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弄枪》光中尘

10、杀给你看

　　听锦王点名冉明珏的身份和年龄定不上，“谢小扇”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解围道：“锦王殿下，是您弄错了，他的确只有十八岁。”

　　“是么。”锦王遗憾道，“我还以为有这个名字的人，应该年纪更大一些呢。看来是本王记错了。”

　　“您不必在意这些小事。厨房污秽，不适合您久待，不如移步去观景台。那里能够遍览大小谢岛及整个芙湖的无尽风情，欣赏云影天光。”

　　锦王把扇子靠到自己肩上，含蓄笑道：“谢家主如此盛情邀请，我怎能辜负盛情？”

　　冉明珏的后襟贴在身上，被冷汗湿透。他的眼珠随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离开转到极限，待他们消失后才放松下来。

　　和谢小扇不同，锦王的威严极其内敛，表面上更像是个雪月风花的贵公子，但他的靠近却让冉明珏竖起了所有的寒毛。

　　比起客观理性的分析，他更相信他的本能——更何况锦王刚刚在轻描淡写中证明了他巨大的恶意。

　　这样一个人，是昌州的敌人么？冉明珏捂住嘴，开始重新考虑之前的决意。或许他应该冒个险，以昌州为赌注，杀死这个人也说不定。

　　他边想边走，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迎宾阁。他想起之前谢小扇的话，快步向迎宾阁入口走去，还没走近就听见一阵小声的啜泣声。

　　冉明珏故意加重脚步声，啜泣的人立即停止了哭泣，抹掉脸上残留的泪痕，跪得笔直，色厉内荏地叫道：“是谁？”

　　“是我。”冉明珏这才走出来，假装没听见之前的啜泣声，若无其事地关心道，“我听说锦王来了，你还好么？”

　　谢望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极为复杂，他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在冉明珏疑惑的目光中迟疑很久才说：“代理族长的惩罚保护了我。”

　　“什么？”

　　“锦王本来确实想惩罚我，代理族长辱骂我后，他打消了主意。”谢望不带感情地描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但一切远没有他说的那么温和。

　　他现在闭上眼睛还能想起刚刚四面八方的冷眼嘲笑，数不清的人把唾沫吐在他的身上。锦王对于这样的人已经不再有兴趣，但就连对方无趣离开的脚步都仿佛是对他的羞辱。

　　谢小扇想告诉他，这就是懦夫逃避惩罚的唯一方法么？

　　“冉明珏，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冉明珏盘腿坐在他的身边，把安慰的话咽了回去，现在谢望不需要这些。他望着谢望的眼睛，告诉他：“有件事情十万火急，但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谢望一下子被点爆了，娃娃脸上充盈着愤怒而扭曲，他大声说道：“你也觉得我一事无成？！就因为之前我没有救你么？！为什么就因为那件事情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无用的人？！”

　　“冷静，谢望，谁也没这么说。”

　　“还需要说出来么！”谢望大声吼道，“你们每个人的眼神都是这么说的，难道还需要你们亲口告诉我么？！”

　　“是么？”冉明珏语调突转，“既然你不是个懦夫，为什么你是在跟我争论这件事情，而不是听听我要说什么呢？”

　　“……”谢望睁大眼睛，一脸被说破的恐惧。

　　“最后给你两个选择：站起来，我告诉你一切；或者继续在这跪着吧。你会安然无恙的！”

　　谢望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轻易地选择前者。他迷茫地看着冉明珏，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一个懦弱的自己。

　　懦弱？

　　原来不是他们瞧不起他，他本来就不够勇敢。但是不够勇敢的苦头，他吃的还不够么？

　　谢望说：“请告诉我吧。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我有资格知道一切。”

　　冉明珏扬起嘴角，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因为跪的时间太长，谢望腿一软差点摔倒。他摇头拒绝冉明珏的帮助，自己忍着酸麻站起来，并坚持要站着听冉明珏的讲述。

　　冉明珏盘腿坐在地上，简单地讲了时未寒的执念和计划，谢望对此并不怀疑。他点头道：“我之前只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却没想到他竟然执念到这个地步。但仔细想想，这些年来他的脾气的确是越发古怪了，尤其是在老族长去世，姐姐也闭关出世之后……”

　　他感叹后，询问道：“要我做什么？”

　　“去挑战那个锦王，能做到么？”

　　谢望眼里闪过一道恐惧，注视着冉明珏疯狂冷静的眼睛，突然无法回答。

　　对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锦王以为，这里的风景如何呢？”谢小扇陪锦王站在观景台上，貌似无意地问道。

　　“的确是难得的风景。”

　　“比之中京如何？”

　　锦王嗤笑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极其荒诞的事情：“何处能与中京相比？若说芙湖是个不施粉黛的豆蔻少女，那中京便是令无数这样的少女憧憬而自惭形秽的洛水女神，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听到这样贬低清州的言论，“谢小扇”并无怒意，而是继续问道：“那比之昌州呢？”

