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ro（圣斗士冥王神话LC）》五釐九扣

19、Chapter 6 (3)

　　站在祭坛台阶之下黄金圣斗士的位列，只要一抬头便能看见站在祭坛前的萨沙。正值雅典的冬末，女孩穿戴一袭厚重的白色斗篷，在偌大的祭坛上显得瘦小而孱弱。

　　教皇大人举起手，示意台下安静。
　　“感谢各位的来临，下面将正式开始献祭的仪式。为感谢雅典娜大人，愿再次来到我们身边，与我们一同守护这大地。”
　　母牛倒下的一瞬间，希绪弗期敏感地捕捉到短发女孩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记得她应该更加……更加……
　　——等等，“她”？
　　——谁？

　　“希绪弗斯？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哈斯加特转过头正准备说些什么，结果看到希绪弗斯紧锁着眉头。
　　“啊……我没事。”
　　“真的没事？感觉你好像做了噩梦似的。”
　　希绪弗斯摇了摇头，“最近老是觉得某些场景似曾相识。”

　　——那个身着白色亚麻长裙的女孩子，头上戴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色头饰，长发整齐地披散在肩头。她手握金色的权杖站在祭坛上，目光淡漠地扫过台下欢呼沸腾的人群，再默然地抬眸。她单手将权杖举至面前，那双明亮的灰色眼眸，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她永远都不会用那双灰色的眼睛注视自己。
　　——直到最后也是。

　　想到这里，心脏奇怪地纠紧了。
　　他不解地抬头看向祭坛，高高的祭坛上，瘦小的女孩变得摇摇欲坠。

　　“不好！”
　　希绪弗斯低声说道，下意识地想要跳上祭坛。注意到希绪弗斯意图的哈斯加特立马伸手用力拦住了他，压低声音吼道:“你想干什么？！”

　　“我当然要上去，萨沙大人她……”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再次抬头，只见昏倒的女孩被教皇大人扶住，他才放弃挣扎。哈斯加特放开拦住他的手，“你疯了吗？仪式的时候闯入祭坛的非神职人员一律视作渎神处理。更何况你一旦冲上去，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对不起。”
　　“我知道你很担心她，可是……那样的小女孩真的能够引领我们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哈斯加特？”
　　“……这位女神和我想像中的不大一样，而且……我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小宇宙的痕迹。”
　　“萨沙大人才刚来圣域——她的神力还没有觉醒，萨沙大人还需要时间来成为一个合格的女神。”
　　“我知道。”哈斯加特将双手抱在胸前，“可是，圣战真的给了我们那么多时间吗？哈迪斯，真的会给她时间，让她成为一个合格的女神吗？”
　　“希绪弗斯，我想你是知道的，对于我而言，女神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存在，我有自己战斗的理由。可是，对于下面那些圣斗士，圣域的士兵，圣域周边城镇的居民，还有站在对面的各个神庙的大祭司，女神对于他们而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如果他们发现，他们所侍奉，所依靠的女神，只是一个……嗯……不那么强大的女神，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你刚刚想说的是软弱。”一直沉默的艾尔熙德开口道。
　　“……总之，我想说的就是她这样是不行的。”

　　正如哈斯加特所说的那样，原本还在下面的欢呼雀跃的人群转而被不安的氛围所代替，从欢呼转为静默，再从静默转为窃窃私语。不安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涟漪向四周肆无忌惮地扩散。

　　“虽说圣斗士的职责是守护雅典娜，身为黄金圣斗士的我们更是义不容辞。可是，我们已经失去她十年了，你也知道这十年间我们都经历了些什么。所以，我们更需要守护她的理由。”
　　“至少能够让我信服。”

　　希绪弗斯握紧了拳头。
　　“你还是要上去？”
　　“……我会老老实实地从那边的台阶上去。”

　　视线被黑暗吞没的瞬间，她想到的第一个人是希绪弗斯。

　　——对不起，希绪弗斯。
　　——她还是没能做到。

　　意识被投入到海水中，置身在令人窒息的泡沫里。当窒息感逐渐淡去，她慢慢睁开眼，又到了那个映照着湛蓝色天空的地方。流云正如雾地扩散、流淌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手握金色的权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她一言不发，灰色的眼眸不辨喜怒。
　　“汝白白辜负了他对汝的期望。”她背对着萨沙，手握金色权杖，冷冷地说，“但既然有了约定不能抹杀汝的存在，汝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直到圣战结束吧。”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萨沙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寂寥的天空中。

　　忽然，一种熟悉的感觉——宏大，疏离，冷漠的小宇宙——从心底缓缓蔓延并铺陈开来。希绪弗斯惊讶地转过头，看向祭坛的方向。
　　紫发的女孩已经重新站立起来，那张精致的脸上，不再是怯弱、紧张，转而被一种冷漠的表情所替代。明亮的灰色眼眸，微昂着头。她的脸上毫无波澜，平静地审视祭坛下的人群。

