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说谎的少女 ...
-
引子
A城第一法庭的门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这女人粗壮而丑陋，身穿灰色制服，手臂上有臂章。珠珠就站在那女人的旁边。
珠珠看了一眼玻璃门映出的影子，拂弄一下头发，拍了拍衣服。虽然昨夜无数次从黑暗中惊醒，可是有青春做底子，她看上去并不显得难看。
这么年轻美丽的生命，也会像流星一样骤然陨落吗？
珠珠不知道自己死的那一天，是阳光明媚，还是烟雨蒙蒙。如果可以选择，她希望能够死在月尾的夜晚，钩子似的纤月，隐藏在云雾深处。
她更希望自己的坟墓前能有两个石刻的小天使，一个在哭泣，另一个在祈祷。坟墓周围最好杂草丛生，一片荒芜。墓碑应该是灰色的，一半埋在石楠树丛里。一只白色的蝴蝶翩翩飞来，在她的遗照上稍作停留，又消失在明亮的阳光里……
她最希望的却是，当别人提起她的时候，会随口说一句：“她死于爱情。”
女看守朝珠珠微笑着，可是她的眼神中连一点暖意都没有。
“为了一份虚无飘渺的爱情而死，值得吗？”女看守嘴角露出讥笑。
珠珠明明知道得罪这个女看守的后果很严重，却依旧鄙夷地看她一眼。
珠珠慢慢地走进法庭，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像刚睡醒的孩子突然被带到光线很强的地方一样。
无数道目光齐唰唰地投射在珠珠身上。这些目光里，没有一种是令人愉快的。
珠珠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目光很快落在那个憔悴的年轻男子身上。
在他的眼睛里，珠珠看到了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将会如何。如果没有遇上他，她的命运又会怎样？
他叫德古拉，是吸血鬼国英俊的王子，所有吸血鬼少女的偶像。此时此刻，他孤零零地站在人类的被告席上。
他看来那么瘦，衬衫的领口显得好大。他那双褐红色的眼睛使他显得与众不同。那双眼睛虽然变成褐红色，却依旧灵活而富有神采，没有丝毫的狡猾和世故，却深不可测。
法庭里的成年人都用憎恶和鄙视的目光看着他，可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却都用爱慕的眼神凝视着他，就像凝视梦中的白马王子，或是无数次拯救过世界的超人。
“唉，要是那些大人们肯放弃自己的偏见，从一个别开生面的角度重新审视他，对他的看法肯定会大有改观。”珠珠暗暗叹息着，又一次把目光投向被告席上的年轻男子。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无论是憎恶的眼神，还是爱慕的仰视，他都视而不见，只管忘情地凝视着珠珠。此时此刻，在他的眼睛里，全世界似乎只剩下珠珠一个人。
珠珠一阵心酸。
他本来是高高在上的王子，生来就是要受到人们的尊敬和膜拜，现在却变成饱受冷眼的阶下囚。他拥有可以毁灭一切的力量，现在却甘愿受人宰割。
珠珠痴痴地望着他，忽然想起《俄狄蒲斯王》里最后的合唱：
看，这就是俄狄蒲斯，
他解答黑暗之谜，智明过人，位居至尊。
他吉星高照，光芒四射，胜过星辰，
如今蓦然陷入苦海，怒浪滔天，难保自身。
“叶珠珠，你爱的到底是杨杰，还是这个吸血鬼王子德古拉？”女看守忽然问。
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看着珠珠，焦急地等待着珠珠的回答。德古拉也转过脸来，看着珠珠。
珠珠沉默不语。
法庭里坐无虚席，珠珠却感觉四周白雾茫茫，一片荒凉。似乎有什么可怕的怪兽正在雾中窥视着她。她知道这次审判只是走个过场。其实法官早在审判开始前就判决他死刑。而她自己，同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珠珠又一次把目光投向被告席上的吸血鬼王子，耳畔响起一阵接一阵的海潮声。海潮声渐渐停息时，如烟往事在她脑海中纷至沓来……
第一章说谎的少女
一年前。在A城的一个小房间里，墙上挂着一幅精美的油画。画面上是一座优美的城市，淡金色的暮光包裹着它，使它显得分外神奇。画里的这座城市，就是A城。
珠珠站在窗前，面露愁容。她整个人藏在阴影里，无精打采地凝视着窗外。她的男朋友杨杰突然失踪了。
这一天，A城的各大电视台纷纷播出一条引人注目的新闻：“A城十大青年之首，优秀的青年企业家杨杰昨天晚上意外失踪。”
这条新闻在A城引起轩然大波。有人把杨杰的失踪和鼠疫在A城的流行联系在一起。从而使A城的恐怖气氛变得更加强烈。
珠珠奔向杨杰的公司。公司大门紧紧关闭，没有一人。她又打的来到两人经常光顾的红豆咖啡厅，咖啡厅里全是陌生的面孔。
珠珠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电话是一个陌生男人打来的，他告诉珠珠，杨杰是和一个黑衣少女一起失踪的。他还特意提醒珠珠，那个少女美丽非凡。
珠珠挂断电话，心中疑虑顿生。这个电话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就说明杨杰移情别恋了。如果是假的，这个陌生男人为什么要欺骗她？
珠珠疯狂地在大街上搜寻，一个又一个行人和她擦肩而过，却没有人回头看她一眼。
已是黄昏了，满城灯火辉煌，车水马龙，每一条街上都是匆匆忙忙各色各样的人。珠珠站在街头，感觉从未有过的恐惧，她知道杨杰一定出事了！