　　锦王诧异道：“昌州？谢家主，何出此言？”

　　“在下听闻锦王对昌州颇有兴趣，多次前往，故以为昌州定有美景能令殿下流连忘返。只是不知道那景色是自然天成，还是为人所造呢？”“谢小扇”盯着锦王，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处动摇。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锦王一点也没有动摇的意思，只是用扇子遮住脸笑道：“您在说什么呢？我可不知道昌州如何。想来那种地方，应当……也没有什么值得流连忘返。”

　　“是么？真的如此？会不会是你忘了？”

　　“说不定罢。毕竟这天下美好的东西如此繁多，何必将那些不够美好的也一并记住。”

　　“哪怕你的美好将他人置于深渊？”“谢小扇”难以抑制脸上的冷笑，几乎要图穷匕见。

　　锦王拿着扇子，虽然并不明白对方的怒火源于何方，但也明白对方恐怕并不是她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恭敬之人。

　　但那又怎么样？

　　锦王握着扇子，漫不经心地扫过谢小扇的脸。不得不承认，谢家这位女族长容貌十分美好，若非如此他或许会更早失去耐心。

　　如果把对方放在自己的花园里，应该可以成为很美的仙葩。为了她的美貌，他可以放任她再多说几句。

　　反正，无论她有什么计划，都不可能伤到他一分一毫。

　　“深渊……？”他把扇子靠在唇上，深思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世情险恶，行事本就该谨慎小心。不小心坠入深渊，那是人之常情，为何以此怪罪于我呢？”

　　他举起扇子，轻轻落在谢小扇的肩膀上：“我原谅你。不过任何事情，可再，不可三。”

　　“谢小扇”感到身体一僵，属于自己法术的寒意一点一点侵入骨髓。自己灵脉中的灵力突然之间失控，成为了敌人的武器，从内部攻击他。

　　“……”他牙齿打着战，一半是因为寒冷，另一半是因为不甘和恐惧。

　　这就是屠杀了昌州，将他所爱带走的人么？他真的能战胜这种有如神人的力量么？

　　他眼睁睁看着对方越走越近，恐慌感越来越强。他出身贫苦，素来刚强，年轻时也曾经被修者戏弄，但那也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后来他虽然貌似女人，但仗着身份崇高，根本无人敢对他动手动脚。而现在……

　　看着锦王痴迷的神态，他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一旦对方在这里对他做点什么，他会对不起妻子，也将无法再在这里立足！

　　周围的弟子都远远站着，没有发现他的窘迫。此时难道就无人能阻止他么？

　　一个少年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大喝道：“锦王！”他鼓足勇气叫道：“锦王，我要你为之前的事情道歉！”

　　锦王懊恼地放开了谢小扇，明白现在时机已经不对了，后者趁机退后，狼狈得顾不上说话，便退入人群。

　　他大口喘着气，让灵力流动起来，减少酥麻感，免得被自己的灵力冻死。

　　刚才是谁这么及时出现？是……谢望？“谢小扇”愕然看着中间的少年，心里有些微妙。没想到救了他的竟然是那个被他惩罚和救下的懦弱少年。他怎么会来这里？

　　正当他关心场中情况，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他转过头，惊讶地小声叫道：“谢月？你怎么来了？”

　　在观景台中央，谢望腿有些抖，他干脆跺了一下地，大声道：“锦王，你纵容下人，本就失礼，却还要求谢家道歉，这根本不符合常理！之前我被你的气势震慑，但我那时的道歉……并非发自内心！我、我……我现在要听你道歉！”

　　“这不是之前跪在迎宾殿的小小少年么？怎么，当狗捡了一条性命，现在又想来当人么？”锦王横着扇子，挑剔地看着谢望，心里恼恨他打断了自己的好事。

　　谢望被他说得退后了一步，又立即上前两步，硬着头皮说道：“我要你道歉！”

　　“本王不能答应你的要求！”锦王怒意未消，现在对方送上门来，正是绝佳的玩物，“你顶撞本王，其罪当诛。不过，本王仁厚，可以给你两条生路。第一条，你可以和我厮杀一场，若是能杀了我，按律你便是新的锦王，享尽荣华；第二条，你再跪下来把衣服脱光，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踩上几脚，我便不再追究。这两条路，你想选哪条？”

　　“我选第一条。”谢望说道。他说完这句话，浑身郁气尽出，如获新生般大声宣布：“锦王，我选择跟你决斗！就是战死，也比让人侮辱我强！若我死能让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卑劣之人，那我死不足惜！”

　　锦王怒极反笑：“好——那我就杀给你看看。我不但会让你死，还会让整个谢家，从通天/朝消失！”

　　谢望神情凛然，嘴角微微一扬：成功了。

　　谢汪汪其实是个好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