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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对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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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飞向日月魔宫的北门的路上我想了很多,七百年的事情如电火光般在眼前划过,一幕一幕,似远又近,似近又远……
不,那不只是短短的几秒,那是一个时间的海洋。
我突然不想见到修罗神,这个在我懂事起就占据了我的全部思维一半的男人,这个我恨了千年的魔头,这个我见了便再也恨不起来的男人。
他经过那次七人围攻,得知恋了几万年的女子只是虚无缥缈的一幅画的时候也一定伤透了心吧。
他再次出现会不会杀尽三界生灵,若是,我能阻止他吗?
我能阻止他杀明珂吗?
明珂是造成这些不幸的罪魁祸首,他该不该杀?
若不是明珂,我怎么能在日月神宫度过我一生中最为平静安逸幸福的日子,那些因明玉简单的相伴便有接近奢华的快乐的日子?
我便看到了修罗神。
他如一柄标枪般昂然坐在一匹战马上,手上只拎着一柄只能吹下属下的头而没有任何冲锋陷阵功能的窄窄地镶着青龙白虎的指挥刀,他的左右两边也是战马,左边战马上的赫然便是水悠扬,而右边的却是桓痕。桓痕的手上拿着一柄长可七尺的长刀,刀上嵌着两个大字:沉浮。
水悠扬披盔带甲,竟是丝毫不见了昔日的柔弱,倒拎着一柄八尺银枪脸若冰霜威风八面的立在修罗神身后,哪里还是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分明是花木兰再世,穆桂英重生。
他们三人身后又立着三个人一字排开:火行烙、木行林和土行孙。
三个人也骑着马,却是缩在马背上的,丝毫没有沙场战将的豪气,可是偏偏我的目光看到他们便很难移开,他们的手中没有任何兵器,其实对这三人的修为,又何必用什么兵器呢?什么东西到了他们的手中不可以成为杀人的利器?
他们的身后还有一队队衣甲鲜明旌旗蔽日的士兵,刀出鞘,箭上弦,显然只待修罗神一声令下便可将这万年不坠的日月魔宫踏为平地。
那么漫山遍野的士兵竟是丝毫不乱,无一人离队,无一人说话,仿佛天地在刹那间顿默,偶而几声马嘶凄厉地响起便可响彻耳膜,却更显这天地之静。
这整支军队却不像是可以风里来雨里去的天兵魔将,倒像是是人间的马骑步兵,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还在荆芜帝国,而眼前的是多年前我梦中一直缠绕不变的岑刀在战场上的样子。可是我终究没有看过战场上的岑刀,而现在,那个都已埋葬在记忆中的梦却在这里重见。
挡在这支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军面前的是明珂,一个人。
明珂只是静静地站在日月魔宫北面城门下面负手向天,仿佛眼前的千军万马只是海市蜃楼并不存在一般。
只是一个人就令这千万大军为之止步,这是怎样的胆略?
修罗神,不,应该改叫岑刀了,就是岑刀,只有岑刀,除了岑刀还有谁能凭一柄不能冲锋的指挥刀便能号令这万千大军?除了岑刀谁又能如此在万军之中冷傲分毫不减?除了岑刀还有谁能在占据上风时不实行杀戮,只在主敌歼灭时等其余敌人自动投降?除了岑刀谁能有这三分仁慈,七分狂傲?
早在看到如花夫人和十二花王的战局时我就该想起来了。
修罗神能以桓印的身份变成岑刀,就能在我面前重演这一幕。
只是岑刀,你何苦骗我那么多?我本来要助明珂拚死来阻拦修罗神的杀戮,现在,修罗神却成了你,桓痕和水悠扬也在你的身旁,你让我怎生立场?
你到底是用妖法还是韬略来征服桓痕和水悠扬?
时到如今,你叫我如何再爱你?你为何,将那些快要死去的记忆生生唤起,又慢慢浇灭?
现在,面对我,你还能说什么?
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
你觉得你说什么我还会相信吗?
