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行》梦之草

24、第 24 章

　　许三老太爷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村民将消息外传，最后到底还是传了出去。毕竟不是谁嘴巴都那么紧，总有人不小心说漏嘴，特别是在年节当口，各家往来众多，这种事压根无法避免。

　　许三老太爷性子急，脾气暴，这事是他亲口承认，一发现消息泄露，当即满村找罪魁祸首，逮到后不顾身份，对着碎嘴之人噼里啪啦就是一通骂，直到骂累了才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离开。

　　回到家，许三老太爷顿时蔫了，在自个屋里闷了好半天，才叫来大儿子，让他备一份厚礼去莫家赔罪。

　　许明海：“……”老子犯的错，怎么要他当儿子的认？

　　无奈形势比人强，谁让许三老太爷是他老子呢？许明海只好认下，腆着脸去给小辈赔礼。

　　莫君然开门见是许明海，又提着东西，第一反应是上门感谢，后一想不对。他虽然跟对方不熟，但也打过几个照面，知道他是许三老太爷家的，之前就已经来道过谢，不可能同一个理由二次登门。

　　“海叔，您这是……”将人迎进屋，莫君然开门见山问道。

　　“我……”许明海赧然，话开了个头，就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他这辈子就没跟小辈陪过罪，实在羞于启齿。

　　莫君然看出其为难，没有贸然插话加重对方尴尬程度，更不会在一无所知下胡乱发言，默默喝着茶，等待对方慢慢调整情绪。

　　或许莫君然这么做起了作用，没一会，许明海便纠结完毕，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后，起身诚恳代父向他道歉。

　　莫君然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一听就这个，本不欲受礼。这是他跟许老太爷商量好的决定，说给族老知道，就代表这个消息没有隐瞒必要，也瞒不住。正如许老太爷会将其透给族老知晓一个道理，族老中总得有人站出来，不是许三老太爷也会是别人，只不过许三老太爷可能性最大而已，否则许靖炎嫁人一事没法解释。

　　说白了，许三老太爷其实被许老太爷给坑了。

　　最终，莫君然受了许明海半礼，等对方浅浅躬了个身，双手便被莫君然扶住，腰再也弯不下去。

　　许三老太爷被许老太爷给坑了没错，但这并不等于他这事就做得对。

　　这一节过去后，气氛有所缓和，但仍免不了尴尬，许明海没有多待，没一会就告辞，莫君然自然也不多留，收下礼物，并回赠一份南地干果，此事便就此揭过。

　　闹腾了几天，莫君然这边再次恢复宁静，再不用担心村民随时会抱着谢礼上门。

　　云湾村是清静了，其他地方可未必。

　　苍县，吕家。

　　“子舟（吕欣逸字），许靖炎马上就要嫁人，你怎么一点都不急？”

　　“急什么，许家不过一个小家族，等我去了京都，何愁找不到更好的？”

　　吕欣逸一干朋友：“……”这还是他们认识的吕欣逸吗，他什么时候这么想得开？不过吕欣逸这话也没错，苍县太小，别说京都，光海州就能甩它好几条街，有了更好的，许靖炎又算得了什么？

　　见吕欣逸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神色淡漠，其他人很快就说起别的事，丝毫没有察觉任何问题，还以为吕欣逸真当改性，对许靖炎不再念念不忘。

　　殊不知，这是莫君然在其中动了手脚，不然，依吕欣逸对许靖炎那个执着劲，还不知会闹出怎样的祸事。

　　照这么算，莫君然其实等于变相放了吕欣逸一马，失去一部分情绪，总比连累一家子，甚或连命都丢了要好。

　　莫君然心正，不代表他会放任小人在旁虎视眈眈，真要触犯他底线，反击只怕没几个人承受得起。

　　照理，提亲过后，两人关系更近，莫君然见到许靖炎机会却反而更少。不过有未婚夫这个头衔在，两家可以当姻亲正常走动，而眼下正逢年节，亲朋好友间需要走礼，机会就摆在面前。

　　想到唯一没认可他的许大太太，莫君然就有些头痛。虽说时间是世间最好良药，但就这么放任不管，任由时光去治愈，也不是回事，这会给许靖炎带来压力。

　　莫君然想了下，觉得他该做点什么。现世中他父母双全，就是各自工作忙，聚少离多，但再缺乏相处时间，对于如何讨好女性长辈多少有那么点心得。

　　女性大多爱美，喜好华美衣裳珠宝首饰。后两者他送不好，珍珠倒是可以，这个没什么忌讳。

　　说起珍珠，莫君然眼前不由一亮。这东西既可以制作成珠宝首饰，也可以用来美容养颜……

　　想到就做，是夜，莫君然摸黑下海，整整忙了半宿，才凑出一小盒特级粉珍珠，全都磨成粉，放入年礼之中。

　　许大太太面无表情收下，回房后随手丢进妆盒。

　　她前脚进，后脚许靖炎就到。

　　“太太，大少爷来了。”

