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逝》夭遥杳鹞

2、一、落霜(1）

　　命案发生的地点，是浣花楼——无数的王孙贵胄、风流才子一掷千金博取美人笑的地方，京城最出名的青楼之一。

　　寻常青楼里，花魁往往只得一人，独独这浣花楼玩了个“花开并蒂”的噱头，两位花魁落霜和花妍，不知道引得多少的公子拜倒在她们裙下。

　　这二人中落霜生得清丽脱俗，虽过着迎来送往的日子，但论起才情气度来，却丝毫不逊于这城中的任何一位大家闺秀。最特别的是，无论是面对当朝宰相，还是打杂的仆役，她都是一样的淡淡的神色，从不对谁特别地热情或是怎样。说来也奇怪，偏偏就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那些达官贵人一再登门，心甘情愿地上门碰钉子。
　　至于花妍，则是恰恰相反，人们说到她时，最常用的两个词就是——“媚眼如丝，勾魂摄魄”，传说中她只消轻启朱唇，眉目一挑，就能让人感觉酥到骨头里，一颗心顿时就像蚂蚁爬过一般，恨不能一把揽过其人，共赴巫山云雨。这也就无怪乎日日都有恩客捧着上百两的银子只求一亲芳泽了。

　　然而，这起轰动全城的命案，其中的死者，正是这位男人心中的尤物，花妍。
　　…………

　　要说这花妍，自她十四岁挂牌以来，已经在这天子脚下过了七年的卖笑生涯。不少的皇亲贵戚，朝中重臣私下里都曾是她的恩客。所以这事情一出，顿时搅得京城人心惶惶，负责此案的京兆尹一下子成了大忙人，那些位高权重的贵人纷纷找到他，明里暗里说的都是一个意思——尽早结案，不要过多牵扯。

　　京兆尹靳升本就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压力，少不得要去警告施桐一番，叫他加紧办案，尽快交出一个能服众的结果来。
　　想到这，施桐嘴角一牵，挤出一抹苦笑来，在忍不住又连打了几个哈欠后，他揉了揉眼睛，硬逼着自己提起精神继续去看手上的案卷。

　　其实就现场的记录情况来看，这案子并不难办。案发的房间里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前一晚周围的人也没听到有什么异动，浣花楼的鸨母紫娘更是直言花妍因年岁渐长，恩客较之从前少了许多，故近半月来情绪莫名低落，时常会发出厌恶世情的感慨……
　　这一切的迹象都清晰地表明，这位艳绝京城的花妍姑娘极有可能是自杀。

　　话虽如此，施桐却提在手中的笔却迟迟地落不下来，他的脑海之中始终盘桓着花妍临终时的表情，直觉告诉他，这件案子，绝不只是简单的厌世自杀。
　　况且，紫娘的态度也让他生疑。死了一棵摇钱树，这位鸨母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的难过痛楚，相反，她的态度让施桐觉得，她比谁都想这案子尽早结束。

　　结案很容易，疑点也摆在那里，究竟该不该查下去呢？施桐在心里犹豫着。

　　“算了，我只是一个小捕快，安安稳稳地混口饭吃才是要紧的，反正我和这个女人素昧平生，况且她现在也已经死了，我何苦又为了她去自找麻烦呢，官场之道不外乎明哲保身，我还是写她是自杀算了。”想通以后，施桐抓起了桌上的狼毫，准备落笔定案。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适时地打断了他。
　　夜半来访，会是谁呢？施桐疑惑地望了望门口，搁下笔起身过去开门。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俏丽的容颜，瓜子脸，皮肤细白，五官虽算不得绝美，但也是小巧精致，惹人怜爱。
　　施桐眼瞅着这姑娘的眉眼似乎有些熟悉，凝神在脑海中仔细思索了一番才想起，眼前的这位的姑娘，俨然是今天在浣花楼见过的清倌央然。

　　“姑娘深夜来访，未知所为何事？”施桐站在门口，语气森然地问道。鉴于对方的身份特殊，又值夜半，施桐并未打算迎她进屋。
　　“央然有事想请大人相助，还请大人切勿推辞。”这位姑娘一见着施桐的面，就拉住他的袖子，随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叫施桐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此刻虽已是三更时分，但保不准会有更夫路人经过，倘若有人瞧见他与这么一个美貌女子在家门口拉扯不清，只怕少不得要受些闲言碎语。
　　“姑娘还是先起身进屋说话吧。”施桐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