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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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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双喜客栈的后面有一小片翠竹林,密密丛丛的竹叶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只在地面上留下些许斑驳闪动的光影。
庞统不由分说将公孙策带到竹林里,不过没走几步,公孙策就停在那里,再也不肯往前一步。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庞统这才慢慢转回身,犹豫再三,终于问出憋了一整宿的话。“金大夫说的都是真的吗?”
公孙策避开庞统的目光,“金大夫年纪大了,说话颠三倒四的,你不要信他胡说!”
庞统又走近一步,“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公孙策咬着牙不作声,半晌,忽然冷笑道:“既然你知道怎么回事,又何必拐弯抹角的来问我?”
庞统一听,有些激动得无法自持,忽然一把抱住公孙策的肩膀,目光闪动出丝丝缕缕的温情。“这么说,是真的?你真的……真的有了我的骨肉!”
可是公孙策却满脸冰霜的推开庞统,“什么你的骨肉?不要自我陶醉了!”
庞统微微一皱眉。“金大夫和展昭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的身孕已经有两个多月,两个多月前正是清明前后,你又何苦自欺欺人!”
公孙策咬紧了牙关,沉默许久,他才说道:“我说过那晚的事情只是一场不堪的噩梦!一直在自欺欺人的是你自己!”
只是一场梦吗?庞统瞪起眼睛,伸出手一下子就按在公孙策的肚子上,那这是什么?这就是那场梦留给我最永久的纪念!你还能只当它是场梦吗?
公孙策浑身一激灵,猛地推开庞统,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我身为男子却可以受孕怀胎,这等有违自然有违伦常的事情,你还当是好事吗?这孩子根本就是个妖孽!也许连我自己都是个妖孽!可你还没完没了的缠着我,你就不怕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吗?”
庞统见公孙策情绪激动,忙伸手想拉住他,不想却被公孙策挥手打开。
“如此纠缠不清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公孙策满目凄凉。“早早结果了这个孽障才是正经!”
庞统的心一下子揪紧起来,他圆睁双目,狠狠拉住公孙策的手腕。“你什么意思?你……你当真要打掉这个孩子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可是你劝我的话!如今有了孩子你竟然想打掉他!”
公孙策不言语,使劲的挣扭。最后只气得口不择言。“你随便招招手,天下就有的是美女都来争着给你生孩子,你还愁做不了爹!你干嘛非得缠着我不放!”
“天仙下凡我也不稀罕!我谁都不要,就要你肚子里的那个!你说打掉就打掉!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孩子在我自己的肚子里!我要怎样就怎样,你管不着!”
一听这话,庞统立刻火冒三丈,猛地一撤手臂,把公孙策整个人钳制在自己怀里,任凭他再怎么挣扎就是不松手。“我管不着?这孩子有我一半的骨血,是我庞家的血脉,我看你敢……”
话音未落,公孙策骤然停止了挣动,抬起黑漆漆的眸子怔怔的看着庞统,良久,公孙策“哼哼”冷笑了两声。“你在威胁我?”
庞统自知失言,可是还没等他解释,公孙策已经疯了似的挣扎出来,拼命一推,差点把庞统推得摔在地上。
“我是要打掉这孩子!你如果想给自己的孩子报仇,那你就杀了我好了!反正……反正我现在已经了无生趣!不如你现在就动手!一尸两命!都落个清静痛快!”
庞统见公孙策气得脸色煞白,浑身一个劲的哆嗦,庞统心里清楚现在再说什么他也都听不进去,只得先任由他把怒气发泄出来,等他气消了,自己才好想些行之有效的对策。
公孙策喊得累了,这才停下来喘着粗气。呆立了半晌,公孙策一言不发,扭头就往回走。可没走几步,公孙策就不走了。
不远处一根大竹子后面由上到下顺序排列着三个脑袋,正抻脖子瞪眼睛往自己这边张望。一看见公孙策走过来,三个脑袋齐刷刷的连忙躲到竹子后面。
竹子才有多粗?藏了脑袋,屁股就露出来了,公孙策气得无可奈何,只得恨恨的拂袖而去。
竹子后面,春桃看看包拯,包拯看看展昭,展昭又看看春桃,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原来孩子的亲爹是他呀!
“偷听别人说话就那么好玩吗?”庞统在三个人头顶上问道。
春桃连忙站起来,不好意思的笑笑。“庞公子……我们……我们没别的意思,我们可都是关心你和公孙公子啊!”
庞统冷冷的一笑,不必费心了!说罢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庞统!身后忽然传来展昭的喊声。庞统扭回头,拿眼角斜聍着展昭。“展少侠有何指教?”
展昭大步上前,瞪着庞统。“我虽然不清楚你到底对公孙大哥做过什么?但是我相信以公孙大哥的性格他是说一不二的,你若是敢为难他,我展昭的这把巨厥可不是等闲之物!你要想清楚!”
