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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时序四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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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神说话的神情过于专注,以至于我无从插嘴打断。
他刚开始的时候还会不时看我几眼,可是到了后面便如梦游般自言自语,仿佛口中的并不是他自己的故事,却是和任何人都无关的一件陈年旧历。
说到这里他却突然从噩梦惊醒般一样神情仓皇,他茫然地望着我,眼中再也不见了昔日的孤傲,冷漠,高高在上的修罗神在那一刻死去,我在他眼里只看到一个没有孤独感的孩子。
他就那样茫然地看着我,说,雪,你好吗?
我好笑,喂,天才儿童,我不是你那个姒雪好不好?你神通广大怎么连此雪与彼雪也分不清呐?
修罗神却在对面哀哀地看定了我,不,雪,不要再离开,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我冷笑,岑刀可没有你这么会说谎,你以为这是拍电视呀,还来个巧逢恰会?
我说完再不瞧他,反正到了他手上我也没想过可以完整地走出去。
我说,你就瞎折腾吧,有什么戏就一折一折地演过来,我在这厢候着就是了。
修罗神的目光呆了一呆,兀自退了三步,每退一步身子便剧颤一下,终于,他仰头一口血箭激射而出,在空中涣散成缤纷的红珠,滴滴摇落。
修罗神双手对着太阳穴猛地一击,轰响若电火交击,这时整个房间便地动山摇起来。
我唇角飞过一抹冷笑,道,你的把戏果然不少,可是却一点新意也没有,这个我在十三岁时就在岑刀的书房表演过了,嘴里含着一袋狗血的滋味很难过吧,不过你神通广大这个肯定难不倒你。嘿,嘿嘿。
修罗神慢慢坐在地上,闷头深思。
我便饶在兴味地看着这个男人,不禁为岑刀可惜。
我不敢想像岑刀穿着雪白衣袍席地而坐的情景,事实上,岑刀的衣袍从来就是不沾点尘的。
可是,为什么看着地上那个血迹斑斑,面白如纸的男人的颓相,我的心底还是有一丝迷惘。
良久。
修罗神终于站起来,走到屋角的盆里面用冷水慢慢将自己洗净,又恢复了曾经的冷傲,那因袭了岑刀的绝唱。
他说,看来你并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大笑,不,我相信你的故事,却并相信你的故事与我有任何关系。
修罗神亦笑了,其实你相不相信并不重要,因为,你,我,都逃不开宿命的追缠。这些年我并不像刚出道时候那么非做什么不可,因为,我知道,这三界之中没有最强大的法术,只有不可违抗的宿命。
我讥笑,那你为何还要当这三界之中的霸主?
修罗神看着我,慢慢道,那是因为我试图掌握这种宿命,我明知可能最终还是不能,可是我不能说服自己放弃,人最痛苦的岂非就是不能说服自己放弃?
我说,掌握了宿命又怎么样?可以对其他生灵生杀予夺么?
修罗神悽然一笑,不,那样我可以让你在此生认得我,想起前世的记忆。
我默然良久,慢慢道,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又怎样,人总是毫不犹豫地忘记前生,而选择舍生忘死地向来世飞蛾扑火的。
修罗神笑道,看来现在的你比我记忆中的你更令我满意呢。
我亦笑,此姒雪是否彼姒雪还得两说,再说你在前世业已辜负了彼姒雪,且说说你出生之后的事情吧。我想听听你如何为自己辩解。
修罗神道,三界之中关于我的传闻十之八九并不虚妄,一将功成,万骨皆枯,那时候我自觉受了姒雪之骗,以为只有掌握这三界权柄才能找到你找到真相,于是下手狠辣,可是成王败寇,日月魔宫的手段也未必比我好很多。
我突然想起了红药说过的如花夫人的种种手段,不禁不寒而栗,便怔了半晌,方道,现在十分天下你已得其七了,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修罗神道,至少我找到了你,不管你承认与否,你再也逃脱不了我视线的范围。于我,这便是成功。
窗外忽然一人冷冷笑道,是么?你直说你欲吞并如意宝典岂非更好一些?
我望向窗外,可是哪里还有窗户?
我使劲眨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可是没错,不但没了窗户,修罗神的整个小屋,桌椅都化作了泡影,我四下一望,发现自己和修罗神竟然处于那只有几丈方圆的峰顶平地上,我呆呆地望着修罗神坐着的一方石凳,不知所以,可是再抬头我就看见了这山顶的四方出现了四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每个人的右手都斜斜拎着一柄出鞘的剑,剑芒闪动流转吞吐若毒蛇的信子。不同的是东方的剑客衣红,南面的剑客衣绿,西面的剑客衣灰,北面的剑客衣白。
修罗神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若老僧入定一般,竟是连坐姿都未改分毫。
那四人遥遥向和一揖,道,时序四使春生,夏残,秋孤,冬亡问雪公主玉体圣安!
