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窥雨》非期而然

4、第 4 章

　　虽然江洱非常信任自己的伪音和化妆术，认为即使两张脸摆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觉得他和女装江洱是同一个人，但他也无法保证一定没有人看得出来。

　　至少他觉得裴濛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否则不会一直盯着他看。

　　江洱特地注意了一下，他发现裴濛几乎每次看他的目光都很复杂，如果只是单纯地惊讶于他和女装江洱长得像，不应该是这样的目光。

　　他仔细分辨过，有时候比较明显，他能看出对方眼里的探究和诧异，思索和出神，但更多的时候他看不出来，因为裴濛外表有点高冷，表情少且不鲜明，都是些微表情。

　　再加上才第一天见，他对裴濛很陌生，所以得不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这时，对方又发来消息。

　　【-：他跟裴溟关系怎么样？】

　　【er：看起来挺好，实际不知道。明晚裴溟约他吃饭。】

　　【-：你去吗？】

　　【er：裴溟目前没跟我说。】

　　这次对面没有秒回，而是过了一会才回道：【不急，再看看，有情况再告诉我。】

　　江洱没回，直接关掉界面结束了对话。

　　恰好这时裴濛从外面回来，江洱透过蚊帐看了他一眼，没看出什么，于是他戴上眼罩，直接睡觉。

　　-

　　第二天，是江城大学的开学报道日。
　　这一天除了新生比较忙碌，其他年级的学生都很轻松。江洱所在的班级领完书就散了，剩下的时间他们可以自由支配。

　　他把书放回宿舍，然后准备去松亭别院。

　　裴溟早上发了个信息给他，要他今晚陪他一块吃晚饭。
　　虽然他电话里没说跟谁吃，但江洱知道，今晚是他跟裴濛的兄弟局。

　　裴溟很少会带他出去见人，因为他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同时也是不想被别人发现他们之间的端倪，所以一般都是他们两个单独吃。

　　能让裴溟把他带上的都是裴溟信得过的人，而这样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看来在裴溟心里，裴濛这个弟弟确实是不一样的。

　　江洱暗自思忖着，走到校外打车。

　　到达别墅后，他没急着化妆，而是躺到床上，把整个人埋进蓬松柔软的被子。

　　江城大学地处郊区，靠山靠河，夏天蚊虫很多。
　　一到晚上，整个寝室里都是嗡嗡的声响，即使插了电蚊液也还是几只有生命力顽强的蚊子存活下来，所以江洱昨晚没能睡好，早上起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现在又是恒温空调又是松软大床，再加上没有蚊子的侵扰，没一会，江洱就进入了梦乡。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他是被吵醒的，迷迷糊糊中总觉得听到一阵阵敲击键盘的声响。

　　他睁开眼，侧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醒了？”裴溟坐在电脑前，他穿了件黑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看起来略有些随性。

　　江洱缓慢地眨了下眼：“嗯。”

　　“你睡了很久，昨晚没睡好？”

　　江洱又“嗯”了声：“宿舍里有蚊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点多。”
　　裴溟冲江洱招了下手，“过来，坐我腿上。”

　　江洱慢悠悠地下了床，刚走到裴溟身边，就被一把拉过去坐到了他的腿上。

　　接着裴溟托住他的腋下，一用力，他们就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裴溟把江洱整个拥进怀里，然后头埋进江洱的脖颈，闭上眼用力吸了口气，道：“老头子精神不好，下午的会议取消了。还困不困？困就继续睡。”

　　“还有一点。”

　　“那你睡吧，我不吵你。”说着，裴溟再次把江洱往怀里按了按，接着抬起头，继续办公。

　　只是他一只手搭在键盘上，另一只手仍落在江洱的身上，一会把江洱的手包进掌心揉捏，一会又摩挲他的手指跟他十指交扣。

　　江洱垂眸倚在裴溟胸前，看着那只在他身上不停作乱的手，心说，这叫“不吵”？

　　不过他没有反抗，而是问道：“晚上是不是要带我见什么人？”
　　虽然他知道晚上是跟裴濛一块吃饭，但裴溟没跟他说，所以他只能先这么问一下。

　　“带你见见我弟弟。”

　　江洱说：“那天在别墅我跟他照了个面。”

　　“哦？你觉得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裴溟把下巴抵在江洱头顶：“说说你对他的第一印象。”

　　江洱道：“他很高。”

　　“是很高，他现在应该有一米九五、九六了。”
　　裴溟又问，“还有呢？”

　　“很年轻。”

　　朝气蓬勃，野蛮生长。

　　江洱还记得裴濛有双略有些狭长的眼睛，是和裴溟一样深不见底的黑色。

　　不过裴溟的眼睛更像一泉深潭，看着便觉得里面危机四伏，叫人后背发凉，而裴濛的眼睛是很纯净的黑，可能毕竟才十九岁，甚至十九岁都没满——江洱记得很清楚，六月份的时候裴溟才去南城给他过了生日。

