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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Chapter 25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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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无风的墨菲亚，终究还是吞食了她眼前最后一丝光亮。
女孩的指缝莫名地流溢出暖金色的尘埃，她绿色的眼瞳倒映着指间跳动的微光，仿佛缀入了黎明时闪烁的晨星。
摊开手心的那一瞬，柔和的光便像是汩汩涌动的泉水，于她的掌心翻腾、迸跃。静止的空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飞扬的琐屑顷刻如同流沙一般飘洒向虚妄的黑暗，悬浮在空中，霎时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像是在等待着她的决定。
女孩抿唇。
——对不起，希绪弗斯。
在妮姬的指引下，她不再迟疑，勇敢地迈开步子，在昏暗的走廊上奔跑起来。
——她一定会找到伊阿宋的。
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着萨沙细碎的脚步声，平静如镜的黑曜石地面倒映着耸立于两侧的宏丽门扉，门内透露微弱的幽光、忽暗忽明。门扉的拱形眉梁中央塑有美杜莎的胸像，底部以罂粟花叶装饰。而两侧的门柱上则雕绘着生有双翼、手执权杖的神使。
女孩向着墨菲亚的深处跑去，谁料前方的空间竟然整个颠倒过来，踏在立有吊灯的天花板上，头顶却垂下无数倒立的灰色石像，像是一颗颗落置在黑白棋盘上的棋子。
穿过那道奇异的空间，四周的景象与她最初进入时无异。
——「在这里。」
妮姬的声音适时响起，女孩连忙停下脚步。她抬头望向面前高大的石门，注意到横梁的拱顶，有一个半身融入墙面的石像。女孩微眯眼睛也无法辨清石像的面容，面前的门洞像是笼上一层迷蒙的薄雾，另一端的景象若隐若现。
——不能害怕。
萨沙深吸一口气，毅然迈入门扉。
流淌的光影如同水中的涟漪般，向四周一圈圈漾袭开来，悉数漫过她的躯体。
如此真实的梦境。
浑浊的海浪声淹没她的听觉，随之而来的雨水猛烈地击打在萨沙脸上，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灰白色石板路。
五人宽的石板路平整地铺设于起伏的海浪中央，时不时被翻腾的汹涌海浪所吞没。在茫茫水雾的包裹之下，笔直地向海湾内呈环状的岩壁延伸而去。路的尽头似乎坐落着一座宏伟的神庙，隐约可见五道巨大的拱门，它身后的山崖上则漫布灰白色的建筑群。
平台的两侧屹立着十四座高大的波塞冬神像，赤金相间的绸带、旌旗缠绕在神像的肩膀和手臂上，黏稠而咸湿的海浪拍打着石像的脚趾和基座。
女孩孤伶伶地冒雨前行，脸上贴附着海水溅起的泥浆和盐粒。
海水不断上涨。
好不容易来到神庙前的阶梯之下，天空突然传来一阵喑哑的嘶鸣，沉重的青铜蹄钉猝然从头顶飞掠而过，空气发出一声闷响。
由震荡而生的气流撕裂雨幕，搅乱空气中雨水的轨迹，窜动的水珠迎面袭来。
一束金色的阳光划破厚重的云身、穿透雨幕，不偏不倚地照射在驰往天际、缠绕烈焰的战车之上。
那是——
透光的波澜海面。
赫利阿斯熠熠生辉的龙车。
被龙蹄踏过的空气如同震颤的鼓面，发出滚滚轰鸣，水雾纷纷退却。
不知为何，原本冰冷的雨水此刻竟变得滚烫起来，像是被炽烈的光芒煮沸，于空中升腾翻飞，无情地冲刷着女孩的面庞，她无法睁开眼睛。
失神片刻，萨沙始觉脚下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待埋头看清了脚下，她不由地倒抽一口冷气——
双脚正浸泡在殷红的血河之中，地板被鲜血覆盖，不知从何时开始，身后的台阶血如泉涌。
台阶上堆放着牡牛骨灰的祭坛边，跪在血泊中的棕发男人悲怮地弓伏着身子，双手掩面。
只见棕发男人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额角、双眼和脸颊，伤口浸出的血顷刻被雨水冲刷，血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染在白色衣襟上，喉咙深出发出阵阵凄厉的悲咽。
这是他失去一切的那一天。
雅典娜的记忆里还存留着当天的情形。精美的婚裙、金丝头冠之下暗藏着毒药与烈火焚烧的痛苦，他目睹龙车上亲生孩子的尸体，以及美狄亚痛恨与冰冷的眼神。
莫非——伊阿宋一直在失去孩子、失去一切的痛苦与悔恨中往复，一直经历着这样轮回的梦境、无法从中解脱？
“伊……”萨沙有些不知所措，她向前走了一步，尝试着唤道。
谁知，话还未出口，从神庙中涌出的血流突然剧烈波动起来，由拱门内汹涌地迸溅，即刻吞没身后的神庙。天空瞬间变成猩红色，血雨从天而降，视界里只剩下一片狰狞的赤红。
