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修) ...

  •   蝉鸣一夜未休,到朝霞攀上天际的时候,方才偃旗息鼓。武安侯府内外大红灯笼高悬,红绸喜字与霞光同时发力,填满了整个府邸。

      新房里的喜烛燃尽,微弱的火光一跳,终于只剩下一缕青烟,转瞬散了。

      前一日方才成亲的平乐公主赵安歌和武安侯世子沈延,在这一夜都没怎么睡踏实。
      沈延率先睁开眼,铺在他脸上的几缕头发蹭得他鼻子发痒,而脑门上却像被楔进去一根铁锥,疼得很不要脸,眼睛也涩得仿佛要裂开。
      沈小侯爷反应片刻,旋即叹一声,成亲这事真是劳心劳力,还未必讨得好。
      正想着,一个喷嚏冲口而出——

      睡梦里的赵安歌被旁边惊天动地的动静惊醒,一个激灵睁开眼,却瞥见手边竟然躺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赵安歌眯一眯眼,嚯,如今采花贼的胆儿也是肥!
      不由分说,赵大力士飞起一脚踹将过去。

      沈延正揉鼻子,冷不丁被攻击薄弱地带,慌乱下连忙抬手招架,一掌给挡了回去,挡完只觉得手掌发麻,暗自腹诽这丫头果然劲儿大,瞧这力气是预备一下子就给他踹废了。
      他两条眉毛间立时拧了好几个褶,“公主殿下,你怎么一睁眼就踢人?你们宫里还兴这规矩?”
      等他质问完,那边的赵安歌才意识回笼,想起俩人是正经叩拜完天地的夫妻,双颊一热,不禁赧然。

      “没,是睡迷糊了。”赵安歌自知理亏,闷声回了句,说完缩在床和墙的夹角里,忽闪大眼看着沈延,状似无辜。

      “那个,”沈延撸了把脸,有点别扭地一骨碌从被子里钻出来,“既然醒了,就起吧,还得给爹娘请安去。”

      他腿上的旧伤没好利索,想潇洒地起身却没想起的太猛,腿肚子一下就转筋了,脚还没沾地便翻下了床,眨眼摔了个狗吃屎。
      趴在地上的沈小侯爷脑子里嘎嘣一声,霎时空的只剩下个壳子,心说“这脸丢的,比起掉进茅坑也不遑多让。”

      赵安歌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想拉他一把却连片衣角也没摸着,探头一看,沈延正趴在一片狼藉上——
      歪七扭八躺着沈延的几件衣裳,他的皂靴和她的绣鞋缠在衣裳里,衣角又挂在脚踏下面,乱成一锅粥。

      地上大红的嫁衣明晃晃提醒着两人前一晚的洞房花烛,沈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赵安歌面上冒出几分羞涩尴尬。

      春宵一刻值千金,但沈延不晓得在席间给谁灌得酩酊大醉,被抬着进了新房。新郎喝成一滩烂泥,剩下的规矩只能凑合着打马虎眼。
      早上睁眼,沈延连怎么躺上床的都不知道,后面该发生的事自然是没发生。

      沈延此刻趴在地上独自品尝着肚里的黄连水,想着出师未捷身先死,竟然在赵安歌面前摔了个大马趴,丢人丢回了姥姥家。他兀自趴着没脸回头,酝酿片刻,卯足力气想爬起来,哪知腿没给力,膝盖一软又摔回原地。

      赵安歌一瞧,不能袖手旁边了。她窸窸窣窣从床上爬下来,半蹲在沈延旁边,伸出一只手来,“还是我拉你起来吧。”
      沈延偏头看看她,面色黑成一块碳,“我沉,你拉不动。”

      “我能行。”赵安歌抿了下唇,带着点试探的怯懦,拉住了沈延的手臂,稍一使劲,就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沈延先是一惊,没想到这平乐公主居然真是个大力士,紧接着又觉脸上臊得慌,下意识想撇开赵安歌的手,“不必劳烦。”
      赵安歌本来把他拉起来就半松了手,他这么一使劲,一个没站稳便往旁边歪下去。赵安歌再想拉他已经拉不住了,只听“兹啦”一声,沈延身上的中衣应声扯烂,人却没受一点阻力地接着倒下去。
      “咣当”,脑门正撞上了圆凳。

      赵安歌倒吸一口气,暗道糟糕,他这脸上要挂了彩,回头她就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别!别碰我。”沈延警惕地打量一眼赵安歌,推开她手,暗自嘀咕,“瞅这倒霉劲儿的。”
      沈延忍着脑袋上的钝痛,扶着桌子腿爬起来,低头一看自己扯成两半的衣裳,无奈地叹一声,转头看赵安歌,“我要换衣裳了,你……转个头,别看。”

      赵安歌面上一热,赶紧转个身,对着乱糟糟的床褥,“你脸上的伤要不上点药?”
      “这你别管了。”沈延还沉浸在丢人的悲伤里,没留神口气硬了几分。他埋头在立柜里翻出件衣裳,三下五除二套上,连头也没回便拉开门出去了。

      他前脚出去,赵安歌后脚就听见门外一阵人仰马翻,只是吵嚷声须臾后就跑远了,不晓得是不是给沈延上药去了。
      她站在屋里不免手足无措,一方面想着要是武安侯和夫人问起沈延的伤该如何应对,一方面想着万一下人嚼起舌头万一传到宫里去,回头受气的还是她母亲。

