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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四十四、蓝色幻境 ...

  •   天空颜色一片灰蓝,分不清这是晨晓还是暮色。
      Julian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条具有欧洲风情的小径寂静无人。向远处看去,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街道上的店铺招牌也看不清楚,一家类似于露天咖啡馆的店面不合时宜撑着阳伞,然而现在并无地中海的刺眼阳光。
      他看着那阳伞,产生联想,回忆起那不勒斯,回忆起米兰,回忆起威尼斯。他曾为某个生意去过意大利一段时间,南欧美景令他心旷神怡,那段日子等同于度假。他想起《魂断威尼斯》来,中年人邂逅一位当地的美少年,深深为他着迷。这故事他不怎感兴趣,一个已无青春的中年人,枯燥得像是枯萎的花,却偏执于少年人身上绽放的美好。但主人公的偏执却打动了他,他痴迷于那份着偏执般的着迷——这符合他对“爱”的定义,爱本就是自私的,隐晦的,高尚到不忍他人亵渎的。
      如此说来,他这一生没爱过任何人,因为他从未对别人有过这种纯粹的狂热。
      ——但除了那个人。他为他如痴如狂。
      ——因此当真相被揭露出时,他怒不可遏,对母亲大发雷霆。那一刻,她是诅咒化身的实体,她毁了他的爱。他的爱是违背伦理的,也注定不被所容的。但他本不应该对母亲说那么过分的话——报应怎么只是母亲一个人的报应?
      他每说一句报应,也同时在往那个人身上捅刀子,又何尝不是在羞辱自己。

      Julian静静沉思着,回过神来,忽然看见似乎有黑影在那阳伞下的咖啡桌旁。
      天色本就昏暗,黑影在阳伞下不甚清晰,他也没有戴着眼镜。
      他疑惑,那黑影似是人形,仔细一看,竟然是夏青。
      Julian大惊,后退几步,撞到类似邮筒的东西,发出声响,然而那黑影动也未动。夏青神情恍惚,低头不语,如同鬼魅般坐在那里,Julian好似看到她破碎的身躯血肉模糊。
      他额上浮现冷汗,吞咽口水不敢再看。转身继续向前走去。走几步发现不对劲之处,黑影在角落里若隐若现,电线杆下、狭小的小巷、一些没有拉上窗帘的店铺里。黑影有不少人是自己见过的;也有些脸他都不记得的。但是可以肯定,他们全因自己丧命。
      这些黑影都没有看他,只是面无表情低着头,眼神中是没有高光的空洞。Julian越走越不安,街道上唯一的声响是他跑动的脚步声,皮鞋扣在石板地上,他想要逃离这些黑影,逃离这条没有尽头的街道。

      不知跑了多久,他来到一处中心广场,依旧是寂静无人,那些平日里爱追逐游人的鸽子也不见踪影,中心处有一座正在流动的喷泉。不知为何,他稍微安心了些。或许是天色有些亮了,或许是喷泉是他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他径直走向喷泉前的长椅,坐了下来,那些如影随形的黑影也未再出现。
      Julian在长椅上发呆,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有人坐到旁边。他转头看去,那人恰巧也侧过头,与他对上视线的那一刻,Julian愣住,坐在身边的人竟是父亲。
      “阿爸?”Julian失神叫道。
      “阿培,阿爸有些日子没见过你了。”父亲微笑,他身着睡衣,容貌明显见老。
      Julian深吸一口气,忍住泪水。“是有些日子了。”
      他记得清楚,父亲已经去世那么久了。

      两人在长椅上无言,Julian双臂展在椅背上,仰头凝视着蓝绿色的天幕。喷泉的水声是规律的杂声,这无人之境被这水声衬得愈发幽静凄寒。久久沉默后,父亲道:“儿子,在想什么?”
      Julian指尖抹去无声的泪水,实话实说。“在后悔。”
      “后悔什么事呢?”
      “很多很多事。”
      海哥并不再问,Julian接着道:“可惜我已经无法补救。”他的泪水怎么抹去也止不住了,压抑住啜泣声还是从吸气的间隔中挣脱出。“我这一生,真是一团糟,一直在伤害周围的人。也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这个结局,真是罪有应得。”
      鲁大海听了,和蔼地笑了几声。“你长大不少,不像之前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了。”他也抬头看向天,“我有时想,那么早把你送出去到底是好是坏?你那时候那么小,瘦瘦小小的……你别怪爸爸,台湾仇家虎视眈眈,爸爸也确实没有办法。”
      Julian实在是忍不住了。“爸爸!别说了……”他语气中带了浓浓哭腔。
      Julian吸了吸鼻子,抬起身来直视着前方。父子二人久久没有单独相处过,彼此之间也没什么话。Julian的思绪回到童年,父亲带他去公园,不大的地方被安保早早清场,他在树间草间高兴地跑着,父亲越追,他便跑得越快,笑得越欢快。两人相处这种时刻寥寥无几,在记忆中就越显得可贵。