　　许大太太有一瞬间恍惚，靖炎不是在陪那小子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随即一喜，儿子还是在乎她这个当娘的。

　　许大太太心中虽这么想，面上却没任何表现，她整了整衣衫，不痛不痒道：“等着，我这就出去。”

　　“娘，听说您这些天睡得不太好，半夜常醒，儿子给您寻了些安神茶，您喝着看看，要是觉得好，儿子再给您买去。”许靖炎笑得温温和和，说话不疾不徐，就像平日里闲话家常，丝毫看不出他另带着任务而来。

　　“这是……清雾？”许大太太一开始并没多在意，看在这安神茶是儿子孝敬给她的份上，这才给了个眼神，结果这一看就不得了。

　　清雾安神茶可是好东西，享誉全国，甚至都传到了海外，寻常人家压根买不到。

　　许家在苍县也算有头有脸，出了苍县却什么都不是，至少他们三房这一支是如此。而且就算有幸得到，那多半也是长辈收着，轮不到她。倒不是别的，盖因清雾安神茶安神效果特别好，而老人家大多觉浅，失眠现象较为普遍，不先孝敬他们孝敬谁去？

　　而她今天却收到了一盒，还是儿子孝敬的，许大太太怎能不心花怒放？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再怎么绷着，脸上也带出来一些。

　　许靖炎如释重负，母亲总算不再闷闷不乐。

　　“靖炎，清雾珍贵，你不会……”话到一半，许大太太猛然顿住，生硬地转了个弯，“老太太收到了？”

　　“嗯，娘，您和老太太一人一盒，您这盒是儿子亲自所选。”许靖炎靠近许大太太，悄声说道。

　　许大太太脸上笑意渐浓，不再像刚才那样只微微弯起嘴角。

　　女人一辈子所求就那几样，在家时博取长辈宠爱，以觅得好姻缘，出嫁后希望同丈夫琴瑟和鸣，最好能被丈夫捧在手心，等老了，就指望儿子。

　　之前许大太太几乎不对儿子怀抱期望，毕竟嫁人之后，那就成了两家人，现在，她又看到希望。

　　许靖炎是麟子没错，但他跟寻常嫁人的麟子不同，他是被当做一个家族继承人培养长大，能力不比顶门立户的男人差，甚至还更胜一筹，若心中一直惦念她，即便出嫁，回娘家次数还能少了？

　　况且，莫家就在隔壁。

　　思及此，许大太太眉头微蹙。云湾村也不是没姑娘嫁在村中，要是不经夫家同意，就擅自频繁回娘家，背后怕是少不了闲言碎语，日子又岂能好过？

　　许大太太可不想害自家儿子，那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曲线救国？

　　啊，有了。

　　莫家只剩莫君然一个，上头没有长辈压着，只要莫君然允许，许靖炎爱什么时候回许家就什么时候回。

　　可是这么一来，她岂不是得拱手把独苗送上，不仅不能有丝毫怨言，还得笑脸相迎？

　　一想到这个，许大太太整个人都不好了，脸上表情如打翻的染缸，五颜六色，那叫一个精彩。

　　许靖炎看得心惊胆战，不知道刚还开心不已的母亲，怎么忽然间变成这副模样……

　　不等许靖炎想清楚，许大太太先行有了动作。她起身离开朝内室走去，只不过这步履是不是过于缓慢和沉重了点？

　　许靖炎嘴唇动了动，到底耐住性子没问。母亲想说，自然会告诉他，不愿开口，他问了岂不将气氛弄得更僵？

　　许大太太住的正房不小，但再大，距离终究有限，任她步履迈得再小再慢，动作再磨蹭，等她再次现身，也仅过去两炷香而已。

　　“靖炎，娘刚刚去补了个妆，是不是比之前更好？”许大太太这次真是豁出去了，直接跟许靖炎谈起妆容。

　　许靖炎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前后态度大不同的许大太太。

　　“靖炎，发什么呆，娘问你这个妆容怎么样？”

　　“很好看。”许靖炎不假思索答道。

　　许大太太却看得心塞塞。平常靖炎多机灵一个人，怎么到了需要用到他的时候，跟个木头人似的，她都一连暗示两次，靖炎居然一次没接收到她发出的信号，难道真要她拉下这张老脸明说？她丢不起这个人。

　　被许大太太这么盯着看，许靖炎再迟钝也知道他刚才表现不合格，更何况他本就聪明。将许大太太前后态度一比对，许靖炎闷笑不已。

　　母亲这是接受君然，不然进内室时不至于像赴刑场一样，随后又向他展示妆容，还特意问他感受，补妆只是借口，借机擦上珍珠粉才是目的。

　　想明白后，许靖炎对着许大太太面容仔细看了看，白里透红，气色明显见好。这次他百分百确定，母亲用了莫君然送的珍珠粉，只有特级珍珠粉，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不过也就许靖炎，换个稍微迟钝点的，就凭许大太太如此隐晦暗示，谁能猜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