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一起去郊游》刄士

8、Cut 8

　　一场秋雨一场寒。

　　连续不断的下了几日雨，到了今天终于停歇。天还是灰蒙蒙的，不见阳光，空气里的湿度，吸到肺里的凉气...冬天要来了呢。

　　“这周少爷的情绪有了很大的改善，还是不愿和我们说话，常常一个人独处，现在已经愿意走出房间了。”管家刘叔立在落地窗前，望着屋外花园透气的明齐，对着话筒另一边的人回复。

　　“没再抗拒治疗，但对重新站起来一事闭口不提。”

　　“不，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我觉得情形并不乐观。”

　　想到多次不经意间听到的，少爷的自言自语，突然改变的兴趣爱好，那些造型可爱的玩偶，都不是以前的他会有的举动。

　　“是，我们会尽量满足少爷的要求不去刺激他。那么陈医生那边...”刘叔请示，“明白。我会好好照顾少爷，请老爷放心。”

　　“您别这么说，齐少爷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希望他能够好起来。”

　　“是，是，好的。”

　　......

　　月喜在花园里，旋转~跳跃~转着圈~欢乐得像只放出笼子的小鸟，嘿嘿哈哈笑声不断。

　　明齐很想眼睛一闭当月喜这个人不存在，翻跟头什么的，这种毫无美感的动作也能叫跳舞？呵呵！

　　“外面的空气是不是很新鲜~”月喜转着圈荡过明齐的眼前，“满园的绿色，看起来是不是很生机勃勃~”，说着又是一圈荡过，“有没有心旷神怡，神清气爽~”，完了她还要再转。

　　“你差不多点就够了！”他低声喝道。

　　因为在房间外面，明齐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听到他说话。万一被人听到，大家都看不到月喜，不就让人以为是他在自言自语，像个神经病。

　　“难得出来，你就不能高兴点么？”一个人乐也没啥意思，月喜便停了动作，坐在凉亭的沿角上，迎风摆荡着双腿。

　　“雨才停，空气湿度那么大，快入冬了，连太阳都没有，风还大冷的要命，鬼才能高兴起来。”

　　“可不，我这个鬼是挺高兴的啊。”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景致，身边多了个人，就连看腻了的东西都觉得不一样了起来，特别的新鲜。

　　“哈！你这是在炫耀吧？是吧？”明齐抬头看向她。他的脸颊被风吹得有点僵，手更是缩在厚厚的盖毯里不愿拿出来。

　　他真是着了魔了才答应和她出来吹冷风。他就不该心软，好好待在暖气屋里有什么不好！她是感觉不到温度，他的血肉之躯拿什么和她比！

　　“哎呦哎呦~我们齐齐是不是很冷啊~”月喜飘下来落在明齐身前，伸手捧住他的脸颊，调笑道，“人家给你捂捂！”

　　月喜就那么直接地捧住了他的脸，还咧着嘴笑得傻兮兮的。

　　明齐第一次被个女人袭脸，而这个女人还不是美人。没长开的脸庞透着股稚气，乱糟糟的头发参差不齐，然而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弯弯的眼眉里夹杂着细碎的光耀，缱绻又温柔，注视着你的时候会让你感到你就是世界的唯一。

　　刹那间地怦然心动，不由自主地陷入这样一双眼眸里不能自拔，明齐愣了几秒才反应回神，脸颊微微发烫，目光游离终是不愿对上她的。他挥开她的手，轻咳一声。

　　明明她的接触从来不带一点温度，而方才脸上的灼热却欺骗不了自己。

　　被个丫头调戏，还陷入了沉迷，真真叫人笑话......

　　“明齐？明齐？”怎么又不理她了？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月喜叫唤。“真的很冷么？那我们回去吧。”

　　说着，她欲上前去推轮椅。

　　“别动，我自己来。”

　　他抓住手把，倒退，后转，然后往别墅驶去。因为不习惯，他推动手把的动作生硬而吃力，微微曲着背，一下又一下缓慢前进。

　　不知道为什么，月喜就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不该是这样子的。

　　他应该...应该更加的意气风发..

　　胸有沟壑，挥斥方遒，成为那种人群之中也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一刻，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强烈地希望他能够再站起来，而不是绝望的接受，连挣扎都不愿的放弃。

　　希望渺茫又如何，只要有机会，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如果当初她有这个机会的话，她一定会牢牢抓住。可惜老天不站她这边，所以她希望他可以。

　　几步追上前去，月喜的手还未搭上他背后的手把，就被感知到的他令道，“让我自己来。”

　　任何有可能被人察觉到的异样，他都不希望发生。这对他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月喜刚伸出的手一度凝在了那里，她张了张嘴，轻声道，“明齐，就不能试着再站起来么？”

　　回答她的，是沉长的默然。

　　“你的腿，明明还有...”机会的啊...

　　“不要再说了！”轮椅骤然停下，良久才传来他淡漠的话语，“我不想让抱着希望的人再一次失望，这样的事，一次就够了。”

　　心脏的一角仿佛被人轻轻地捻了一下，钝痛袭来，瞬间模糊了视线。

　　月喜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们年纪不大却鬓染斑驳。一次次在院方的诊断书下，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陷入绝望。

　　明明受着疼痛的人是自己，可她知道最痛的还是他们...每天强装着笑脸照顾她，以为躲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偷偷落泪她就不会发现。每一次安慰她的时候，红着眼眶的他们都让她不忍直视。她只能每一天都笑着，笑着说很好，笑着说不疼...

　　其实，她很早的时候就想过要解脱，不想再给他们造成负担。他们还可以再要个孩子，一个健康的孩子，一个快乐幸福的家庭。

　　是她不够勇敢！是她贪婪地渴求着！

　　所以才又一次次给予了他们希望，最后又把这个希望狠狠打碎。

　　明齐正是因为如此，才这样决绝地拒绝去康复中心接受全面的复健治疗？

　　不，感觉告诉她，事实不是这样的。

　　通过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要说月喜有多深入了解明齐，其实并没有。但从他别扭的性子当中，她能够看到他的要强，他的骄傲。

　　所以，与其说是不想让别人失望，其实是他自己害怕希望落空吧。

　　左不过“逃避”二字，却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胆小鬼！明齐~~~~~~~~你就是个胆小鬼！”

　　前面的人对身后的怒吼充耳不闻，依旧默默推着轮椅艰难地前进，眼里晦暗不明，眉角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