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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转眼已是春末,如炎的夏日气息似乎已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摘星楼的四绝比斗已步入了尾声,我亦极顺利地登上了琴阁三楼。

      比斗尚算顺利,赢得也不是那么轻松,毕竟三年前夺魁的“忘琴公子”也是相当有实力的。至少,琴史琴心,我是远不及他的。只是三年中人们的追捧让他失了该有的平常心,心态高傲了,茫然了,对琴自然也不再纯粹了。自然,琴也对他失望了。

      这样说来,似乎是在为他找理由了,毕竟我对琴,或许还不及他来得澄净呢。只是,他是琴师,而我是操琴者。他尚需以心入琴,方能弹出琴意来,而我仅需操控琴弦,传出我想要传出的琴意,便足以迷惑他人了。

      虽赢了琴试,也不觉有什么喜悦,是早已预料,也是不曾在意,淡然视之。

      只是,真的不曾在意吗?明明这么讨厌麻烦的人呵……

      每每想到近日的作为,都有破开脑袋检查一番的冲动,明知是慕然设下的陷阱,却还径直入里跳,真不似我。

      不过,我现在做的,不似我会做的事,还少了么?

      着了魔似的认真察看起影阁每段时间送上的帐薄,卷帙,进而思考起如何优化它;关注起了京中势力的变化,认真随李叔打理起楚家的商铺;甚至开始期待……寒月的邀约。

      要么不闻不问,完全漠视;要么劳心废力,遏力完美。

      略古怪的偏执性子,害得我近段时间过得比过去十九年,还要辛苦得多。

      而我努力思索自己反常缘由时,李叔还笑道:“二少爷也长大了。”让我着实无言,感情之前我都还是小孩子呐?

      “公子,”竹儿站在房门外,轻唤道:“柳公子又来了,在前厅等着呢。”

      我略皱眉,看了看微黯的天色,轻应一声:“我马上过去。”

      柳吟霄临傍晚时已经来找过我一次了,当时我还未回来,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又来找我,不知是有何急事。

      收拾好书桌,又将披散的头发束起,才出了卧房,边走边思考着他急着找我的缘由。

      最近京中似乎没什么大事,前几天皇帝陛下精神好了许多,连寒月也常被请进宫去,各方势力都安份了不少——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影阁最近虽没出什么岔子,可送来的消息都是些浅层明面的举动,深些的消息,便语焉不详起来。看来,京城事了后,要去一趟影阁总部了。

      只是,我仍不明白大哥强要我来这京城,究竟是为何?若京中势力割据真有那么紧张,大哥又岂会为了那十几家商铺,将我推入危险中?

      想不明白便抛到脑后,单脚踏入客厅,我已将疑惑压下,反正大哥是绝不会害我的便是。

      “柳大哥?”

      几日不见,柳吟霄似乎清瘦不少,真有那么累么?为何楚家商铺基本无事?李叔直恨得我整日忙碌,绝不会好心为我挡事的。还是楚柳两家家业实在差得太多?

      柳吟霄放下瓷杯,温声笑道:“枫弟今日真是好气度,好风雅。”

      我心下微惊,仍是挑眉笑道:“柳大哥今日也去了摘星楼?怎不知会我一声?”

      若他今日也在琴阁之上,那便不奇怪为何此时还要来找我了。我还道他最迟也要明日才能知道,我好出去游玩上几天。再想来,临近傍晚,不正是我离开摘星楼后不久的时间么。

      柳吟霄凝目看我,低声提醒:“寒王非是寻常人物,你……”

      我笑着打断他的话,挑眉笑道:“不用担心,我晓得分寸。”

      只是,知晓,并不意味可以做到,空寂许久的心再次鼓动起来,我也不知能否约束住它了。

      柳吟霄闻言微微皱眉,苦笑道:“你若有事,楚大哥会杀了我的。”

      我但笑不语,想到渊城家中,护短之名远拔的兄长,面上笑意渐暧。

      明日京中街头巷尾,想必便会广传“楚家二少无耻勾引寒王”的消息罢,只不知会传会到什么程度,传出几个版本来?希望不会给寒月带来什么麻烦,也希望大哥心性坚强,收到消息后不会丢下待产的嫂子,赶来京城教训人。

