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好剑的灵》Ttaka

5、04

　　04

　　深夜，辽阔的河道两旁万籁俱寂，河水似墨，唯有此艘商船灯火通明，孤寂而缓慢地在水中行进着。
　　忽然，有一光点自河岸疾驰而来，仿佛一把银剪裁破黑布，河水被划开漾起涟漪。

　　定睛观瞧，那是一艘小船，船头有一人迎风而立，持剑直指商船！

　　船上的众人此刻大都沉浸在梦乡之中。
　　而连三姜却正精神焕发地将头探出楼梯，餍足地深呼吸。

　　刚才顺利地与孙柳体内深藏的灵脉相连接，浑身的黏稠与束缚感大为减轻。

　　她试探着从楼梯上一点点将自己拔/出来，发觉自己活动的范围从往昔的区区六七尺扩大了近一倍。
　　脚下原本巍峨的船变得小巧精致，整艘船及周边景象尽收眼底。

　　「咦？」
　　连三姜的目光被一处吸引。

　　只见有一道人影正悄然越过护栏，在甲板上无声且迅速地朝着船上一处船舱奔去。

　　人影几个跃步间便抵达了船舱的屋顶之上，脚倒钩着屋檐，手中执剑缓缓地拨开窗户……

　　“哗”
　　窗户被人从里面拉开，光亮径直照射在来人的脸上。从连三姜的角度望去，仅能望见一片模糊而耀眼的暖光。

　　里外对峙了片刻，倒挂在屋檐上的人率先开了口，声音轻挑：“哟。”

　　船舱中的人依旧缄默不语。

　　就在连三姜以为二人即将动手之际，窗户边传来另一道低沉淡漠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轻佻的人依旧倒挂着：“怎么？大师兄惧怕与我交手？”

　　低沉淡漠的声音长长的叹气：“我不是剑修，你不会与我交手。”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准备保持这样的姿势多久？”
　　“师兄不叫我下来，我岂敢擅自下来？”

　　话虽如此，只见人影潇洒地一蹬腿，像蒲公英的花瓣，轻飘飘地落在了甲板上。

　　大师兄道：“稍等。”

　　窗户被关上，随即门轴旋转的“咯吱”声响起。

　　船舱里的人走了出来。
　　来到窗户边，却不见来人。脚步顿了下，朝着船舷边走去。

　　就这么一小会儿，屋檐下的人已挪至船舷边上坐着，身下是漆黑的河水。他似乎浑身骨头都是软的，身体倚着扬帆的绳，整个人随着船的晃动而晃晃悠悠。
　　那人的脸隐匿于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之中，连三姜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察觉到他正仰头，似乎在凝望头顶的点点星光。

　　“你上船之事，师父师娘知道吗？”舱内的大师兄走到他身旁，淡淡问道。
　　“知不知道都无妨，”船舷上的人挥了挥手，身体的幅度随之晃得大了些。

　　“若不知，你便不应来这船上。”大师兄一本正经地说道，“船上并无你要找寻的东西。”

　　那人发出嗤笑声，似在嘲讽大师兄自说自话：“那可未必。”
　　他一个翻身从绳上坐起，一腿翘起搁在船舷上，“你这船上的宝贝可不少。”

　　“你又何曾看得上那些？”大师兄情绪平稳，“师父师娘曾多次予你，最终那些东西不还是被你弃若敝履。”
　　“此时非彼时啊，师兄……”那人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发出意义不明的哼哼声。

　　“……”大师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口气似乎叹走了此前的铜墙铁壁，再次开口时，语气半是无奈半是关切，“你方才打斗赢得并不轻松吧？”
　　“大师兄如何知道？”

　　大师兄抬起手指向某处，那人低头看去，惊呼一声，双手抱腹：“完了完了完了，我最钟爱的一件蜀云丝！！！”

　　面冷声硬的大师兄终于忍俊不禁，摇了摇头：“我那里还有半匹，回去差人拿给你。”还不等对方兴奋欢呼，又严肃道，“这可是最后半匹，再弄坏可就没有了。”
　　“知道了知道了，还是大师兄仗义慷慨。”

　　“行了行了。”大师兄赶紧制止他这个师弟的巧舌如簧，“天色已晚，你赶紧歇息。今日就先与我同舱，明日我让他们把……”
　　“不必了，大师兄，”那人顺着船舷边滑落，双臂伸展，仰面朝天地躺在了桅杆下绳堆之上，“以天为盖，岂不美哉！”

　　大师兄对这位师弟的脾性可谓了解透彻，便不再规劝，只说：“你明日早些醒来，莫要让外门子弟瞧见你衣衫褴褛地躺在这儿，不然丢的可是你花时盎自己的颜面。”

　　花时盎？
　　这就是那位打败了天下第一剑修的花时盎？！

　　是那位未来会被她跟主人打败的花时盎？

　　连三姜起初只是为打发时间旁听，此刻却生起了兴致。
　　她从高空徐徐降落，缓缓目标。

　　仗着尚未与孙柳因心意相通，意味着还没有和这个世界产生具体的链接，连三姜自信无人能察觉到她的存在，大胆地凑近花时盎，半只脚甚至近乎透进了对方的腰间。
　　终于可以看清对方的模样。

　　与轻挑的话语截然不同，花时盎长了一张及其柔和俊雅的脸。头发乌黑，泛着温柔的光泽，面部线条流畅，嘴唇饱满，鼻梁挺翘。双眼睁开时眼型微圆，瞳孔澄澈犹如一对坠了露水的杏仁……

　　等等！
　　睁、睁开？！

　　连三姜此前还在内心笃定对方不可能察觉到自己，当下却吓得即刻一头钻进甲板之下。
　　刚刚两人的距离，无论从一人一剑灵的角度，亦或者是两个人的角度来看，都显得危险而诡异。

　　甲板之下是一间大通铺，上面熟睡的仆从小厮，鼾声如雷。
　　连三姜蜷缩在梁上，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等了一会儿，未见上边有什么动静传来。
　　她松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摸了摸额头。

　　她作为一把绝世宝剑的剑灵，凡人岂能轻意察觉到她的存在呢？

　　正当连三姜要钻出甲板之时，忽然听到那轻挑的声音在头顶慢悠悠地说道：“你是何人？”

　　「……」

　　可恶！
　　花时盎不愧是能打败天下第一剑修以及即将成为她们手下败将的人，竟然能够察觉到她剑灵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她就……

　　连三姜骄傲地昂着头，姿态端庄的从甲板之下徐徐升起，而后……被不知道何时站起的花时盎穿透身体而过。

　　花时盎脸长得精致小巧，身材却高挑。线条紧致的下颚擦着连三姜的头顶而过，走到她的身后。

　　连三姜僵硬地转过身子，正欲恼羞成怒，忽然看见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顺着楼梯而上，朝着船舷走去，对前行路线上存在感极强的花时盎视若无睹，目不转睛地与他擦肩而过。

　　「午哥？」
　　夜色昏暗，连三姜却从一开始便认出了来人。

　　对方来到船舷边。表情僵硬，手紧紧地抓着船舷，力气大的仿佛要将船舷捏碎才肯罢休。

　　深更半夜的，他这是要做什么？
　　连三姜还在疑惑之时，意外突发！

　　只见午哥撑着船舷一把跳了下去！

　　“扑通”
　　他重重地坠在河水之中。

　　“咕……咕噜……救……咕噜咕噜……命……”

　　连三姜听着午哥虚弱的呼救声，看见原本应该紧贴着人脚后跟的影子此刻才慢慢地翻过船舷，顺着船身一点一点地，滑进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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