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预知未来》林鹿呦呦

8、兼职

　　抱枕在视野里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沈缈紧紧抿着唇，微微侧身，与抱枕擦肩而过。
　　抛物线的尾声落下，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板上，发出“砰”的声音。砸到了地上而非沈缈的身上，像是砸碎了屋内暂时的平静，舅妈的脸顿时拉下来了。

　　沈缈眸光冷淡，将视线从抱枕上收回来，冷声说，“舅妈，我需要生活费。”
　　“没有！”舅妈扬着头，嗤笑说，“你还问我要生活费？你才这么大一点，能花多少钱？”
　　沈缈的舅妈头发半长不短，时髦地烫着细卷儿，即便是对沈缈发怒的时候，还不忘磕着手中的瓜子，眼神不时地往正在播出的电视剧上溜达一圈。
　　沈缈心中有了数，大概在以前的时候这种事情也发生过，所以舅妈早已经轻车熟路，连拒绝都懒得走心、懒得付出精力。

　　“那我怎么办？”
　　舅妈“呸”一声将嘴里的瓜子皮吐出来，利索地翻个白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说到“我怎么知道”的时候，她长长地拖着音，透出十分的嘲讽。她的眼神在沈缈的身上打个转，看着沈缈的目光，无疑是像是在看个傻子。

　　这倒是有趣了。
　　沈缈可是经历了一段记忆障碍的时光，根据沈缈最近得知的信息，还有自身遭遇，她一直受着饿。
　　一个跟舅舅舅妈住在一起的人，怎么会挨饿？舅舅舅妈愿意养着自己，却并不管沈缈的吃饭问题，这个“养”，到底是几个意思？

　　除非，以前这个名义上的舅舅舅妈，并未管过沈缈的死活，并且，毫不在意沈缈的死活。
　　沈缈略微沉吟，继续套话。

　　“可是我总归要吃饭的，”沈缈眸光微闪，“你一直不给我钱啊？是想看我被饿死吗？”
　　“饿死你怎么了？”舅妈嗤笑一声，眼神黏在电视剧上不肯出来。这个死丫头片子，非得这个时候跟自己说话，精彩的剧情差点错过了！
　　“哦，原来你不给我钱，是想让我饿死？”沈缈略有些难过，她想起来自己这两天来，唯一吃的饭，竟然还是封杭请自己吃的羊肉串。

　　饿着肚子的感觉，太难受了。肠胃就像是绞在一起，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我饿我饿”。
　　她饿了两天都难以忍受，那这三年里的自己，该有多么难过啊。

　　电视上电视剧变成了广告，舅妈嗑着瓜子，大声嚷嚷着，“呦呵？谁想饿死你？沈缈你就这么跟你舅妈说话的？沈有林，你还管不管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外甥女了？”
　　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这才慢吞吞地抬眼看了看沈缈，又抬眼看了看高凤，这才慢吞吞地说，“高凤啊，小孩子不懂事儿，你慢慢同她说嘛！”

　　舅妈高凤扭头就冲着舅舅沈有林走去，一把掐在沈有林腰间的软肉上，“这丫头又开始发疯，你自己的外甥女，你自己去教育去！”
　　“什么呀，这个时候分的这么清楚，那以后要是那啥了，我看你还分不分清楚！”

　　沈有林嘟囔着，站起身来，面对着沈缈，脸上是和善的笑意，“渺渺啊，你坐你坐。”
　　他并没有打算听到沈缈回答，说实话，这个记忆障碍仿佛痴呆一样的外甥女并不能正常与他人进行对话。
　　在以往的日子里，沈有林已经总结出来了经验，于是气定神闲地继续说，“你不能这么给你舅舅舅妈讲话的知道吗？我告诉你啊，你肚子饿是因为你不好好学习，你现在回房间看看书，过两天舅舅就给你钱，好不好？”
　　说完，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话，“往前面走，右边的门就是你的房间，你进去吧。过两天就给你啊！”
　　说完，他如负释重，连忙坐回沙发上跟高凤抢遥控器。

