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Chapter 1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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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房间内，两个青年沉默不语。窗外的亡者发出拖曳的脚步声，颈骨前倾，四处游荡，用空荡荡的眼窝漫无方向地摇头张望，似乎在搜寻着希绪弗斯和阿斯普洛斯的踪迹。屋壁微弱的烛光罩在它们漫布裂纹的头骨，看上去像是栅栏卷纹斑驳的锈迹。
“难道……我们刚刚是在绕圈子？”希绪弗斯打破沉寂，率先开口道。
阿斯普洛斯喃喃说道，“或许这是个特别的空间，可它现在闭合了……”
“什么？”
希绪弗斯不解地看着念念有词的蓝发青年。
“希绪弗斯，把你的头带借给我。”略假思索后，阿斯普洛斯看向希绪弗斯，异常严肃地说道。
希绪弗斯乖乖取下头带，阿斯普洛斯接过他的头带，毫不犹豫地拉断。
“喂……”看着他的暴力行径，希绪弗斯忍不住出声。
“不就是头带吗，回去之后还你一条新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希绪弗斯哭笑不得，“我只是想知道你用这个来做什么。”
——总不至于是拿他的头带来解气吧。
“来给你演示这个空间的变化和构成。”阿斯普洛斯扫了他一眼，冷笑着说，“我认为单纯用说的话，你根本听不懂。”
下一秒，他恢复严肃而认真的神情，“假设空间就像这条带子一样，拥有正反两面，记住，这只是假设，因为现实比这更复杂。”
“我们不可能在闭合的空间里，实现从头带的正面到达反面。”
他将带子闭合起来，展示给希绪弗斯。头带形成的圆环一面朝外，一面向内。
“是这样没错啊，在闭合的头带上，当然不能从正面到达反面，可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希绪弗斯问道，“等等，你的意思是——我们之前是处在空间的正面，而现在是处在空间的反面吗？”
“没错。”
“那我们是怎么从正面达到反面的？”
“如果一开始，我们是处在这样的空间里呢？”他将布条的一头旋转一周，再将断裂处连接在一起，“这样的话，正反面连接在一起，我们便可以到达反面的空间①。”
——的确。
旋转过后的头带再连接起来，的的确确能够实现正反面的连通。
“所以我们刚才能看到普罗米修斯的遗迹，是因为空间是像这样连接的？！”
阿斯普洛斯点头，一副庆幸他懂了的表情，“更准确地说，不是我们由正面到达背面，而是原本处于空间背面的普罗米修斯，随着空间的扭曲转移，与我们所在的空间相连接。随着空间恢复原状，再度变回正反两面，衪的躯体也回到了背面，而我们在空间的正面绕了个圈子又回到起点。就像这条头带，翻转之后重新闭合，正面与反面再度分离。”
“……那你有想到什么对策吗？”
“如果我的猜想没错……我认为空间就像这条头带，被改动后它会存在接合处，接合处可能存在某个通道连接着空间的两面，因此，我有个想法，值得一试。”
希绪弗斯顺着阿斯普洛斯的眼神，看到不远处屹立在废墟中的石门。
“不过在尝试之前，我们得先清理一下外面的尸骸。”
希绪弗斯默许地点头，握紧拳头。
——萨沙大人，请再等我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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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庇米修斯拉着女孩跑过长长的通道，廊柱间的距离逐渐缩小，来到梯口时，仅能容纳一人通过。高耸的石柱分立阶口两侧，半面羊头浮雕嵌入柱廊中部，替去羊角螺旋花纹的是簇拥成团的百合和风信子，以优美的弧线朝柱顶弯曲。
萨沙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们一直在普罗米修斯的躯干上。朝阶沿之下望去，盘绕衪身体环建的白顶神殿和回廊层层重叠，一直向下延伸。
“我们得先到地面，这上面不安全。”金发青年说道。
台阶由灰白大理石堆砌而成，表面打磨不够平整，一面靠着石壁，另一面没有任何遮挡，稍不留神就会摔下去。