杨杰的父母动用了电视台，电台，报纸，网络等媒体工具，展开了声势浩大的搜寻，结果依旧一无所获。杨杰似乎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杨杰的父母都认定杨杰的失踪和珠珠有关，都对她恨之入骨。他们在珠珠就读的大学门口拦住珠珠，对珠珠破口大骂，珠珠一言不发，只是伤心地流泪。
大街小巷都张贴了寻人启事。上面还印有杨杰的照片。他身着灰色西服，坐在办公桌前，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每一个看寻人启事的人。
这些寻人启事都是珠珠张贴的。
在失踪前，杨杰对珠珠说：“我一定会找到鼠疫的解药，挽救你妈妈，挽救A城所有的鼠疫患者。”
这是杨杰对珠珠说的最后一句话。
珠珠想起这句话时，情不自禁想起那个陌生男人的来电，想起那个神秘的黑衣少女，一时间思绪万千。
杨杰到哪里去了？
一道道金色的阳光，夹杂着尘埃，从窗外斜射进来。然而再灿烂的阳光，也照不进珠珠的心中。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凄凄满别情。”珠珠轻声吟诵着，想的全是杨杰。他骤然离去，为什么没有跟她道别？
珠珠怔怔地望着窗前的一盆小盆栽。这盆植物长着几片鲜绿色的叶子，好像玫瑰花的叶子，是她重金买来的。
这种植物叫罗勒，可以用作香料，珠珠曾经摘下几片剪碎，用来拌西红柿沙拉，杨杰吃完后赞不绝口，认为珠珠花大价钱买下它真是明智之举。他却不知道，这盆植物上隐藏着一个秘密。
就在这时候，珠珠意外地收到一份快递。
快递是杨杰寄来的。
珠珠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红绒盒子，盒子里面是一只罗马字的老式女用金表。金表下面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以后的一分一秒你都不能忘掉我，让它来替你数。”珠珠顿时变了脸色。
又是这样不祥的句子，教人心惊。
她仔细看着手表。这只手表样式古老，但是看上去精巧，典雅，有一种怀旧的艺术气息。这一定是杨杰在古玩店买来的古董。她小心地把手表戴上，紧紧贴在心口，喃喃道：“阿杰，你现在到底在哪儿？你送我这只表，是在跟我诀别吗？”
珠珠的目光又一次落到盆栽的罗勒上面。她之所以买重金买下它，其实并不是为了作香料。
珠珠病倒了。她躺在病床上，感觉整个世界都死了，黑暗无声无息地侵蚀着她的心灵。
朋友越是安慰她，她就越是心如刀割。越是在人群中，她就越是孤独。
珠珠人缘很好，所以来安慰她的人络绎不绝。
这些人说出来的话千篇一律，如出一辙，都是珠珠早就听腻的陈词滥调，老生常谈。每个人都说：“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也不是无可替代的稀缺物品。现代都市人失恋33天，就能重新找到真爱。人家能，你也能！”
可是珠珠感觉自己根本不能。
她一直沉浸在对杨杰的回忆中，眼巴巴地盼望着杨杰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就像以前他去外地出差一样。她甚至幻想着杨杰伸开双臂，把她紧紧搂在怀中，在她耳边喃喃细语：“珠珠，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个。”
“你必须清醒地面对现实，接受永远不可能再见到杨杰这个事实。”朋友们纷纷在她耳边提醒。珠珠却有一种直觉，她和杨杰一定会再次相逢，而且是在一种匪夷所思的场景之中。
野鸽在窗外鼓翅，珠珠听到它们柔和、自得的咕呜，这声音让她更加意识到自己的孤寂无助。
珠珠叹了口气，轻声道：“鸽子，你能告诉我阿杰在哪里吗？”
野鸽劈劈啪啪鼓动翅膀，迅捷地从树顶上掠过，渐渐远去，终于飞得无影无踪。
一个月后，人们断定，杨杰早已经不在人世。甚至连他的父母也这样认为，珠珠却坚信杨杰还活着，并且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和他在一种意想不到的情况下重逢。
无数个夜晚，珠珠躺在黑暗中，思念杨杰几成疯狂。窗外的雨，是她心里的泪，永远没有滴完的一天。珠珠在夜色中凝视着盆中的罗勒，喃喃道：“也许杨杰的失踪，是上天对我说谎的惩罚。”
黎明时分，珠珠早早起床，站在镜子前，凝视着镜中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女，感觉异常陌生。这镜中的少女，会是她么？
风从窗子里进来，对面挂着的长镜子被吹得摇摇晃晃，磕托磕托敲着墙。珠珠双手按住镜子。镜子里反映着的熊猫帘子和一副明星挂历依旧在风中来回荡漾着，望久了，便有一种晕船的感觉。再定睛看时，熊猫帘子已经褪了色，明星挂历却不见了。镜子里的人也老了半年。
珠珠凝视着盆中的罗勒，嘴角露出苦笑，喃喃道：“我真傻，为什么要说谎呢？现在果然受到报应了。”
她之所以买下它，是因为一个神奇的传说。相传说谎的男人触摸到罗勒，罗勒就会立刻枯萎。每当她怀疑杨杰在骗她时，就会引诱他触摸这盆罗勒，可是罗勒一直郁郁葱葱。这证明杨杰从来没有欺骗过她，可她，却骗过他一次。
珠珠想起那个神秘的来电，忽然有了新的猜想，杨杰说不定也骗了她。但她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珠珠沉浸在无限的痛苦之中，全然没有想到，不久以后，一个诡异的男孩会以一种异常猛烈的姿态，肆无忌惮地对她展开进攻。
风卷起残叶枯花。
一朵残菊在风沙中打着滚，不知要被吹到哪里去。
珠珠触景生情，情不自禁想起她和杨杰充满传奇的相识过程。
作者有话说第1章 说谎的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