      自然,会倒霉的的绝不会是我,而眼前这人,绝对逃不掉,寒月……也自求多福了。

      没多少诚意的为无辜的两人祈祷一番,近日郁闷的心情也顿时畅快明媚起来。

      ***

      三月二十五日,摘星楼琴阁三楼

      摘星楼其实是由四幢相连却又各自独立的三层小楼组成的,分别的是琴阁、棋轩、书斋、画楼。而四艺比斗的最后一试,便是在四处的顶楼进行。

      琴试休罢,身边人窃窃低语,我低敛着眉目,不动声色地听着评考琴师的哼哼教育,诚心指导,心思早不知飞哪去了。

      静待片刻,拿了慕然索要的,京城第一美人的墨宝,我嘱托摘星楼的管事们,将其它的奖励送到楚家别院,抱着“绿引”便下了楼。

      姬寒月坐在临窗的位置向我微笑示意,伸手递上一杯清茶:“恭喜了,‘惘琴公子’。”

      我淡睨他一眼,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长长地舒了口气。

      姬寒月看我如此,奇道:“很累吗?”

      我撩摆坐下,闻言轻叹:“我素来不喜这类活动,如今终于结束了,自然安心几分。”

      姬寒月不再答话,径自拿起置于桌上的画轴,展了开来:“这便是你反常的缘由?”

      我应了声,目光转向画轴。

      却是一幅月下美人操琴图,墨竹漱漱,皓月悠悠,晚风徐拂,美人衣罢飘舞,一头青丝半绾半散,别有风情。柔夷压弦,似还能听到泠泠琴音。左中另有小楷题诗一首。

      天下灵秀所独钟,任是无情也动人

      尚显漆亮的小字,显是方提上未久。
      我看着一笑,道:“那楼姑娘,倒真一妙人也。”

      姬寒月尚未说话,旁边桌上传来一道尖酸笑语:“京城第一美人的字画,落入一兔爷手里,也真一妙闻也。”

      厅中一阵静寂,众人看向此桌的目光顿时古怪起来,不过碍于寒月身份,一直倒也无人太过放肆。

      我转目看向发声人,一袭锦白长衫,样貌也算不错,有些眼熟,似是前几日比斗的琴师之一。

      “乐由心生,音于境表,心之宽者乐自朗,心之清者乐自净,心之纯者乐自空。”轻扫那人一眼,继续道:“私欲过重,声乐自然有杂,乐者,重修心。”

      我虽不喜麻烦,却也非怕事之人。

      姬寒月抚掌笑道:“说得好,乐者重修心,成事者,亦需先成心。”

      我挑眉笑道:“那句是我学琴时,师父说于我的。”

      准确来说,是我十二岁时,学琴半年后,便能仅凭乐音而影响听者心境时,师父要我先修心,再学琴,以免至终迷失了自己。

      我也因着一些缘故,“乖巧”了很长一段时间。倒是后来,爹娘说我性子太淡时,总免不了怨怼师父,将我教得太过老成……

      姬寒月称赞道:“悠然的师父,必也是当世名家。”

      “师父不曾提及过。”我微敛双目道,只是,我也不曾问过便是了。旋即,轻笑着睇他一眼:“寒月何时也学会如此恭维人了?”

      这边,谈得畅快,另桌,那反被暗损了的白衣公子面色青白,眦牙怒目,平白损了一副好相貌。

      “你们……好生不知羞耻,同为男子,言行如此亲密,简直有辱斯文……”

      这人显非京中人士,与他同桌之人连忙阻止他,可惜仍是晚了。厅中顿时冷风飕飕,众人不禁以怜悯目光看向那白衣公子,姬寒月贵为王爷,纵是无权,这诽议皇室之罪,也足要他掉脑袋了。

      姬寒月倒是面色不变,挑眉怪笑道:“悠然,他是说我们在当众谈情吗?”

      我睨他一眼,笑道:“我们确实是在当众谈‘琴’呀!”

      姬寒月抚掌大笑道:“那悠然便为我弹上一曲吧!”

      我也不推辞,摆好“绿引”,看他那寒潭似的眸子里微荡起的涟漪,起手撩弦。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恰是一曲——凤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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