      一阵脚步声打破凝固的沉默,父子二人都抬头向来人望去,Julian觉得来人十分眼熟。来人身影从某条街道走来,脚步犹豫,踌躇不定。他擦擦未干的泪水,看清是谁后僵在原地。
      “阿哥……”
      他站起身,大声朝来人道:“阿哥!阿哥!”
      华港生好像并未听见似的,在路口处徘徊,看上去很困惑的样子。
      “……你叫他阿哥?”鲁父瞧着这个年轻人,有些疑惑,“他是……”
      Julian眼神从未离开过那人。“他是妈以前在香港的儿子。”
      鲁大海“哦”了一声,对此事不算太惊讶,好像有所了解过似的,他自言自语:“倒真是和大毛那小子有点像,不过比大毛俊朗些。”
      两人说话间,华港生一直迷茫地盯着连通广场的所有街道,突然好像感知到什么,从广场边缘穿过,朝某条街道跑进去。Julian心急如焚,回身对父亲道:“阿爸,我要去追他,阿哥不能在这里乱跑!”
      鲁大海也站起身。“好吧,阿培,你也不能陪我太久,我暂时也不想留住你。”他拍拍Julian,“我送你。”
      Julian一时未反应过来,点点头便随着华港生离开的街道走去。他加快速度,又担心父亲跟丢,好在无论他怎么快,父亲都能平稳跟上他的步伐。
      这条街和来时的路不同,没有游荡的黑影,越往前走越觉得前方曙光亮丽,好似太阳初升一般光明。华港生的身影已经看不见,Julian也跑了几步,下意识回身看父亲是否跟上,却发现父亲站在身后不远处,不再跟随自己。
      “回去吧,儿子。”父亲的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回去同你阿妈和阿哥团聚吧,别再跟你妈生气了。”他柔声叮嘱儿子,目光中满是慈爱,“爸爸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阿爸——”

      “醒了醒了!”男人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梁哥,你快看!”
      Julian从光与影的混乱交替中苏醒,轻飘之感骤然消失,自己的身子像被绑了石头似的沉重。两个陌生男人正看着他,他透过两个男人的脸,看到旧黄的天花板,那上面的深色污渍,不知是血液还是药汤的蒸腾产物。
      两个男人的脸消失,出现在面前的是李医生的脸。
      “Julian,听到我说话就眨眨眼。”
      他打量一眼李医生,顿生奇怪之感。李医生像老了二十岁不止,他过去的头发还是灰白相间,如今就像染了头一样雪白一片,那双凌厉的眼也疲惫不堪,布满血丝,浑浊得像磨损的玻璃球。
      Julian下意识想问怎么回事,张口却似一支哑火的枪,喉咙深处传来痒痛感,像是有砂纸在里边打磨他脆弱的喉结。他马上听从李医生的指令,眨了眨眼。
      李医生久久打量着他,他也回视凝望。李国梁今年也不到六十岁,往日他沉默少言,那双眼却飞扬有神,就算自己见了也觉气场弱了几分。可如今,这个男人只剩下衰老。
      控制不住似的,他的泪水从脸颊旁滑落至枕间。李医生看见,眼神微微触动。
      “唉。”李医生微不可闻地叹气,“命捡回来了,不容易。你现在还很虚弱,好好休息吧。”
      Julian这才发觉这石头般的沉重感是从何而来。他脸上戴着氧气面罩,手上的点滴肉眼可见有好几瓶挂着,身上还裹着不少纱布,心电图的感应器从纱布间隙中就着胶布贴在身前。他眼神迷离,犹如大梦初醒,他死在警察的枪口下,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机缘重新活了下去。
      这机缘如何说明呢?
      Julian知道父亲对李医生有恩,正因如此,他要利用这恩情,为自己在香港大展拳脚做铺垫。李医生和父亲的那件往事他只知道一个大概的前因后果,但一个旁观者,很难理解当事人的心境。李国梁是忠诚的人,他恩情未报,父亲去世,这报恩对象便理应成了自己。
      Julian想不出用什么语句形容这机缘。他早早出国留学,没细读过红楼梦,也记不起十二钗中有一曲文:
      “留余庆,忽遇恩人;幸爹亲,积得阴功……”