我不禁骇然,时序四使是日月魔宫镇宫四使,此四人我在日月魔宫十年都是只闻其声,未见其面,红药曾说这四人每个人的功力都不在五行中木,水,火土四宫主之下,而四人如阴阳二使一样从未单独对敌过,这四人联手的时序大阵据说自出道来从未败过一次,而这四人竟在此时同时出现在这里,难怪修罗神如此凝重。
时序四使慢慢将长剑举在胸前,剑尖森森直指修罗神,其中东面的红衣使者木然向修罗神道,时序四使不才,请教阁下高招。
我紧张地看着这突然的变化。
修罗神突然一笑,脸上邪气大现,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他并不是岑刀。
岑刀,纵然是泰山压顶,东流倒决,脸上也不会有一丝邪气的。
修罗神格格一笑,你们来得倒快,只怕凭你们四个还不够,后面既然还有主力人手,你们四个又何必作无谓的牺牲呢?
四使长剑一引便要发动,这时时序四使的剑尖一颤,四个人就从剑尖上一滚便现了身,我定目看去,不禁大惊,那却不是明玉,明珂,如花和水悠扬。
直到这时,修罗神的眼神才渐渐凝结起来,我突然明白当人遇到危险的时候瞳孔不是扩大,是缩小的。
扩大的是只知害怕的笨蛋,缩小的是孤注一掷的困兽犹斗。
四人均朝我望了一眼,明珂一身紫色龙袍比以前更显威严,虽然走在这几丈方圆的峰顶也像走在万里翰海,而明玉,一身雪白衣袍上却满是灰迹尘渍,颔上竟有些凌乱萧索的胡须,只有,他的眼神,却比以前更深邃,如月光下的一井深潭,不被探知。这次,他,只看我一眼,便不再看我。
而如花,却是一身凤披霞冠,却赫然已是恨海迷天的掌门人了。
水悠扬,比记忆中的更见清丽,竟是已无一点凡间气息,她只看我一眼,我就知道她恨我之深。
修罗神格格一笑,日月魔宫和恨海迷天是举巢而出么?明珂小朋友,衣天坟上的草有多高了啊?明玉小朋友,你上次毁了我一尊神像,跑得倒快,可别来无恙呵,如花,你的帝母这么快就撒手人寰呀,她还欠我一个手链呐,还有水悠扬娃娃,你怎么越来越瘦了,你知道明玉为何看不上你吗?因为你没有姒雪胖,你这样恨别人是永远也胖不起来的,嘿,嘿嘿。
其他三人的脸色并无变化,只有明玉的眸间一闪,水悠扬的嘴角却是一扬。
明珂突然道,今日你自毁真身,放开姒雪,我可以赦免你的魂魄,让它在三界自由走动。
修罗神脸上阴晴不定,你有如此把握?
明珂道,我在你在此地闭关时已放出风声,如意宝典就在金不换宫,你座下七大护法,木行林,土行孙均已去强力攻打金无痕去了,你倒练的那部如意宝典有多大功效你自己最清楚,而我皇弟,在二百年前就练到了如意宝典的第八重,你马上就会见识到的,如意宝典在日月魔宫长达四百年,现在,我都练到第七重,而她们,明珂一指如花和水悠扬,悠悠道,都已练成五重,你信不信。
修罗神嘿嘿一笑,道,你不怕你皇弟现在杀了我,下一刻就夺了你的位子么?
明珂大笑,转向明玉道,玉,你会夺愚兄的位子么?
我目不转睛地望向明玉。
明玉木然道,不会。
明珂向修罗神大笑道,修罗阁下,你听到没?我皇弟是不会夺我位子的,哈,哈哈。
说完,他突然转向明玉,玉,我知道你不要,你要的只是姒雪,所以我暂领宫主之位,如果你不要姒雪而要宫主之位,我随时会给你,你信不信。
明玉这次答得更简短,信。
这下场中人均不再说话,明珂,明玉,如花,水悠扬一步一步向修罗神走来,仿佛令三界之中万物闻风胆裂的修罗神并不存在,而眼前的,只是一尊画像,一具浮雕。
而我,竟然在圈子中间,被一同包围。
而我,竟是功力全失。
我一眨不眨地瞪着明玉,他在我身上留下的精气神在一瞬苏醒。
我们飞快地用意念交流。
我说,玉,如果这次我死了,你要找到关于岑刀的秘密,我相信岑刀一定不是修罗,却与修罗有关系,你一定一定要记住。
玉却用眼神阻止我,雪,我不会让你死。
我还想再说什么,明玉的眸子已经化成一股黑色风暴要将我生生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