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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阿姐 ...

  •   阿生开始在黄泉路上找韶华,这期间她遇见很多的鬼,其中有个外形是老妇的鬼,让阿生印象很深刻。阿生见过很多新生的鬼,几乎每个鬼都残留着对人世的眷恋和现在身处黄泉路的落差:不可置信的有,悲痛欲绝的有,自怨自艾的也有。但只有这个老妇,从来了黄泉路面上一直是带着微笑的。

      阿生很奇怪,为什么会笑呢?离开原先的世界,没有那些熟悉的人,难道不值得悲伤么?就像是韶华突然不见了,她心口空落落的那种悲伤。

      阿生就一直跟着她,想看她是不是在没有鬼时才会漏露出悲伤的表情,阿生觉得如果把老妇揭穿了,这一定是个很有意思的事儿。

      直到有一天老妇突然对阿生招了招手,笑着问为什么阿生老是跟着她。阿生将自己的疑惑说了,话说出口的瞬间,阿生突然发现自己做的事是很讨鬼嫌的事儿,她以为老妇会指着她的鼻子骂。但老妇只是笑了笑,淡淡的跟阿生说起了她笑的原因。

      我叫王芝,玉树兰芝的芝。

      其实我小时候名字叫二丫,在村儿里,土中刨食的爹妈是不会给女孩起名字的,在他们眼里,女孩就是个赔钱货,等刚刚能干活了,还得准备嫁妆嫁人,养着实在是费力又麻烦。

      我家姐妹9个,全是丫头。在农村里生不出儿子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我爹怕人戳他,只好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在我娘身上干活,等小八生出来后,爹哪儿也干不动了,只能在家养着。

      记忆里,我娘总是挺着肚子跟人骂架,小到一根葱一颗菜都能跟人骂起来。骂赢了,便洋洋得意,骂输了,就回家骂我们怎么全是赔钱货,骂她没儿子死了在地底下也是挨欺负的命。

      娘是在生小九的时候死的,大出血。那血可真多啊,止也止不住的流。村口的大夫说我娘是因为生太多孩子没养好才出这么多血,就算这次救回来的话以后也不能生了。我爹没功夫瞅我娘痛苦扭曲的脸,只是捏着大夫的袖子问救这个婆娘的钱够娶个新媳妇的不。大夫没直说只是告诉我爹救人得花多少钱。我爹听了后长吁了一口气才说没钱,不救了。

      我在后边听着,看着我爹。觉得这个人不是我爹,我爹是那个怕村里人戳脊梁骨怕的不敢出屋,啥活都不想干只能靠我娘养的男人。那么无能又窝囊的男人怎么就能这么轻易的说不救我娘,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可他就敢了。

      我爹将大夫送走后,虎着脸让我有话烂心里。然后让我跟阿姐去把娘从屋里抬出来,村里的人都知道,横死人的屋里是不能娶新媳妇儿的,他不想以后没人嫁他。

      我到现在都还忘不了我娘那惊诧的眼神,她不明白,她给生了一辈子孩子的男人,她连饿着自己也不想饿着的男人怎么会这样对她,连死都不让她死在屋里。那天,她就光着半拉身子躺在院里一堆破稻草上,爹说娘都要死了,不能浪费裤子了。娘躺在那儿虚弱的咒骂着,骂我爹,骂我们,一直骂到她死。

      娘死后,爹很快的就娶了一个老姑娘,娶亲之前,他带小五去城里,说是要给小五买衣服,他把小五的小脸洗的白生生的。小四也哭闹着也要去,我爹想了想半天,才寒着说刘大家的牛车上没地方坐人了。

      可是,那天晚上我爹是一个人回来的,我和阿姐都我爹问小五呢,我爹却支支吾吾的说在城里走丢了。

      这世上谁傻呢那天晚上,我跟阿姐哭成一团,我俩都明白,小五是被爹给卖了,而没从我俩开始卖最可能的原因是我俩大了,能干活养家,不带小五,是因为小的太小,卖不出价钱。

      有了钱,我爹很快就娶了新人。以后每次要用钱的时候,家里总会少个姐妹。不到一年,家里就剩下大姐、我、小九了。后娘人老实,只知道干活,天天早早的出去干活,对我们也还好,有口吃的也紧着小九。我们都知道她是被爹妈卖过来的,因为哥哥要娶嫂子了。

      后来后娘生了个儿子,我爹摸着弟弟的牛牛高兴的快疯了,说要请全村人吃饭,可是钱呢,钱从哪儿来呢。后娘不想请,可我爹只是笑着说没事儿,浑浊的眼睛盯着干活的阿姐。

      果然,第二天天没亮,我爹就出去了,等晚上回来时说是给我阿姐找到人家了。

      我跟阿姐说咱逃吧。他肯定是把你卖了,像后娘的爹卖了后娘一样。可阿姐面无表情的说,能逃到哪儿呢?女人生下来就是苦的,可咋能这么苦呢,爹不爱娘不要的。

      眼泪从我姐脸上掉的时候,我仿佛看见我娘死时的血。是啊,女人,活着是为了啥呢?