　　也就是说裴濛才刚满十八周岁没多久，加上他又一直住在南城，远离裴家的斗争中心，所以还保留着一些未经打磨的少年气。

　　“不帅吗？”裴溟往后退开一些，直视江洱的眼睛。

　　“挺帅的，但没你帅。”

　　这句话真假掺半。
　　因为在江洱的眼里，裴溟和裴濛完全是两种类型，根本无法比较。

　　裴溟像钻石，矜贵、奢华等一切高大上的词可以往他身上堆叠，跟任何人站在一起，他都是最吸睛的那一个，没有人可以盖住他的锋芒。他危险，却又夺目。

　　而裴濛更像一块玉，还是没打磨过的那种，温润平和，在裴溟的对比下显得有些暗淡，但给人的感觉要比裴溟来得舒服得多，没有裴溟那种压迫感和攻击性。

　　“你真这么觉得？”裴溟问。

　　江洱大方回看裴溟的眼睛：“嗯。不然你希望我对他有什么印象？”

　　裴溟道：“我只是觉得你的回答太保险了。”

　　“你可以对自己的外表自信一点。”
　　江洱道，“综合来说男人里你最好看，至少我见过的人里没人能比得过你。”

　　裴溟微勾起唇，心情不错道：“当然有。”

　　“谁？”

　　“你。”
　　裴溟捏了捏江洱的后颈，垂眸吻上他的嘴唇，“你最好看。”

　　-

　　晚上七点，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江城国际酒店外豪车如云，进进出出的都是西装革履、打扮精致的上流人群。

　　裴濛一身运动装在这些人中显得有些突兀，但他出众的身高和外貌让人不敢小瞧。门口的侍者上前询问，在听到他报出的名字后神情一肃，立刻毕恭毕敬地领人上楼。

　　酒店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五光十色，整个江城的夜景都成了客人们晚宴的配餐。

　　悠扬的小提琴声环绕，裴濛由侍者领着进入了包厢。

　　见到里面的男人，裴溟喊道：“哥。”
　　接着他又看向坐在裴溟旁边的女人，犹豫了一瞬，喊道，“嫂子。”

　　裴溟笑了笑，对他道：“坐吧。”

　　裴濛在裴溟对面坐下。

　　裴溟问：“怎么样？还适应这里的环境吗？有什么不习惯的可以跟我说。”

　　裴濛道：“能适应，感觉都挺好的。”

　　“同学老师怎么样？”

　　“都很好。”

　　裴溟又道：“你之前说住我那不方便，我能理解。我名下还有几套空置的房子，你可以挑一个离学校近点的住。我觉得桃城雅居就不错，那儿离你学校就五分钟的车程，很方便。”

　　“不用了，住学校挺方便的。你也忙，有空我们可以经常一块吃饭。”

　　“也好，都随你。”
　　裴溟说着看向旁边安静的女人，“去把我准备的礼物拿过来。”

　　女人温顺地点点头，起身去拿礼物。

　　就在女人转过身的瞬间，裴濛眼睛蓦地睁大。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垂下眼帘，收敛了表情，之后再没有朝女人看一眼。

　　裴溟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满意地笑了。

　　精致的正方形丝绒礼盒被放到裴濛手边，裴溟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拆开看看吧，看看我送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谢谢哥。”

　　裴濛低头拆开礼物，是一块手表。
　　红色的表带，透明的表盘，表内陀飞轮等机械结构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毫无疑问，这是一块以价格高昂著称的理查德弥勒。

　　裴溟道：“这个牌子比较运动，适合你这个年纪，戴上吧，看看好不好看。”

　　裴濛眉头微皱：“哥，这太贵重了。”

　　他说着把表盒往裴溟的方向推，但推到一半就被裴溟一把按住。

　　裴濛抬眼和裴溟对视。

　　裴溟道：“跟我客气什么？戴上吧，我觉得这款很适合你。”

　　裴濛摇头：“真的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能收。你是我裴溟的亲弟弟，这世上没有什么贵重到你不能收的。”
　　裴溟直直看着裴濛的眼睛，语气加深，意味不明，“而且这种东西对于裴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你迟早得习惯它。”

　　说罢，裴溟不容拒绝地把表盒推回了裴濛身前，并对旁边人道：“去帮他戴上。”

　　裴濛仍蹙着眉，但没有再拒绝，只道：“我自己会戴。”

　　“让她来给你戴，我们兄弟先碰一杯。”说着，裴溟扬起嘴角，举起了酒杯。

　　裴濛自然不能一边碰杯一边戴手表，只好顺着裴溟的意思，让女人来给他戴。

　　女人的手很软，纤细又灵活。
　　她半蹲在他手边，呼出的温热气息正好喷在他的手腕上。

　　裴濛搭在桌上的手蜷起，他仰起脖子，一口气把酒全干了。

　　裴溟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随后笑道：“酒可不是这么喝的，这么喝你喝不了几杯就得醉。你明天还得上课，我可不想当你上不了课的罪魁祸首。”
　　说着他看向旁边的女人，“洱洱，下杯给他少倒点。”

　　“咳！”裴濛猛地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