      李医生每日都来看看Julian,从生活上照顾他。而疗养却是其他两个医生负责,一个叫齐佳,一个叫安然,似乎是他过去的学生,Julian不怎想了解李医生的往事。两个医生,年长的那个叫齐佳的,做检查时总是同自己说话,Julian从他口中渐渐知道原来自己中枪伤后已经昏迷了一周多。这个时间令他感觉出些许错感来,中枪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原来只是过了十几天。
      药物作用加伤口未愈,他整日昏昏沉沉,时常处于梦境中。梦境中的天幕澄蓝无物,海水清澈,水天相接。他站在岸边,眺望地平线。
      某处香港的码头,木板栈道上是阿哥的身影。他正欲上前走去,却总也走不到他身旁,在栈道边缘原地打转,就算走到他身旁,也总是很快醒来。
      幻觉似的梦境,又如此真实,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就算醒来时也能觉出潮湿气从梦境逃脱,跟随出来,嗅到病房中本不存在的气味。
      他只得放弃,梦境中不再上前,静静看着阿哥的背影。
      阿哥在看海,他在看阿哥。
      海浪拍打,冲撞沙滩的余音回响。一下一下,敲击着耳膜,他听见阿哥的心跳,渐渐和自己的心同频。他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渐渐一片旖旎柔情,片刻后又觉得苍凉,阿哥的身影如此落寞,自己好想陪在他身边。
      他清醒过来,四周无人,阿哥并没有在。
      Julian又昏沉睡去。这次他终于可以踏上海岸栈道,可是熟悉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
      他慌了神,四处查看,隐约看见海浪中身影晃动,果然是阿哥。他不顾一切跳进海中,伸手欲抓,却只摸到海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港生。
      Julian回身看向岸边是否有他人在场,见有渔民专心补网,大声道:“快来帮忙!这里有人落水,喂!”
      他猛地停住,错愕地抓住自己喉咙,明明是声嘶力竭,却半点声响也无。
      好在岸边上那渔民无意抬头,看见这边,意识到有人落水,立刻放下手中活计,灵活地游过来,捞起几乎消失在水中的港生。
      Julian目睹着阿哥被人救起,被拉到岸上,看着他惨白的脸,紧闭的双眼毫无生气。
      阿哥还有一线生机,但是自己已经无法再继续参与——他木然旁观一切,自己置身于外,好像自己的故事本应该尘埃落定。他恍惚看着阿哥被救上岸,自己站在海浪中,被海水从后方淹没。

      Julian被惊醒,冷汗打湿他的衣物,一件干净但发旧的病号服。一旁冷不丁传来一句:“做噩梦了?”
      他循声望去,是李国梁。身后是齐医生正准备着胶布和验血器。
      “梦见什么了?”李国梁似乎很感兴趣。
      Julian躺回病床,冰冷刺骨的海水还未从感官褪去。他只是摇了摇头,从现在开始他不敢再轻易睡过去。

      身体检查几乎每日都有。齐医生赞叹他身体年轻,恢复很快,醒来后没多久就可以起身坐在床上,看来再过不久就能下地行走了。
      Julian点了点头,他的嗓子还未痊愈,不能说话。
      即使受重伤到几乎死亡,他的头脑也清晰无比,每当回忆那天的情境,他便如站在第三方视角下的观众,看着自己和那人的种种如同看无声黑白电影,唯有对方的话语和目光是点亮这暗淡世界的色彩。
      他往日那双凌厉的眼被搓去不少锐气,却能更冷静的审视这世界。他暂时出去不这间卧室改成的病房,但他每天醒来时,那双眼都在渴望般地搜寻。
      他在找一个人,一个他下半生永不想分离的人。

