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妻不易》九千税

46、第四十六章

　　泡完澡后，更衣时只有幽依一人近身伺候，她一条一条把曲涟泡温泉期间探听到的事说给她听。

　　“雅岚殿一共有二十个女童，与国师府中的侍童一样，分为衣食住行四个部分，每部分五个人。”

　　“伐檀被大人拨过来，与小的一起近身伺候小姐。除了侍女外，以后小姐也会有侍童。不过听伐檀说，选小姐的侍童要求大概会严格些，要求他们有练武的底子，还会让乔矣大人派专门的人来教。”

　　“负责衣的五个分别叫梅兰竹菊荷，食部分为日月星辰光，住上五人叫金木水火土，出行则由礼智仁义信负责……”

　　她还没说完，曲涟已经笑得岔气。

　　“哎呦！”她揉着肚子，“这是谁取的名字，除了梅兰竹菊荷，其他的哪是侍女的名字，太偷工减料了哈哈哈哈……”

　　幽依一头雾水，这些名字挺正常啊，侍童太多，不取这种有规律的名字，只怕刚取完取名人自己就给忘了吧。她以前还想过，曲涟以后再收得力的侍女，会不会叫幽二，幽三，幽四……

　　伐檀又让人抬着轿子来接她，被她拒绝了，一路走着去朝晖殿。本来骨头恢复末期就该多走动，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多锻炼锻炼，怎么能长高长大呢？曲涟可不想一辈子都是矮不点儿。

　　陆衍在写函书一类的东西，曲涟到时正巧写好，让人送了出去，之后洗了手，与她一起落座用饭。

　　桌上依旧秉承在国师府养成的优良传统，格外两极分化，大鱼大肉放在曲涟面前，清汤寡菜放在陆衍面前。曲涟看了陆衍那些让人毫无食欲的菜肴许久，突然冒出一句，“师父，人长得好看是不是和吃的清淡有关系？”

　　“你也好看。”

　　曲涟不赞同陆衍这个观点，认为他是在安慰自己，兀自嘟囔，“改天问问乔矣哥哥吃的什么。”

　　陆衍说，“乔矣准备给你选护卫队，之后培训半年再派到你身边。你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没有？”

　　“护卫队？那是什么？”

　　“类似暗卫，也就是乔矣那种。”

　　曲涟懂了，眼睛发亮兴奋无比，几乎要拍桌而起，“有的！有要求！要好看的！像乔矣哥哥那么好看！”

　　陆衍凉飕飕地说，“哦，本座想起来了，回燮州后你基本上都在陆宅，不会出去，没有配备暗卫的必要，护卫队一事，本座看还是算了。”

　　曲涟：“……师父您老人家怎么能公报私仇！”

　　夜里她从陆衍的屋子离开，到处逮人问，“乔矣哥哥住哪儿？”

　　得到的答案无比统一：惊讶，瞪眼，沉思，疑惑，“难道不是住在大人的房梁上，以便能够随叫随到？”

　　曲涟：“……”

　　雅岚殿的寝屋布置风格完全遵照松烟入墨里陆衍的那个房间，虽然之后一直住在陆衍隔壁，条件却完全不能和一墙之隔的陆衍相提并论，于是从贫民窟飞跃至酒肉池林的曲涟，躺在能躺下十个她的大床上，摸着身下柔滑的丝质面料，翻过去，再翻过来，铺得整整齐齐的大床不一会儿就被她折腾得乱七八糟。

　　她成功的失眠了。

　　知道她怕黑，蜡烛燃久了一旦烧完，换蜡烛的动静会惊动她，所以屋子里放了许多常亮的夜明珠，亮堂堂的。曲涟爬起来，找到自己的小本和小笔，开始画陆宅的地图。她还没有全部逛完，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以后这幅地图会慢慢补充完整，就像她一点点收集起来的温柔而暖的小幸福，存在心底最安全的地方，即使前路有洪水猛兽刀山火海，有这些值得珍藏的回忆在，也就不再那么孤零零的一个人，不那么害怕。

　　这些东西都是陆衍带给她的，他救了她一命，还拯救了她的生活和未来，曲涟心中自然感激。她想起伐檀之前说过，十二月初是陆衍的生辰，现在只剩下大半个月，她要好好筹备，给他过一个难忘的生辰，以作谢礼。

　　画完半卷地图的曲涟翻开新的一页，揣着一颗感恩的心，开始写起陆衍生辰的筹办策划书。

　　之后又揣着一颗感恩的心进入香甜的梦境。

　　直到第二天一早被陆衍无情地从温暖的被窝中揪出来，把没睡醒，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她晾在寒冷的空气里好半天，才兜头扔过来一件衣裳，“今日天气好，陪我爬后山，我们去看日出。”