不,岑刀,我不恨你,我只是厌倦,深深地厌倦,不管今日如何收场,我若活着都不要再看到你了,不管你用何韬略,你怎能让一个爱你的女孩,一个从五岁就开始爱你的女孩受骗这么多次。
我站到明珂左边,看着自己手心一直一直紊乱的纹路,心中慢慢升起绝望。
明玉站到明珂右边,说,哥,我来晚了。
明珂回过头来,看着明玉,面无表情,说,玉,你知道了我曾经为了争天下以卑鄙的手法对付修罗与无痕吗?
明玉说,我知道,没有卑鄙的手段,只有卑鄙的人。修罗以武力横行三界,哥以智略平治天下,本就没错,何况哥心中想的是日月神宫的荣耀。
明珂说,那你知道我为了练如意神功在你昏迷时取了你身上一半的血液吗?
明玉说,哥,我知道,我们身上流的血本就是相同的。
明珂的眸子里突然风起云涌,他说,玉,其实我曾有杀你的念头,因你的天分从小就比我高,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有下手吗?
明玉说,哥,我知道,因为我们是兄弟。
明珂笑了,对,因为我们是兄弟。
明玉也笑了,他笑得那么开心,那么自由。
他不必再看我,我给他的只是越来越深的忧郁,他若能从哥哥那里得到笑,那想来也是好的。
明玉转向我,你可以走了,你本是日月魔宫的客人,又因将如意宝典带到本宫也可算是本宫的恩人,可是我曾给你长生,也数次救你出虎口,以后你与日月魔宫就恩怨两消了,你走吧。
明珂不语,看着明玉的眼神掠过一丝不忍。
我乖乖地退后,退到一边。
我早已不习惯与人争论。我不是不清楚明玉的心思。他纵是决定不爱我也不想我因他的原因受到牵连,现在日月魔宫遇到大敌,他将我推开就可安心地与日月魔宫共存亡了。
那我呢?我到哪里去?
他还以为我爱岑刀吗?
纵然爱,那也是七百年前的岑刀,以前的岑刀事无不可对人言,是不会欺骗的。
我怎么能爱眼前这个男人?
可是我习惯了被人安排,爱,不爱,走,留,明玉,修罗神,桓痕都可为我作出安排,那么我就在一边来看这场举世无双的大戏如何开幕布,如何收场。
我退至一边之后,整个天地间顿时被漫天的杀气浸润。
场面有些奇怪,一边是可移山填海的千军万马,一边却只是两个同仇敌忾的兄弟。千军万马并不因为对方人数太小而骄傲轻敌,明珂明玉也不因为敌人的势力强大而惊惶失措。
这是一场空前的也极有可能绝后的战争。
除了岑刀,还有谁愿意用这种没有悬念而不会被世人称颂的战争,世人想看的无非是势均力敌的可以鏖战三天三夜的惨烈的战争,那样才能体现主帅的勇气,而像岑刀这样,纵然是胜了也算不得是什么功劳的。
只是世人往往却忘记,只有必胜的仗付出的代价才最小,能打胜仗的将军不一定是好将军,能伤敌于无形却兵不血刃的将军才是将之上者。
而除了明珂和明玉,还有谁可以以一身当复出的身分莫名的修罗神,何况他的身边还有天下第四高手桓痕,而水悠扬失踪多日,这时突然出现,又将有怎样的骇人修为?
我尝试去看桓痕的眼神,却看到一片空白。他的历历眉目背后就是一点心思也无。
他并不看我,事实上他谁都不看。
我第一感觉是他可能被岑刀迷惑了,可是不是,他的眼神并不是因没有神智而空洞,他死死地看着手里的长刀,显是用力在压抑什么。
那边的水悠扬却看着明玉,脸色惨白。
终于,岑刀下马,来到我的面前。
他说,女以。
我浑身一震,女以这两个字如同时间的倒勾,会将人钓在记忆的利刺上。女以,这个在岑刀的书房才具有意义的名字,也不过是一种可笑的符号,你又何必提起。
我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羞愧或者惭愧。
他怎么能如此平静?
我说,将军,你错了,我不叫女以,我叫姒雪,你不该在此时来和我说话,因为你正面临着大敌,没有人能轻易胜得明珂明玉的联手。
说罢,我退了七步,让出场间的位置给予他们决一死站的空间。
既然迟早要有这一战,那么不妨让结局来得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