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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姒雪的秘密 ...

  •   桓痕笑出了眼泪。
      桓痕笑完了,慢慢地说,你以为我爱水悠扬吗?不,我爱的只是那个水悠扬的玉佩里的影,在你的眼里,可能那只是一个人的影,可是在我的眼里,那却也是有生命有灵气的万物的灵气天地的精华,不,水悠扬怎么能及得上其万一呢?
      桓痕的表情变得圣洁无比,像是在谈论圣洁的莲花。
      桓痕松开手掌,手心还是那方玉佩:水痕印月。
      纵然桓痕全身都是污泥,那方玉佩却还是一尘不染。

      桓痕目注玉佩,不再言语。
      时光便在静止中流逝。
      良久,桓痕终于收回目光,望着我幽幽一笑,让你看笑了。
      我摇头道,不,有所爱的人才幸福,没有爱才可怕。
      桓痕说,在遇到水悠扬以前,我一直一直在想,我总有一天会遇到和这里的影子一样美丽纯洁的女孩,那样我就会幸福。可是当我看到水悠扬的时候,我却发现水悠扬并没有玉影那样完美。有时我甚至会想也许是错了吧,一定是错了吧,这世上一定还存在一个比水悠扬更完美的人,可是我又清楚地告诉自己这是事实,不可更改的事实。
      后来我便不再想水悠扬,我想那我就只爱这玉影吧,可是我却又不能满足,总痴想着这样的影若幻化成人多好,多好。
      桓痕又陷入了回忆。
      半晌,桓痕向我笑笑,道,人便是如此贪心的吧。我这样想着在这三百年里几乎把这三界里所有女子都看了一遍,可是每个女子都比这玉影逊色万分,我终于知道我已经着了魔道,我的心神在某个瞬间被这玉影俘虏了,曾经有一些有道高僧道士要为我驱魔,可是关键我内心并不后悔。
      当你爱上一个死去的不可复生的人时你会觉得绝望,而我,我爱上了一个没有可能成为人的玉影,我该不该绝望?

      我默然。
      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
      桓痕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说话,天色渐渐已是黄昏,最后一缕微红的阳光爬到桓痕的眼角时,他的六芒天目一动,他受惊般地从床上弹起,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满身泥污,便双掌合什身子一转,我面前的便是一个毫发无伤的金不换宫的宫主了,桓痕又回到了那个金光闪闪下的桓痕。他衣袖飘处,泥污尽皆不见,我的床也回复了整洁。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我知道某些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桓痕不再看我的眼,他低着头道,雪,你也许怀疑我身负绝艺为什么要混迹市井受那些无赖欺侮,其实那只是一个游戏,令人沉溺的游戏,我不忍看见自己的孤独,所以我向往热闹,就像你不忍让自己的寂寞被别人发现,就自己躲在碧荆山上的小屋一住三百年那样,我们都是一样可怜的人,只是我们面对的方式不同而已。
      我宁愿他们将我热热闹闹地打得遍体鳞伤,让他们将我骂得狗血喷头。至少他们是在真实地发怒,真实地用自己的感情对待我,我太想触摸到别人最真实的心了,即使是用这样的方式表达。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桓痕。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痕,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不要听这些,你不必对任何人解释的呀。
      我隐隐约约地感到一丝恐惧,也许他跟我说这么多是已经下了什么决定。痕,你的决定是什么?能不能为我作一些改变?

      我难过得快要哭了出来,为什么,修炼了七百年过后我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为什么?
      我低下头,一颗眼泪掉下来,落在手背上,温热,却慢慢变凉。
      一个温暖的手掌伸过来,将我的颊上的泪抹去,我抬起头,是桓痕初见时的淡淡的表情,只是眼神里却已有了一丝不忍。
      我想,我们果然都回不到过去了。
      如果当初我不那么义无反顾地要找寻秘密,那么桓痕就不会遇到水悠扬吧,我们也不会分开,那么,眼前的这个男人,有没有可能以淡定的眼神伴我终生?
      有没有可能?

      桓痕说,雪,你表面上坚强,事实上一直都是最软弱的,你往往以为最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一遇到变故就又不知所措,你常常在最关键的时刻昏迷,错过真相,雪,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不要埋怨,不要躲避,生命那么长,其实也一下子就过去了,就是那不死的如来,玉帝不也都成了昨日陈迹了吗?我们要面对的只是时间,时间才是永恒的敌人。我无法陪你了,其实任何人都不能陪谁永远的,纵然有人愿意,时间长了你也会厌,倒不如缘分尽了便分离,让记忆活在心底就好。
      我默默擦干眼泪,说,你是要离开了吗?
      桓痕说,嗯,我想当爱成了绝望,我们还要在时间里寻求一些什么吧,我现在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就只有沉溺,每个人的答案都是唯一的,所以我也并不能帮你什么,只是你我相识一场,在我离开之前我要告诉关于你的一个秘密。也许你知道了并无好处,可是我想我还是要告诉你,人对自己还是知道的多几分为好,我更怕哪日我死去了,你就再不能知道了。
      我大异,我还有秘密?修罗神不都说了我是玉帝的女儿,身上可能封印着如意宝典吗?难道这还不是最后的秘密,我的如此单薄的生命里还是别的秘密?不,我不要秘密,我讨厌秘密。
      我捂起耳朵,我想,我被秘密害得还少吗?