      他半梦半醒又过了快两周的时间,一日他靠在软垫上,坐在床上望着窗外,这里恰好可以见到海。李医生搬个椅子坐在床边,也凝望着窗外景色,他双手插兜,如平常那般沉默。
      Julian的嗓子不再痛痒,他咳了咳,失声这么些天让他声音沙哑。
      “他人呢?”
      李医生转身看他一眼,像是没预料到他突然能开口说话。
      “你说谁?”
      “你明知故问。”Julian说不出利索的话,有点生气,又大声咳了两声。
      李医生复杂地打量着他,Julian费力咳出在喉咙处积攒多天的灰尘和粘液,嗓音终于清晰了些。“我阿哥,我同母异父的亲哥哥,华港生。”
      他说得很清楚,显然不许李医生躲避问题。“我醒来这段日子,都没见过他。”
      “那是他没来看你而已。”
      “胡说!他知道我醒过来,一定会过来!”Julian脸色微沉,“他那个大哥几次偷偷来看我这边情况,只站在门边望一眼就走,他都会来,我阿哥怎么不来?”
      “你受伤那么多天,好不容易嗓子恢复了,就先来问我华港生的下落?——真难为你了,憋着那么些日子,就等着能问我呢?”李医生气极反笑。
      “……你又不说!”察觉出李医生话中的调侃和嗔怪,Julian略带愧疚,但是他无论如何也要知道哥哥现在在哪里。这些日子他从未出现过。
      李医生敏锐地抓住他的愧疚之意,耍起无赖。“你好好养身体,等你能下地走了,自己去找他。”
      Julian气得胸口隐隐疼痛,他瞪了李医生几眼,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干什么?你的点滴还没输完——”
      “告诉我他在哪儿!我自己去见他!”Julian气冲冲道,眼睛里已含了泪水,他扯过挂瓶,向外走了几步几乎跌倒在地上。身上手上都传来剧痛,强忍住身心痛苦,却忍不下抽泣,他唤道:“阿哥!阿哥——”
      李医生急忙走到他身边。“你真不懂事!”他口中责怪,扶起Julian,幸亏挂瓶没有摔坏,他一番动作使得血液在输液管回流,一片殷红色在塑胶管上涌。
      “你回床上去,我跟你说他为什么不来。”
      Julian妥协了,他也没精力反抗,刚才那一摔扯动了伤口,现在开始作痛,忍不住小声吸气。李医生努力将挂瓶放回原处,却怎么也放不回去。Julian这才发现,李医生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挂瓶终于挂到铁钩上,李医生重重叹一口气,他听见了Julian的嘶声,又低下身去看他身上的伤口是否开裂,确定无事才放下心来。
      Julian盯着他的动作,犹豫地开口:“你的手……”
      “你这衰仔真是拧!”李医生打断他,口吻像是长辈的责备。
      Julian的呼吸一起一伏,他眨眨眼,还是暂时搁置对面前之人的关心,将话题引到港生身上。
      “告诉我他怎么了?”Julian回忆起那场幻觉,心中微微抽痛,“他死了?”
      李医生摇头,Julian心中最大的石头落地。若是他真的死了,自己在这世上也再无留恋,倒不如受伤时就随他一起走了。
      “他被差佬带回去了?”
      李医生依旧摇头。“你昏迷时的确有差佬来过,不过他们只搜寻了诊所,没有来到二楼。”
      “他受伤了?出事了?”
      李医生不说话。似是默认,Julian又渐渐不安起来,他脑中混乱一片,疼痛带来些许麻木。他却也想不出哥哥会出什么事,但肯定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李医生叹了一口气,他这一日叹的气不少。
      “这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发生,因为我们生活的本就是一个不公平的世界。”李医生语气低沉,娓娓道来,“当事人遇到了,乐观主义者认为只是巧合,是概率上的不公平;而悲观主义者会倾向于命运的不公平。同样是认为不公平,两类人的感受却全然不同。这就是感知的沟壑,无法填补,因此当我们旁观到别人的痛苦,很难有切身体会,因为我们没经历过对方所经历的,无法站在对方的立场上看待问题。”
      他点燃一支烟,手依旧在发抖。
      “但是你阿哥,他所遭遇的种种,就算是我,也觉得很不公平。我也要向老天问一句:凭什么是他?”
      “压倒树枝的不是最后一片雪花。若干雪花中还有你,Julian。你要仔细想想你过去的所作所为。”他语气严厉,教诲意味浓厚。
      若是过去,Julian听此言心中必定不忿,李医生的老底他很清楚,他又有什么权力说自己?但如今他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Julian多少也后悔曾经的事,他默默承受这句颇有分量的责问。
      似乎是明白他在想什么,李医生收起严厉,态度缓和下来。
      “说来惭愧,我没资格指责你,与你一般年纪时,我更烂,是你父亲那次护住了我,把我赶出台湾,我才……”
      他骤然停住,深吸一口烟。
      “现在就如当年一样,只是从警察手中护住你的人是你的亲大佬,你的阿哥,他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他愿意和全世界背道而驰。听着很伟大,很感人,是不是?只是他得付出代价,而代价就是全世界都抛弃了他。”
      “你是从鬼门关回来的,老天现在不收你的命,你想想未来该怎么过,你还那么年轻,还能有所作为,不过你不能再走过去的老路。”
      “你好好想想我这番话,以后别再搞更多事了。”李医生一声绵长叹息。
      Julian马上记起那个夜晚的酒吧后廊,阿哥劝诫的语气同李医生一样,可惜他当时并未听进去。如今他再想听,那说话的人却已经不在自己身边。房间空寂,他又恍惚听见海浪声。
      “……让我见见他。”Julian嗓音颤抖,“……无论他现在成什么样子,拜托你。”

  • 作者有话要说:  阿绿,你好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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