　　曲涟那热气腾腾的感恩的心被一锤子敲成了玻璃渣。

　　去他妈的感恩，日出你妹夫！冬天不睡懒觉五点钟起来搞毛线啊！陆衍你个没人性的怪物！

　　曲涟用冷水胡乱洗了把脸，头发堆在头顶绾了个揪揪，衣裳也穿的歪歪斜斜，还没从冷水洗脸的冰冷恐惧中缓过神，已经顶着蓬头垢面的尊容被拎着出了门。

　　屋外黑咕隆咚，寒风凌冽，曲涟裹紧外裳，紧紧跟在陆衍身后，希望能够借他高大的身体挡挡风。结果陆衍穿的是广袖宽袍款式的衣裳，他又走得快，曲涟每次想躲在他身后，灌饱冷风的巨大袖子就会毫不留情地拍在她脸上。

　　冷冷的巴掌在我脸上胡乱地拍……

　　可怜的小曲涟提着八宝琉璃灯，一路摇摇晃晃，很快就追不上陆衍的步子，累的气喘吁吁。

　　“师父，您走慢些，走慢些呀！”她哀声央求，“陆……”

　　陆衍停下来等她，“你还能做成什么事。”

　　曲涟辇上去，“您步子大，徒儿步子小，自然追不上您呐。”

　　“早晨空气清新，于身体有益，你该多早起锻炼。”

　　“最好的空气不是这个时辰，现在天还没亮，正是树叶呼吸的时候，全是它们吐出来的浊气呢，我们吸进去，反而不好的。”

　　陆衍笑，“歪理。”

　　曲涟知道和他讲光合作用讲不通，好容易追了上来，“谢谢师父等着徒儿。”

　　陆衍等她走到跟前，伸出手，见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也伸出手来，冰凉的小手就落在他宽大的掌心里了，被他轻轻握住，牵着一起向前走。他放缓了速度，这次她总算能跟上了。

　　“师父住在燮州时，经常登山看日出吗？”

　　“想起就会去看。”

　　“谁陪着您呢？”

　　“一个人。”

　　“那您嫌不嫌徒儿吵闹？”

　　陆衍低头看正在认真跨上青石阶梯的小孩儿，“不觉得吵。”

　　曲涟有种得到特殊优待的优越感，“真的？”

　　“真的。”

　　曲涟笑起来，笑得格外开心。

　　天逐渐亮起来，曲涟由只能看清脚下的路变得能看到远处的屋宇，手中用来照明的琉璃灯显得累赘，她想把灯放在什么地方，一会儿下山的时候再回来取，却又不知该放哪里为好。这是陆衍拿过来的，做工极好，竿子还是纯金打造而成，浮雕着麒麟纹路，如此贵重，怎么看也不能随便扔了。可是就这么拎着，实在有些重……

　　“扔在路边就行，侍童看见，会捡了归回原位。”陆衍看穿她的挣扎和纠结，一句话犹如恩赦令，让小孩儿甩了灯，满血复活，还抽回手，提着裙子跑到前面去，攀上一块山石，眺望陆宅全景。

　　陆衍捏紧空落落的掌心，早知道就让她一直拿着灯了……

　　“师父，陆宅真的好大啊！”小孩儿夸张的感慨声从前方传过来，她一口气登上山顶的观望台。太阳即将升起，山底景色笼在晨雾中，整座山犹如浮在云端，美得不可思议。“传说中的空中花园，云顶天宫，也不过如此吧！”

　　陆衍把两个听不太懂的词语当成曲涟的夸奖，走到她身侧，“景色如何？”

　　整个燮州城尽收眼底，又有恢宏宫殿，浩淼湖泊，苍山凝碧，云霞万顷，实在壮观。

　　“果真不虚此行。”曲涟的灵魂被美景涤荡洗涤，只觉得藏在身体各个角落的污垢都被洗净了，一个干净的灵魂正在涅槃，脱胎换骨，孕育新生。

　　晨雾与脚底越来越厚的云层逐渐变红，一轮红日在天边缓缓升起，火红的圆盘钻出地平线的瞬间，整个世界华光万顷，瑞气千条，而眼前则云蒸霞蔚，壮美无比。

　　曲涟激动的扭头向陆衍，“谢谢你带我上来。”

　　陆衍的眼睛看着远方，“不是最好的东西，我也不会和你分享。”

　　曲涟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看见天边有道格外耀眼的光，似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人再移不开眼睛。

　　她不由向着那道光伸出手，一点点慢慢收拢手指，像是握住了所有错过的灿烂辉煌，像是握住了所有值得期待的美好和温暖的爱，像是握住了所有的坚实的依靠和永无背叛的信赖。

　　像是握住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