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升职记》人青草西

12、深夜无眠

　　孟婆心里有火，但是发不出来。因为不管她怎么跟清和撒泼，他总是会安安静静地听她说完，再给她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

　　“你真不要？”孟婆捧着那簇天流滢火，跟掬个把泥石流似的往他面前凑了凑。然后又眯着眼不死心地加了一句，“我给你呀。”

　　清和抬眼看了看这一脸谄媚相的孟婆，莞尔笑道，“我知道阿月一向待我极好，只是你手上这东西，可是你的护身符。被我拿了，我怕阿月你不安心。”

　　清和这番话说的可谓是相当体贴，相当懂事了。如果他就只这样说，孟婆会听的很舒坦。可是他偏偏不，他偏偏还要加上这么一句，“况且……阿月你这脸……还是带着吧。”

　　傻子都听得出来他是什么意思了。

　　“你这是嫌我丑咯？”孟婆敛起笑容，十分不悦道。

　　说这话时，她并没有将捧着天流滢火的手收回，只是一脸怒气腾腾地盯着他，恨不得下一刻就将那面罩子甩他脸上去。

　　孟婆这脸没有面罩子遮挡的时候，看起来甚是奇特。因她一半脸是完好无损的，且从那半侧面看上去，眼眸流转之间，锋芒毕现，可以说是很好看了。

　　但是待她转过头来，那另一半脸却又是骷髅白骨。眼窝骨深陷，颧骨高凸。看起来异常的诡异，又异常的，吃藕。

　　“阿月你这可是误会我了，我的阿月生的花容月貌，即便是只有半张脸，那都是相貌倾城的。”清和见她脸色开始发黑了，便开始睁眼说瞎话。

　　他眼神真挚，态度诚恳，话语敷衍。

　　孟婆真是第一次见别人夸人这么虔诚又这么违心的。

　　“算了，我辈分比你大，就不与你一般计较了。你这饼是在哪里买的？”孟婆觉得自己要是还在这里继续跟他死犟，早晚要被活活气死。于是她便决定岔开话题，给自己一条活路。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那面罩子重新扔到脸上。

　　“城西的一家食坊，你若是喜欢，我可带你去看看。”清和也当没事儿人一样回答道。

　　“想来你夫人阿月一定很喜欢吧。”孟婆看都未看他，只是装作毫不经意地捏起碟子里的一块小饼低低道。“她是怎么死的？”

　　这话一说出口，屋内瞬间静寂无声。孟婆能明显感觉到他周身骤然降低的气压，甚至还能用余光瞥见清和隐在唇内的獠牙正在缓缓增长。但她就当自己瞎了，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还当着他的面，悠悠咬了一口手中小饼。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孟婆暗暗心想，谁叫自己刚刚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时，他非装的傻不愣登的，将自己气个半死。

　　“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清和沉默良久之后，终于低低开口道。

　　孟婆一边嚼着腮帮子，一边用小眼神儿偷偷瞅他。

　　“你今天不是一直想出去吗？早点睡，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出去。”清和说话间便已走至床边躺了下去。

　　他倒是心大，这样都能睡着。

　　孟婆看着没过多久便睡死过去的清和，一个人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她将脸上的面罩子戴上又脱下，然后拿在手上不停把玩。

　　那天流滢火在她的手上一会儿化作一把酷霸砍斧，一会儿又化作一把狂拽镰刀，最后化作一柄带着圣光的光明之剑。

　　孟婆在手上不停地颠着那把剑，并且以一副贼眉鼠眼之姿来回扫视着躺平在床上熟睡的清和。

　　她在想，要是她现在捅他一刀，不知他会变成什么样。她记得他说过，没有斩魄剑，她就伤不了他。她也记得，白日的时候他被天流滢火的戾气所伤后，只是被打回原形。现下，她觉得自己若是捅他一刀，估计也没可能捅的他魂飞魄散。

　　她想了好久，最终还是将光明之剑化为一摊泥石流，重新戴回了脸上。

　　“唉……”

　　两声绵长低沉的长叹声同时响起在这寂静无声的深夜，孟婆被吓了一跳。她知道自己刚刚叹了口气，但是她不知道居然还有其他人也在叹气。

　　她猛低头一瞅，便看到清和眯着两条细眼，神情颇为迷离地瞧着她。

　　“你没睡啊！”孟婆吓的往后跳了两步。

　　清和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看了她两眼，然后又转身睡去了。

　　那晚，孟婆再不敢和他一起待在屋里头了。于是便一个人在院子里独坐了一晚。

　　清晨的时候，旭日从东边缓缓升起，暖阳像潮水一般沿着地平线一直平铺开来，半边天空都像是被烧着了一样。孟婆面朝着这万丈光芒，迎着晨间的清风，流下了一颗情真意切地鳄鱼泪。

　　她真的是太没见过世面了，以至于第一次看见日出，都要感动的流泪。不过这也是她漫长的七千多年生命里头第一次与旭日相见，是该感动一下，铭记一下。

　　清和出来的时候，见到的画面便是孟婆坐在阳光普照的院落里，撑着下巴，闭着眼睛，一脸陶陶然欲乘风而去的模样。

　　“阿月一晚没睡，精神看起来倒是不错。”清和走至她面前，俯身打趣道。

　　“我们阴间的鬼差，向来是不用睡觉的。”她今儿个心情好，与清和说话时便温和了许多。

　　因她这态度简直与昨日大相径庭，倒叫清和受宠若惊了。他一瞬间有些晃神，而后伸手帮她拂了拂鬓角的碎发，看着她轻声笑说，“换件衣服，我们出门。”

　　“不用……”

　　“夫人，这边请。”

　　孟婆刚想说“不用麻烦了”，那厢小丫头就冒出来了。站在她身边展开右臂做出邀请之姿。

　　还别说，清和这幻境倒是做的一点不马虎，该有的大户人家的主人范儿，一个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