厄庇米修斯伸出手，示意萨沙牵住他的手，以免她滑倒。
“哥哥想要用你交换的灵魂——其实是我的灵魂。”厄庇米修斯坦然说道，绿眸毫无杂质，干净而无任何阴霾，“哥哥同意和那人做交易，于是有人将我从冥界的牢狱中深处放了出来。”
“是谁？”萨沙急切地问道，“和普罗米修斯做交易的究竟是谁？”
厄庇米修斯挠挠头，“抱歉，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记得打开门的是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年，大概这么高的个子，”
他停下来在胸前比划。
“如果说真有什么让我介意的话……他的眼神，像深海一样冰冷。”
——难道是特纳……？
“你没事吧？”艾草般的绿眸映入眼帘，厄庇米修俯身询问道，“脸色变得这么差……”
“我没事！”她连忙回答，抓紧自己的裙摆，某个她不愿提起的名字又从心底浮现。
“我想对你说声抱歉，哥哥以前不是这样的。”短暂的静默后，他转过头来无奈地笑道，金色的发梢触到微皱的眉头，“以及……他对人类的爱，绝不亚于你。”
“那为什么……”
——本应该和蔼而怜悯人类的神灵，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憎恨人类、视人命为无物？而且雅典娜也说过，普罗米修斯明明是绝不会抛弃人类的神灵。
“我的死，让衪自责到无法释怀，千年来一直束缚着衪。”说着，他的表情黯淡下来，“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衪太过袒护人类而遭致灾祸，连累到我。因此，恢复神识的一刻，衪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救我。可失去「心脏」，让哥哥的力量大打折扣，衪几番尝试终以失败告终。”
说完，金发青年顿了一下，“衪是一个好哥哥，可我终究不是一个配得上衪的弟弟。我身上究竟有哪一点值得衪放弃人类，如此拼命……”
语气里是浓浓的自嘲。
“我总是后知后觉、笨手笨脚的，还老是连累到衪。”
“别这样说……”女孩急忙开口，她似乎在努力寻找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这点我应该能够理解……毕竟你对衪而言是无可替代的弟弟，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厄庇米修斯脚下一顿。他看着女孩单纯而直率的眼神，有些许失神，难以想象这是个十来岁的女孩说出来的话。
过一会儿，他低下头无声地笑了。
“没错啊……作为双生神灵，我和哥哥曾轮换使用躯体，我们俩是独一无二的，对双方而言，谁都是无可替代的。不过哥哥的力量总比我强，常在不经意间压制我，衪也总是为此而感到过意不去。”
“小心脚下的石头。”
他指着脚下一块突出的石头，提醒道。
“衪总想为我、或者说是为我们制造一个完整的躯体，让我们能够同时存在。”他低下头，凉爽的夜风徐徐拂过，“然后，人类诞生了。”
“渐渐的，衪为自己的创造物敢到自豪、新奇，像父亲对待懵懂的儿子一样，教会人类占卜、解读鸟类和火焰的预兆，使他们未雨绸缪、拥有技艺。虽然很脆弱，但也不再朝生暮死，终日浑浑噩噩。”
“衪继续着自己的创造，直到宙斯即位。”他们的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宙斯打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关心人类的命运，衪更关心自己的威严是否受到其他神灵的挑战，而哥哥的强大和叛逆，无疑是宙斯公然的隐患。衪选择无视哥哥的同时，也对人类所受苦难视而不见。”
“后来，哥哥选择利用墨科涅的宴会表达自己的不满，衪认为宙斯对待人类和自己的态度并不公允。于是在宴会开始前，将献祭的牛分成两堆，一堆用牛皮遮盖牛肉、内脏和脂肪，表面放着肮脏的牛胃，另一堆则用牛油包裹起来，看起来肥美而光鲜，但实际上里面全是白森森的牛骨。”
“衪当时已经被愤恨完全侵蚀了。”青年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我能感觉到衪的愤怒，衪想当众欺骗和指责宙斯。”