——这样下去，她会被推出梦境！
“伊阿宋，停下！”
萨沙在及膝深的血浪中奋力向前扑腾，位于祭坛旁的伊阿宋却丝毫未觉。
“我是来帮你的！快停下！！”
血浪的翻滚并未停止，巨大的推力让萨沙脚下一个不稳，重重栽倒在血水中。
透过温热的血水，无限的悔恨、悲恸与愤懑席卷而来，鲜明却又无助，她的心脏酸滞地搏动着。
——既然如此痛苦，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你还要那么做？
阿耳戈号上那个曾经鲜活、明亮的稳重青年。
记忆里的沙滩上，纤细的干柴剧烈地燃烧着，火焰与星空交织相映，大熊星座与猎户座来往于迟暮和破晓。迪度蒙山上落下绵绵不绝的泉水，弗里吉亚人唱起赞颂瑞亚的祷歌，铃鼓与大鼓的响彻黎明。
他怀抱金光熠熠的羊毛，面向伊俄尔科斯的大海，遥望被余晖镀成金色的佩利翁山，虔诚地合上眼睛。
他向金羊毛许下了愿望。
——「是自私与狂妄。」
妮姬的声音在她耳边清晰地回响。
人的情感灵魂中无可避免的卑劣和脆弱，侵吞了他的理智。
他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与责任，以及——身为英雄的荣光。
女孩咬牙，从血水中挣扎着站起来，拼命大喊道，“快想起来……快想你以前的样子啊，伊阿宋！！”
虚弱的男人终于听到了，他的肩膀一顿，抬头望向女孩的方向。
“以前的……样子？”
血雨突然静止。
“你想赎罪，对吗？”
充斥着血水的空洞眼眶无声地注视着女孩的方向，男人缓缓点头。
“那就不要躲在这里折磨自己、逃避一切。”女孩狼藉的脸上，一双绿色的眼瞳执着而明亮，“人是会犯错的，你要去弥补自己的错误，因此——”
“醒过来吧，伊阿宋。”
男人似乎平静了下来，汹涌的血海正在褪去猩红色。
就在萨沙快要靠近伊阿宋身边之时，一支羽箭不知从何处袭来，撕裂空气，毫无预兆地射入男人的肩膀——
萨沙心脏一沉。
“啊啊啊啊啊——”
耳膜快要被野兽的咆哮穿透，萨沙捂住耳朵，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血海再次排山倒海地奔涌翻腾而来，萨沙根本来不及躲避，被无情地推离。高大的廊柱倾斜交叉在血红的沉重云幕之下，投下深彤色阴影。
她被血浪淹没，白色的气泡扰乱她的视线。
——「快醒过来！」
妮姬的声音让她从窒息中找到呼吸，萨沙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面色凝重的棕发青年，他的目光正投向萨沙身后。女孩惊惶地回头，只见身后，伊阿宋肩膀上真实地插入了一支羽箭。
“阿布绪尔托斯，是他射出的箭。”
希绪弗斯紧皱着眉头，他回头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就在这时，藤蔓悉数挣脱光箭的束缚，朝着希绪弗斯和萨沙袭来！
“失败了吗……”希绪弗斯避开一道道向上缠绕的藤蔓，咬牙说道。
女孩抱紧希绪弗斯的脖颈 ，有些难过地说道，“对不起，我没能……”
“这不怪你。”希绪弗斯触到女孩冰凉的面庞，“看来，我们得另寻办法了。”
——真的不行吗……
女孩望向上方的被丛生的藤蔓所支撑的棕发男人。
突然，无数烈焰燃烧的箭矢跃空而来，希绪弗斯抱着女孩从藤蔓上一跃而下，险险避开呼啸而来的箭矢。
站在山崖上的金发女人冷眼注视着藤蔓里的伊阿宋，而站在她身旁的阿布绪尔托斯再次拉开空弦，对准崖下，在指尖积蓄着力量。
“他向金羊毛许了愿。”美狄亚俯在黑发男人耳边，轻声说道，“如果他不能死去的话，我就无法向金羊毛许愿。”
她的声音温柔而决绝，毫无温度。
“杀了他，阿布绪尔托斯。”
闻声，正在拉弓的阿布绪尔托斯不禁想起他初次见到美狄亚时的场景。
——「叫……阿布绪尔托斯，怎么样？」
她给予了他姓名。
少年在血泊中抬头，看向被晨光照耀的女人。她身后的夏季天空清明如镜，蓝宝石一般光滑而晶莹。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女人在为他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想到的究竟是谁。
——他还剩下最后一支箭。
“伊阿宋。”
黑发的男人突然露出一个轻蔑地微笑，低喃道：“我可不会像这个名字的主人一样，轻易被你杀掉。”
“这次——换我来杀死你吧。”
绷紧的弓弦发出惮竭的悲鸣，黑发男人松开指间的弓弦。
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的萨沙突然大喊一声，“住手！伊阿宋的愿望是……”
为时已晚，阿布绪尔托斯最后一支羽箭，毫无偏倚地射入了伊阿宋的胸膛。
藤蔓的力量立刻停止。
下一秒，美狄亚的嘴里突然呕出一口血。
她惊诧地瞪大了眼睛，血液无端从她的口中涌出，没有丝毫停止。
作者有话要说： 从周六开始就要参加魔鬼训练营了_(:з」∠)_看到老师发过来的任务有点蒙……周日十点，我会尽量准时更新的，如果没更上我会在周二之前补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