      半夜里,后娘把我和阿姐叫醒,让我俩快跑,说是我爹将阿姐卖给了暗窑子。阿姐张嘴就想哭,后娘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慌忙的给我俩塞了破布包,让我俩带着小九赶快跑。

      那天夜是真冷啊,可星星也是真亮啊。我和阿姐带着小九向着城里的方向走,我俩也不知道到底该去哪儿,只是想着人多的地方好吃饭。可是毕竟没真的去过城,我和阿姐走错了路,走了好久也没看见人。后来小九扛不住,死了。我和我姐没抗住,把小九吃了。

      阿姐说二丫,不管咱俩谁先死,剩下那个咋难都得活着。阿姐说的话,我懂。但是我不能应。从我记事起,对我最好的就是阿姐了,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阿姐了,我哭说咋能死呢,小九会保佑咱呢,她舍不得咱俩死的。可阿姐抹了抹眼泪,不说话。

      走了可多个白天黑夜,我和阿姐终于见着了人,她带我们回家,给我俩饭吃,还把我和阿姐嫁给了她的侄子们,那年我15岁,我姐17。

      我和阿姐以为生活就这么过了的时候。第二年,连着遇见3年大旱,本来就穷的村里更是闹起了饥荒。突然有一天我就找不着阿姐了。我问阿姐的男人阿姐去哪儿了,这个人却舔着泛着有光的嘴的说阿姐怕挨饿半夜跑了。

      骗人!阿姐前些时候还跟我说她怀了孩儿,这么挨饿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她怎么会跑!我说了我不傻,我看得出来周围人的变化,这根本不是人,这是一群鬼。可我不敢哭,只能默默走开。我怕我哭了他们会把我也吃了。

      那天夜里所有人都睡了的时候,我又跑了。夜还是那么凉,那么黑,可之前还有阿姐跟小九,现在就只剩下我了。

      我想活命。我不明白,我和阿姐还有小九到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受苦么?我还记得阿姐摸着肚子的忧心忡忡。阿姐,我的好阿姐,要不你接我走吧。我一个人真的好怕啊。小九小九,二姐好想你啊。

      好在这次我的运气很好,路上碰见了一家人,看我可怜收留了我,将我带到了真正的城里,还给我找了个地方干活。在这城里,我见到了不一样的女人。不用挨打,不用整天生孩子,甚至还能跟男人大呼小叫。这里就好像老人嘴里的皇宫,只要干活就能有吃的。

      我努力的干活,努力的适应城里的生活。我不怕苦,再苦也没有之前苦,我也不怕累,只要不被吃了,我总有一天会过上好日子。后来,我还学了字,给自己起了个名字,王芝。这个名字让我以为我不是二丫了。

      后来,我嫁了人,生了孩子,子孙同堂。生活越来越顺心。

      可是我依然不明白,为什么女人要受苦。来这儿之前,我就老是做梦,梦见那天晚上我和阿姐根本就没逃走,阿姐被卖进了暗窑子,死的时候就仍在后山上,身上连个席子都没有。梦见我也没进城,我被那他们放在锅里煮,然后被吃进了肚。梦见小九,梦见她说二姐我的肉呢?二姐,我的骨头呢?你还我的肉,还我的骨头。还梦见我娘,梦见她挺着肚子叉着腰骂我怎么不是个儿子。

      “小姑娘,这些事情我一直憋在心里,不敢也不会跟任何人去说。小九和阿姐就像我心里的两根刺,我拔不出来,也不想拔。我以为我叫了王芝就不是二丫了,可没有小九和阿姐又哪儿有我呢?现在,我要去喝孟婆汤了。我知道喝了汤就会忘记所有的事,可是小姑娘,我想有人能帮我记着阿姐和小九,你帮我记着好么?”老婆婆说着从自己的心窝处拿出两根刺,上满满是黑色干涸的血迹。

      阿生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老婆婆递过来的两根刺,宝贝似的拿手捧了起来。老婆婆笑了笑,转身向孟婆走去,阿生呆呆的看着她接过孟婆的汤,一饮而尽,半个眼神也没分给一边的望乡台。

      “阿生,”孟婆笑着问“你好像不太高兴?”

      阿生坐在孟婆旁边把老妇人的故事跟孟婆说了,还给孟婆看了看那两根刺。

      阿生以为孟婆也会难过,可孟婆只是笑了笑,指着黄泉路上的众多新鬼,说道“阿生,你看,那些不想来喝汤的大多是有故事的鬼,咱们这儿把它们的故事叫做执念,执念太深,是进不了鬼界的,可若时间长了,这些新鬼就会魂飞魄散的。你说的那个鬼,她倒是聪明,看出来你的与众不同,把她的执念化成刺,交给你,替她保管,这样又能去鬼界又保存了执念,真是一举两得。”

      “刺?是执念?”阿生疑惑道。

      “是的,阿生”孟婆叹气道“人之所以是万灵之长,是因为他们的多变,你以为她在意的受苦,其实她在意的是她阿姐和小九。这两个刺大抵就是她的阿姐和小九了。阿生,你在黄泉路上活的太久也从没有什么改变,听了一个故事反倒让你开了心智,或许你可以去多跟新鬼谈谈,好去懂一些东西,也许,到那时候,你就不会太想着韶华了”

      “婆婆,我不会”阿生倔强道“我不会忘记韶华的。而且韶华会回来找我的,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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