　　沈缈没有动，她垂在一旁的手轻微地颤抖起来。
　　这就是，她所谓的舅舅的解决方法？对患有记忆障碍的外甥女想要吃饭的要求，只是告诉她饿是因为不好好学习，过两天再给钱？
　　沈缈冷笑一声，这个过两天含义可就大了去了，在华夏人的话里，这个过两天也许是真的过了两天，也有可能，是根本没有。
　　就沈有林这个态度，怕不是在哄傻子吧！

　　纤细白皙的手指停止了颤抖，缓缓地握成拳头。
　　沈缈心底腾腾升起来一股火气，她想要一拳砸在这两个人面兽心的废物，但是，一个念头闪过了沈缈的脑海
　　——沈有林、高凤愿意养着自己，却并不管沈缈的吃饭问题，甚至不关心沈缈会不会饿死。这里面，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不能打草惊蛇，就让这两个人以为自己没有恢复吧。
　　沈缈沉默了数秒，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指松开。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个人，然后一声不吭地往前走，打开卧室门，进去，关门。

　　“咔哒”，门关上了。
　　沈有林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然后扭过头拍了拍高凤的肩膀，“哎哎哎，这一集开始了开始了！你的瓜子分我点！”

　　-

　　初秋的早上，草木笼罩着一层寒霜。高三生们迎着寒冷往学校里去。
　　在学校门口的两侧，拥挤地排列着早饭的小摊儿，炸油条、醇豆浆、飘香的包子、香脆的煎饼果子……各种香味争先恐后地往人们鼻孔里钻，引得人们驻足掏钱。
　　沈缈默默地从小摊旁边走过，终于走到了学校门口，然后进门。

　　在她的身后不远处，封杭将耳机取下来，皱眉看着沈缈的背影。
　　瘦瘦小小的女生，穿着胖大的校服，却一点都不显得肥大，更显出几分瘦弱来。在初秋氤氲的空气里，像是随时可以被风吹跑。
　　即便是见识过沈缈利索地对付黄毛，封杭还是没法将沈缈与暴力女汉子联系在一起，他的脑海里，全都是刚才看到的沈缈苍白的脸。

　　她的气色怎么这么差？不是恢复了一些了吗？不知道为什么，封杭的眼前，闪过沈缈站在烟雾缭绕的烤串摊前的样子。
　　封杭刚刚迈进校园的脚步顿了顿，然后转身往外面走去。

　　……

　　摊开语文书，沈缈已经自学了十页了。早自习时间，耳边是同学们的读书声，沈缈在这杂乱的声音里，格外的安心。她用笔继续在书上写着网上查到的注解，格外沉静。
　　沈缈的笔一顿，她的语文书上，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杯封好的粥还有几个白生生的包子，沈缈的鼻尖已经嗅到了肉包子的味道。
　　她骤然抬头，就看到封杭泰然自若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戴上了耳机。他倒是什么都不管，好像没有看到因为他的动作窃窃私语、甚至引发骚动。

　　沈缈眉头微皱，正要站起身来将东西还给封杭，沈缈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骤然一亮：一条新短信。
　　沈缈拿起来手机，点开，只见上面写着：救命之恩，以饭相抵。
　　这是在说上次沈缈救了封杭的事情。沈缈微微一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封杭也许猜到了自己会拒绝，直接将早饭说成为了谢救命之恩，她便不好拒绝了。
　　沈缈不再纠结，将吸管插进粥中，然后开始吃包子。
　　嗯，肉香味正，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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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家装饰的格外有格调的书店，沈缈站在书店门口，盯着上面的“招聘兼职”。
　　在放学之后，沈缈从学校开始溜达，找能兼职的地方。她问了好几个招聘的店面，都只要全天的，不要兼职。
　　眼下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家招聘兼职的店面，沈缈推开门走了进去。

　　“对，是兼职，”老板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精致女人，她上下打量着沈缈，“不过我本来是想招聘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