，连带着青年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也近在咫尺。
德弗特洛斯本能地察觉到了强烈的杀意，反射性抬手挡住这极具攻击性的一拳。金色光芒在两人之间激烈碰撞，冲击竟将四周的树木连根拔起。
“咔哒”一声，德弗特洛斯脸上的面具未能挡住猛烈的风暴，应声掉落，露出他那张与阿斯普洛斯一模一样的面庞。
“竟然接下了穿着黄金圣衣的我的拳头，德弗特洛斯。”阿斯普洛斯蓝色的眼眸映照着小宇宙闪烁的辉光，他渐渐收敛了手中的力量，“如果双子座的黄金圣衣有两个的话，你大概也已经成为黄金圣斗士了吧……”
没等他说完，德弗特洛斯一把挥开他的手，“别想搪塞过去，阿斯普洛斯！”
阿斯普洛斯也不生气，不急不缓地笑道：“我什么都没做啊。”
他转过身，看向血泊中巫女们的尸体，神色漠然。
“我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拜其所赐，奉教皇之命来取的神谕也拿不到了。”阿斯普洛斯缓缓蹲下身子，拾起巫女金色的头发，喃喃道，“真是可怜啊……”
闻言，德弗特洛斯有些犹豫：“这……真的可以相信你吗，阿斯普洛斯。”
“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话，我们就都完了。”他回过头，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连同我们兄弟俩的梦想一起。”
“‘双子座中有一人诞生在凶星之下’。”阿斯普洛斯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像是对德弗特洛斯说，却又像是对他自己说，“为了将这胡说八道的神谕颠覆——向世界昭告我们二人的存在——”
“为此，我必须成为教皇。”
他拾起掉落在草地中的黑色面具。
“我是为了救你才这么做的啊。”
然而，就连阿斯普洛斯自己也分不清，他说的究竟是那哪件事了。
“作为不存在的人，遮掩着脸生活的日子，不久就能结束了。”他将面具扣在德弗特洛斯的脸上。
德弗特洛斯依旧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着阿斯普洛斯。
“啧。”阿斯普洛斯厌烦地皱眉，“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德弗特洛斯。”
“回去吧，回到总有一天属于我们的圣域去。”
“你变了啊，阿斯普洛斯。”德弗特洛斯看向身影渐渐融入夜色中的阿斯普洛斯，“以前的你比现在更直率的。”
“如果我成为了负担，那你就抛下我。”德弗特洛斯认真地说道，“如果这样你就能恢复从前那样的话，我觉得这比梦想什么的要好得多。更何况，我一个人也能活下去。”
“你在瞎操心些什么多余的东西，德弗特洛斯？”阿斯普洛斯不悦地回头，语气已经带上了警告的意味，“我那里改变了？不论是现在还是过去，我都毫无改变地考虑着我们两人的事情。”
“你也应该一如既往地信任我，这样才能驱使我继续前行。”
可回答他的却是德弗特洛斯的沉默。
“啊，差点忘了。”
阿斯普洛斯打了一个响指，他面前的空间被切开一道狭长的口子，女巫们的尸体被卷进虚空之中，瞬间被吞噬殆尽。
——异次元空间！
“等等，阿斯普洛斯，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将巫女们的尸体投入异次元？！”
“这样放任不管的话，她们的尸体会腐烂，说不定会导致疫病流行。”阿斯普洛斯冷漠地说，“再者，这群巫女自认为能决定我们的命运，就通过那种无聊的神谕……”
“那么这个未来，她们应该也已经预想到了吧。”
来自空间裂隙的风吹动着阿斯普洛斯的长发，小宇宙的余辉照亮了他的瞳孔。他打开另一道空间，对身后的青年说：“走吧，德弗特洛斯，回圣域去。”
等到兄弟二人的小宇宙完全消失，黑发少年才从迷雾中缓缓走出，紧随其后的是身材高挑的金发女人。
“你操控他杀了德尔菲的女巫。”少年黑色的瞳孔凝视着林间愈发浓郁的雾气，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血腥味，“不怕那位找你的麻烦吗？”
伊琴娜掩嘴轻笑起来，“她们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了，包括那位大人——我为何不遵循这既定的未来呢？”
“那么，你为什么要将入口选在德尔菲？”黑发少年接着问道。
“我还需要一个东西。”伊琴娜轻声说道，“而那个东西，现在就在德尔菲的地下。”
“可这里不过是获取神谕的地方。”
“你错了，萨尔摩纽斯。”金发女人抿嘴笑道，“不过也可以理解，你不过就是个凡人，怎么会知晓神灵的秘密。”
“德尔菲表面上是供凡人求取神谕的地方，但实际上，在它的地下深处，是一个从千年前就由某个陨灭神灵看守的罪罚之处。而这些巫女知道如何前往那个位于地底深处的牢狱。”
“这里将会成为让希绪弗斯想起过去的梦境，当然，也将会成为永远囚禁雅典娜的梦境。”
“可所有的巫女都被扔进异次元了。”
“别担心。那个男人没有发现，但我刚刚可是看清楚了，有一个巫女啊，悄悄逃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真的让大家久等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大家的等待。
虽说时隔这么久到回来看，觉得自己写得还是蛮黑历史的【捂脸】所以，在完结后还是修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