庞统将俊挺的眉峰一扬,仰头哈哈大笑。“展少侠恐怕找错了人!我庞统最不吃你这一套!”说完径自往双喜客栈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第一次呕吐开了个头,之后的几天时间,公孙策几乎天天都要吐两三回,勉强吃点东西,过不了一会儿就都给吐出来,而且尤其是每天清晨的时候反应最利害,金匮大夫开了几剂止吐开胃的药,吃了倒真的见效。可是公孙策心里却是一天比一天别扭,他现在只要一看见金匮就非得逼着人家给他开堕胎药,不过金匮也自有对策,只要一听公孙策又跟他提这事,就装作耳朵聋,答非所问,要么就顾左右而言他,气得公孙策没辙。
公孙策为了避免跟庞统打照面,几乎天天呆在别苑里,足不出户,展昭和包拯春桃几个人常常跑来跟他闲谈解闷,可是听春桃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总在替庞统说好话,公孙策一听就心烦意乱。
不知不觉间,公孙策和展昭已经在双喜客栈里住了将近一个月,堕胎的事情因为某些人的阻挠被搁置一旁,很快公孙策就感到事情不能再拖下去,这天早上起床穿衣服的时候,公孙策低头一看,薄薄的褂子下面,原本平坦结实的小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已经微微的隆起,虽然很不明显,但是对于公孙策来说,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他也懂得医术,他知道胎儿越大,打下来的时候就越困难,而且也越容易出危险。
不能再这样任其发展下去,公孙策心里一上火,胃里忽然又是一阵翻腾,忙扶着床柱往净桶里面干呕了起来,早上根本就没吃过东西,呕了半天,只吐出来一些黄绿色的胃液,酸涩苦辣的胃液烧灼得喉咙像刀割似的疼。
这一回似乎吐得更为利害,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脑袋上来,太阳穴突突的跳疼,公孙策只觉得脑袋发晕,撑不住,一下子倒在床上。
展昭恰巧推门进来,看到公孙策晕过去,吓得忙跑下楼,喊包拯去请金匮大夫来,春桃也“噔噔噔”一溜小跑上楼来,把公孙策扶在床上躺好,给他盖了床薄被,又跑下楼去弄热水。
公孙策昏昏沉沉的躺着,也知道大家都在为他忙活着,自己想撑着起来,可是只要稍微一睁开眼睛就觉得天旋地转。不知又躺了多少功夫,隐隐约约的好像听到有人上楼来,脚步轻缓中透着力量。
还是睁不开眼,但是能感觉到那人已经来到自己床前,一块柔软的毛巾轻轻的蘸去自己额头上的虚汗,接着,宽厚温暖的手掌轻柔拂过自己的脸颊,柔滑的皮肤能感到那手掌中似有粗糙的茧子,应该是多年来握持刀剑磨出来的吧。
耳边是那个人轻轻的叹息声,好像在喃喃自语。原来你吃了这么多苦,早知如此,当初我真的不该逼你……
公孙策再睁开眼时,床前却空无一人。
禁不住眼角滑下泪来,我也不是瞎子,你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可是,这一回,我只能亏欠你,而我亏欠你的,我永远也还不完……
到了下午,公孙策一个人偷偷出去,又一个人偷偷回来,一回客栈就跑进后院不再出来。
春桃和包拯都忙着在客栈里招待客人,展昭自己跑到后院,一眼就看见公孙策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儿,跟前的炉子上正熬着草药,砂锅里呼呼的冒着热气,一股奇异的药香弥漫开来。
展昭走上前,好奇的问道,公孙大哥,你这是熬的什么药?
公孙策愣了愣,只是摇头,却不说话。
展昭觉得事有蹊跷,忽然惊道,公孙大哥,你……你怎么哭了?
公孙策忙扯起衣袖抹抹眼睛,没有,我是被烟熏得眼睛疼……
展昭想了想,什么也没说,扭头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展昭就拉着金匮大夫的手,急急慌慌的跑来。
金大夫,您快看看,公孙大哥熬的这药是什么东西?
公孙策想要阻止已经为时晚矣,金匮拿鼻子一闻就闻出来,这药锅里面放的都是什么药,每种药有多少分量。
金匮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自己老胳膊老腿的,飞起一脚就把药锅给揣翻了。砂锅碎成几瓣,棕黑色的药汤和药渣流淌了一地。
公孙策呀,公孙策!你……你……不要命了吗你?金匮气得手直哆嗦。
展昭也吓坏了,金大夫,怎么了,这难道是毒药?
金匮呼呼的喘了喘,才说道:“不是毒药,可是比毒药还利害!你看看!”说着金匮捻起地上的几块药渣,“藏红花!益母草!还有……还有……这些,这些不是活血,就是大凉大寒的虎狼之药,你还用这么凶猛的药量。等孩子给打下来的时候,你的命也没了!”
展昭吓得脸都白了,公孙大哥!你怎么能想不开呢?
公孙策目光晦暗,呆愣了半晌,发狠似的笑着说:“药量不猛,如何能把孩子打下来?”
你……金匮气得无话可说。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自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
“金大夫,庞某有一个不情之请!”
三个人一同回头望着他,庞统缓步上前,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我不想强人所难。既然公孙公子执意不肯留下这孩子,那就随了他吧。”说罢这位昔日里孤高自傲的庞统竟然冲金匮深深的弯腰一揖。
“请您开一剂药方,可以打掉孩子,但是……请务必仔细斟酌药量,千万……不要伤到大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