“那真是一场盛大的宴会，人与神灵共同出席，丰富的餐食由堂前放置到殿外，镶金的大理石桌，锃亮的银器，侍女穿梭在神与人之间，献上人的酒食，神的奈克塔尔与安伯罗西亚。”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宙斯早就知道哥哥对祀贡做了手脚。”厄庇米修斯不经意握紧拳头，“他是故意的、故意选中牛骨，为的就是引起众神的不满，让哥哥成为众矢之的！”
突然，他们到达一座镶嵌绿松石的神殿，位于普罗米修斯的腰腹处。外敞的六个廊柱撑起神殿的穹顶，在横梁上雕刻着华美的神像与棕叶纹饰，垂下的帷幔透着微弱的赤红火光。
青年的脚步突然有些迟疑。
“这里是……？”
萨沙隐隐看到昏暗的大殿中央有一个硕大的陶罐，像是撑起整个神殿的天花板，四面无数粗大的锁链牢牢缠住罐身，仿佛锢锁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物。
而在陶罐前方，一尊石像凭借半跪的姿势，双臂高抬，保持发力的状态拉住锁链。它仿佛用尽全力拉住锁链，手心内的锁链透出腥红的铁锈，而手臂肌肉上筋络漫布，石像的表情隐藏在卷曲的长发里。
“这里是潘多拉的神殿。”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萨沙察觉到异样，连忙转身。
温和的神色已不复存在，一双灰色如鬼魅的眼眸俯视着面前的女孩，他的脸笼罩在阴影中。
“他和你说到哪里了，失去神力的小姑娘？”他的嘴角扬起一阵莫名的冷笑，缓缓朝萨沙的方向走来，“哦，我知道了……墨科涅的宴会是吧？”
“你知道吗，当时的我沉浸在欺骗众神之王的喜悦中……即便衪收走偶尔向人类施舍的火焰，我业已想到办法来偷取神之火，也从不畏惧衪的惩罚。可他突然任命厄庇米修斯、让他赋予众生天赋。衪打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准备人类的那一份天赋，衪恐惧这些与神灵有着相似灵魂的生物，衪害怕有一天他们会反抗衪、无视衪、甚至强大到反抗衪！”普罗米修斯愤怒地说道，“我那善良的弟弟却一直以为那是他自己的过错，看着拥有天赋的野兽袭击无力反击的人类，自责不已。我告诉他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拯救这些人类，于是我加紧计划，用空魏阿杆去盗火！”
“我知道宙斯会处罚我，可我没想到衪连厄庇米修斯都不放过！”他的眼睛里闪烁凶狠的光芒，“衪送来潘多拉，她将随身携带的陶罐中所有的疾病、仇恨和纷争统统放了出来，为阻止这一切，厄庇米修斯用尽全力，衰竭至终，他的灵魂被宙斯关押到冥界的深处。”
“我不在乎被绑在石岩上，日复一日地遭受鹰隼啄食，可我不能容忍——明明是我的错，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一切？！他只是我的弟弟而已、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如果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我一定不会选择拯救人类。”他的声音平静下来，阴沉得可怕。
“我发誓，一定要救出他。”
“所以，你必须留在这里，直到那个少年来接你，直到冥王哈迪斯毁灭人类。”
他当着萨沙的面戴上那枚铁制戒指。
“别过来！”
萨沙大喊道，她向着侧殿外跑去，冲出神殿，外面是一片平坦的空地，她踉跄地退到空地的边缘，脚下是渺小而密集的房屋，迅猛的风从崖下吹来，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青年缓缓踱步向她走来，脸上的阴影逐渐退去，英俊的面庞展露无遗。
“过来吧，雅典娜。”
——已经没办法了吗？
“你别无选择，就和我一样。”
风吹散她的短发，心脏怦怦地跳动。
——不，虽然她失去了雅典娜的力量，可她明明还有自己的力量。
女孩握紧双拳，坚定的目光让对面的普罗米修斯顿觉不妙。
“住手！”
普罗米修斯冲上前——
为时已晚，女孩闭上眼，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Chapter 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