      桓痕的话却如一柄锥子丝丝传入耳膜,雪,这三界里的事,往往会超出我们最大的想像,而我们做的只能是接受,别无选择。
      我说,你说吧。
      桓痕的嘴唇刚动,身子却突得一长,划空而起,若一道烟花绽放在夜空。
      我定目望去,窗外的暮色已经很重,远处却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风姿绰约,可不就是那“水痕印月”玉里的影?
      我眼睛一眨那个影子便消失了,缥缈地如一个梦,一个错觉,而在那瞬间,桓痕化作的流星的尾巴也在天际渐渐弱了。
      我自嘲地想,这个一个时辰还像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大街上挨打受侮的男子,一瞬间就可以如此横空飞渡了吗?我还那么心疼的关心他呐,而我,连自己的秘密都还不知道。
      我还没有别人了解自己,这说来可笑,可是桓痕叫我接受。
      我还在发怔,桓痕的声音遥遥传来:“你…如意…宝典……”
      然后桓痕的气息就彻底消失。

      我将桓痕躺过的那张床换掉,招呼小二又弄来一张床,然后洗漱,倒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顿时冰凉,我将胳膊环在脑袋上,久了胳膊酸疼起来,我却疲惫地不想稍动。
      我怎么会如此疲惫?我听说了自己还有最大的秘密怎么不见了昔日找寻岑刀的秘密的激情?我真的就老了吗?我已经很老了吧。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亮得刺眼,明晃晃的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世界,和我在荆芜宫里的并无二致。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想起昨天与桓痕的邂逅,突然发现自己竟是一夜无梦,不由又怔了半晌,呆呆地让小二送来饭菜,木然地吃了几口却觉得心神不宁,仔细想想竟对自己的去留感到迷惑。
      我在碧荆山上的桓痕的小屋里一住三百年是在等待什么呢?我又在大莲王国,也就是鱼系帝国的旧地的街肆里寻找什么?
      桓痕躺在泥水里面无表情地握着那块玉佩的样子突然生生跃入脑海。
      我知道我在桓痕出现过的地方逗留原来就是想再见他一面的,我的潜意识里竟然一直是有着这种期待的。
      而今我真的见着了,见过了,又怎样呢?
      他为了一个真假不变的影子就可以舍我而去,甚至来不及跟我说我最大的秘密。
      这就是我苦苦要守候的吗?

      可是我又不能说他错了,那么我为什么会闷闷的?
      关键是再在这里逗留已失去了意义?那我将向何方?
      我将走向何方?

      等我神智稍稍清醒的时候我发现了另外一件比较糟糕的事情:明玉也不见了。
      我没有试图去找他。
      我虽然已失去了全部的功力,但对高手,对明玉,桓痕那样的高手还是有着某些微妙的感觉,当我感觉不到他们时,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已经走得很远了。
      明玉是什么时候走得呢?
      是在我阻挡他和桓痕决斗的时候,还是桓痕走了之后?
      他曾经说要陪伴我一生的。
      可是桓痕不是也说过吗?
      原来男人的话本不可信。
      这也只怪我罢了,我本不该从修罗地府出来后再次相信他的,就算他是明玉。

      我恹恹地重新睡下,用被子盖住头,不知什么时候又从被窝里向外看,窗外隔着被子是一片模糊的血红,仍然有着光亮的侵袭感。
      我睁着眼睛,又闭上,再睁开,再闭上。
      这样又到了天黑,又到了天明,又是天黑,又是天明。
      我没有让店小二多为难。
      我只用一个简单的法术就让一个披着我的衣服的衣架幻化成我的模样坐在我的房间里,然后在店小二送饭来的时候点几下头就好。
      我的法力也就只能这样,若是桓痕和明玉,恐怕只用一根头发一块指甲也能幻化出本身的。

      我缩在被窝里,感觉自己如此虚弱,虚弱到不能接触太阳的刺目的光线,虚弱到感觉骨架早已散开,并不承受我身体的重量。
      我缩在被窝里,蜷成一条冬眠的蛇,冰冷的梦轮番来袭,却不愿逃避。
      我想,这漫长的生命也就这样子了吧。
      谁能说,这不是一种生命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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