      赵安歌正踌躇着,紧闭的门又被人推开来,她忙转头去看,还以为是折身回来的沈延,却没想到是郑嬷嬷。

      赵安歌杵在方几旁没吭气,端起她公主的姿态绷直站着。
      郑嬷嬷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珠滴溜溜转,脸上硬堆出一个笑,她矮身把衣裳取过来,赵安歌却侧身一躲,将衣裳拎过去,“不劳烦嬷嬷。”

      郑嬷嬷面上笑意更甚几分,眼窝眼角挤出深深浅浅的褶子来。
      她凑到床前,佯装拾掇铺盖,伸手翻开了红彤彤的喜被。老嬷嬷三角眼里涌出的惊讶转瞬即逝,换上一抹难掩的得色,“既然公主不想老奴伺候,那老奴去唤冬青姑娘进来。”
      话音还未落,郑嬷嬷便用她与年龄不符的麻利腿脚,转眼出去了。

      赵安歌披起衣裳,俯身凑近铜镜,打量着映在镜面里的人。她一双眼里网着血丝,满脸的菜色,只剩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看着还吉祥。

      “公主?”虚掩的门再度被推开,一个鹅黄衫子的小丫鬟从门外探头进来,“您醒了怎么不唤奴婢来?”
      赵安歌应声转头,“郑嬷嬷找你去了?”

      “那个郑嬷嬷可真招人厌,咱们要不想个法子把她赶回去宫里去?”小丫鬟冬青一双眼睛虽不大,却灵动有神,于是翻出一个极有神韵的白眼,道,“说个话都拿鼻孔看人,给奴婢脸色看就罢了,可她打从在宫里时就没给过公主好脸色。”
      “跟她计较什么,睁只眼闭只眼权当看不见。”赵安歌在妆台前坐下来,由着冬青帮她绾发,“出宫前父皇交代既嫁进侯府就要依民间规矩,侍奉公婆,克己守礼。至于郑嬷嬷,忍字头上一把刀,忍无可忍,从头再忍,懂了吗?”

      她那个一辈子没谋过几回面的父亲还说:“只有你安稳了,你的母亲才能安稳。”
      赵安歌以为,那是一种隐晦的威胁。

      冬青一瘪嘴,“从前在宫里的日子难熬,没想到出来了只是换个地方难熬。”
      赵安歌捋捋自己散开的长发,在妆奁里挑出两支珠花,“既来之则安之——我要有法子不嫁,倒宁愿老死在宫里。可普通百姓尚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之事哪由得自个儿随心。我要嫁的感恩戴德,母亲的日子才能顺遂。我心里头乐意不乐意,都是次要的。”
      冬青面上隐约透出忧虑,“那……要真有什么不妥,皇上还能责罚娘娘不成?”
      赵安歌抿了抿嘴唇,道:“女不教,母之过。”

      两人正说着,另个年长些的丫鬟从外面推门进来,正巧听见了赵安歌的后一句话,笑道:“公主莫把黑锅甩给娘娘,还是自个儿背着好。”

      赵安歌从铜镜里望向她,招一招手,“秋彤快来,冬青的手艺不成,发髻都是松的。”
      冬青小嘴一嘟,“那打散重来。”
      秋彤不由得低笑,走近了接过冬青手里的发束,“你去给公主沏杯清茶。”

      秋彤一上手,赵安歌立刻觉得头皮都绷紧了。

      秋彤沉稳持重,年岁不大却极稳当,她柳叶眉间锁着一个似有似无的褶,“方才驸马出门,我跟着去看了看。”她拿起珠花在赵安歌发髻旁比了下,“我瞧驸马额上有块淤青,一出门又冷着脸,门外候着的下人们慌成了一团,这会子怕是要请郎中去了——公主与驸马可是闹不愉快了?”

      赵安歌皱起眉,“自见面也没说上几句话,哪来的不愉快,是他没留神摔了两跤。”
      赵安歌把沈延如何掉床又如何破了相的事说了一遍,冬青憋着笑,憋红了一张小脸,秋彤透过铜镜看着赵安歌,隐隐忧虑,“听说驸马从前的脾气可不好,倘若这话传到侯爷夫人跟前,少不得要生出事端来。”

      赵安歌短促地喷出口气,“他在外头风评虽差,可总不会一转头就跑他爹娘跟前告状吧?”
      秋彤微微摇头,“即便他不说,旁人也会说。奴婢方才去打水,已经听见下人们在嘀咕了,都说是公主脾气大,头一天就让驸马挂了彩。”

      “左右他脸上的伤是事实,也不能把别人的嘴缝上,就……”赵安歌还没“就”出所以然来,外面呼啦啦一片嘈杂声又跑了回来。方才掩上的门跟着那一阵骚乱,“咚”一声洞开了。三个人循声望过去,就见沈延手里拎着个桶,沉着脸一瘸一拐从门外进来。
      沈小侯爷掀起眼皮一撇冬青和秋彤,腾出手一摆,“你们俩,先出去。”

      赵安歌这才对上沈小侯爷的大正脸,不看不要紧,这么一看,嚯,沈延脸上可不止额头那一块,连带左脸颊上都出了一片淤青,活似被人胖揍了一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修)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