　　——高贵、遥远的神灵。

　　希绪弗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屏住了呼吸。

　　紫发的女神平静地迈开步子，来到祭坛边缘，踏下第一级台阶。
　　“雅典娜大人……”赛奇准备提醒她，谁知雅典娜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打断赛奇的话。她继续向下走去，人群一片静寂，随着女孩小宇宙在空气中不断地膨胀，不可估量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眼前瘦小脆弱的身体里喷薄涌出，可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神圣不可侵犯。到达阶梯中段，她不再有继续向下走去的意图，停下脚步，俯视着眼前聚集的民众，慢慢举起手中的金色权杖，威严的神力带着压迫感紧逼而来。民众们呆愣了一秒，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人群由近及远地伏跪下来。

　　——不需要任何言语，神灵的威严业已深深刻入人们心底。
　　——这才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强大、令人敬畏的神灵，能够守护他们的神灵！

　　“特里托格尼亚！”
　　不知道是谁先发声，人群中开始逐渐传来此起彼伏欢呼声。
　　“特里托格尼亚万岁！”
　　“雅典娜大人！”
　　“帕拉斯·雅典娜大人万岁！”

　　雷鸣般的欢呼声震动着整个圣域，淹没了整个祭典，久久不得散去。

　　——这就是他所期望的神灵吗？

　　希绪弗斯捏紧了拳头，加快了步伐。

　　——强大到足以保护整个大地的女神。
　　——一心牵系着大地和在这之上生存的人民的女神。

　　灰色的记忆带着腐败的气味从神经末端攀爬而上，脑海中残留的景象不停回放。被烧焦的房屋只剩下黑漆漆的框架，爬上城墙时，放眼望去的一片接连一片的废墟，黑色的浓烟在雨水中慢慢消散，顷刻之间陷入土壤中，转变为黑色的灰烬。
　　祭坛下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成百上千的黑色棺椁，不知姓名的死者。
　　从战场回收的圣衣箱子上干涸的黑红色血迹。

　　回廊上，雅典娜大人和教皇大人正迎面走来。

　　“雅典娜大人！”希绪弗斯急忙单膝跪下，“教皇大人。”
　　灰眸的女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雅典娜大人，希绪弗斯想冒昧地请问您，萨沙大人她……”
　　“希绪弗斯，吾既然已经向斯提克斯河发过誓，答应过汝不会抹杀她的存在，自然会信守诺言，”她毫不留情地打断希绪弗斯，“只是，汝真的觉得，她现在的软弱，真的能够让她在残酷的战争中，领导整个圣域吗？”

　　此时此刻，萨沙抱膝坐在巨大清澈的天幕之下，寥廓天空的边界在视线可触的范围内连接着如同镜面的地面，整个世界内是空无一物的寂静。她有些失神地抬起头来环顾四周，自言自语道：“其实……呆在这里也好。”

　　——这样，她就不用承担某个她不可能胜任的责任了。
　　——那样的话，她就可以不用被迫去看那些难懂的书，学那些奇奇怪怪的语言和知识了。

　　她抱紧自己的膝盖。

　　——就这样……一直待在这里吧……
　　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滴落，掉在地面上，平静的地面划出一道道向外扩散的涟漪。

　　“希绪弗斯……”她轻声呼唤道。

　　从失去记忆之后，就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人。
　　在漆黑破旧的回廊里，焦急的神色和有些严厉的责备。
　　手指上温热的老茧。

　　——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希绪弗斯——”

　　——不要，她不要再也见不到他！
　　——她不要永远被囚禁在这里！

　　“砰”的一声，手中的权杖毫无预兆地碎裂开，顷刻变成细小的粉末，雅典娜摊开手，金色粉末如同流沙一般从她的指缝中漏出，消失在空气中。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权杖的变化。

　　“汝不用担心。”

　　希绪弗斯抬起头。

　　“看她能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或是借助尼姬的力量走出那个囚笼。”她转向赛奇，“在这段时间内，吾想了解一下圣域的状况。”赛奇点了点头，带着女孩离去。
　　她在心中默默地问道：“尼姬，汝是要背叛吾吗？”
　　「我并非要背叛您，雅典娜大人，只是离那个时间越来越近了，我必须采取一些行动来实现我的夙愿。别忘了，我愿意背叛提坦一族而帮助您和您父亲的理由。」
　　「所以，希望您能理解我，萨沙大人是通往那个未来的不可或缺的存在。」
　　“莫非，汝还妄想着去救他？”
　　尼姬陷入了沉默。
　　「不……我早已放弃那个念想了。」
　　她艰难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