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与花妖》梅扇子

9、神舞约定

　　溶月记得，几百年前她也曾看过神跳舞，但是跳的这么好看的还是头一回见。

　　此时的今墨犹如只披着星辰的仙鹤，随着他身姿的跳跃与旋转。衣裳绣着的漫天星河铺开，他在天地间像是那个最璀璨的存在。

　　她痴痴的看着，百年前看的是女神跳的舞，那一个个小腰扭的真是摇曳生姿。没想到如今一个男的神，跳得竟比女的好而飘逸，转眼再看了看旁边的小篱、无双，还有凡人，也都被他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溶月笑了笑：真是个祸水男神。

　　心思不由飘远，她想今墨的心常态定是黑的，但是他能为凡人跳舞，好歹心也也有善的时候。这么想着，她方才与今墨的交易，也有些放心下来。

　　溶月站着有些累了，于是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山神庙的风过着山林草木，也吹进了她的心中。

　　可能是今墨已经承诺放太子的事，溶月觉得答应妖王的事也算告一段落，而且还机缘巧合地得到了云界神石。虽然未来要念什么，该死的三个月话本子，但是总好比过跟今墨三件神器硬碰硬好得多。

　　溶月身心放松了下来，不由得用法术变出一些白梨出来，白色的梨花在她手心被柔和的光笼罩而出，飘散向天空，旋舞着飞转着向神台。

　　今墨正全神贯注地跳着祭祀的神舞，突然阵阵梨花的清香扑来，带着一种神性的祥和，入他心肺。

　　他不由得身心一动，朝台下望去，目光穿过人群，见那飘散梨花的主，正玩的不亦乐乎，他微微笑了笑。

　　人界的犯人看着，他们的山神在月光的照耀下，仿若仙鹤在神台中倾倒众生地起舞，那白梨有如神来之笔，一切交相辉映着，美的令人窒息，令人不敢眨眼，令人害怕下一刻就要结束，不敢错过一个瞬间地，凝神屏息地，沉浸在这一片绝妙的神光之中。

　　寺庙的钟声‘窻窻……’地敲响了，神祭正式开始了。众人神的祭舞中进行了虔诚的祭祀与朝拜，或祈祷着来年的丰收，或祈祷来年的安康如意。待至子夜，拥挤的人群才陆续散去，原本热闹的山神才清静了下来。

　　*
　　待人群退去，山野寂静。

　　神殿之中，今墨褪去华袍，换上了他的常服。他一身飘逸的青袍，用温润的白玉束着些墨发，整个飘逸纤俊。

　　小篱从他美轮美奂的神舞中清醒，见到今墨气呼呼地小脸发红：“臭山神，还我们家太子，你快还我快还我！”

　　小篱说完，迅速的躲到无双后面，无双双脚飘着，低笑道：“小祖宗，你的胆子怎么不像你的话一样有底气？”

　　小篱抬头一看，发现躲错了人，懊恼的跑到溶月的后面，“这没你的事，我不想和你说话！”

　　溶月拍了拍小篱的头：“今夜会见到太子的。”

　　小篱：“啊？姑姑你说什么？”

　　“今夜就能带太子回去了。”

　　“啊，姑姑你莫骗我！”

　　“哈哈。我骗你做什么。”

　　小篱将目光疑惑地瞪向今墨，她可不相信这坏山神这么好心。

　　溶月也望向今墨。

　　今墨甩了甩袖子，一只火红的狐狸从他袖口里滚了出来。

　　那狐狸全身是伤，狐狸毛都滚卷了起，在地上呜呜的叫着。它的身子也下意识地卷成一团，露出两只惊疑而胆怯的眼睛，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溶月有些乍舌，这就是妖族太子？未免太弱了些……仔细见他额头印着古老的火焰图腾，正象征着妖族的至高权力。

　　小篱眼眶一下湿润，冲过去抱住了地上的火狐狸，喊道：“太子哥哥，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呜呜……”

　　溶月表情凝住，只见太子身上脏兮兮的不说，还能看到一些被烧焦的狐狸毛，还有那狐狸爪子也有烫伤的痕迹，不由危险地眯了眯眼。

　　溶月朝着今墨望去：“你对我们太子用刑了？”

　　今墨：“并未。”

　　小篱：“除了你还有谁！”

　　今墨：“他也是有本事的狐狸。”今墨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红狐狸：“就是太闲了。”

　　无双拉了拉溶月，在她耳边说了句：“非今墨所为。”

　　溶月看了看无双，无双点了点头，溶月目光中的危险才散去。

　　“篱，你带着太子先离开。”

　　“姑姑，你要留下来给太子报仇吗？”小篱扑过去抱住溶月：“不！姑姑，你打不过他的！我不会让你在这被打死的！我们回去壮大妖族再来打他！”

　　溶月：“……”

　　不知道说这傻孩子什么好，溶月蹲下摸了摸小篱的头：“你好好的上路，姑姑暂时不报仇，在这有点事儿。”不由小篱拒绝，溶月：“无双”

　　无双赶忙飘上前：“在。”

　　“你把小篱和太子护送至我说的地方，务必确保安全。”

　　小篱听溶月要送她走，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角：“姑姑不要，我不要走，不要你留下来……姑姑……呜……”

　　溶月有些心疼：“篱儿，姑姑没事，乖。姑姑很快就会来看你。”

　　小篱想着山神身上的几件神器，怎么也不放心溶月一个人留在这里。然而溶月似乎打定了主意，捏了个诀，小篱睡去，溶月将她交于无双，再把太子放入一个疗伤的白瓷瓶中，一并交于无双。

　　溶月：“照顾好他们。”

　　无双收好白瓶于袖口，背着小篱，撑起小红鱼伞，妖娆一笑：“妖尊放心。”

　　红伞转动，只有一道青烟，他们便消失在神殿之中。

　　小篱是溶月出世以来第一个比较亲近的同族之人，如今突然走了，溶月也有些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她怔怔地站在他们消失的地方，半会抬头看了看一言不发如神像的今墨：“哎，有酒吗？”

　　*
　　明月照这座清幽古庙。

　　狮贤在外守着，石虎今天因被它坑惨了，已经不想理它，回去普贤菩萨那里。狮贤有些无聊，便蹲身打起盹来。

　　庙内，深深的庭院里晚风簌簌吹过，“咕咕……”酒声落在酒杯中，溶月沉默地看了看酒杯中自己的模样。

　　她的唇角弯了弯，露出个很明媚的笑容。

　　对面的他问：“你笑何？”

　　某女眸中星光闪烁：“高兴呀，太子被救了出来，这下我耳根可清静些了。还白得了一大堆的云界神石。”说着她又发出咯咯的清爽笑容来。

　　今墨望了望他，明明是夜晚，被她笑的像是，置身于初春明丽的清晨般。

　　溶月给今墨倒了一杯酒，她举起杯来：“我俩不打不相识，如今也算认识了。来，这杯喝下去，就是朋友了。以后可不许用神器打我了。”

　　今墨：“你不偷我东西，我自然不会打你。”

　　溶月瞠目看着他：“呸呸呸，什么偷，明明就是捡好吗？你不也捡了我的好东西吗？我们扯平了。”

　　今墨：“实现了我们之间的诺言，那才算扯平。”

　　溶月道一声苦命，便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整个人显得有些沮丧。

　　今墨站起身来：“夜深了，早些回去吧。”

　　溶月摆了摆手：“我自己再待会儿，你先走吧。”

　　头顶一片安静，溶月感到他走了，这个冷血的山神。她平生总爱与人喝酒，却不胜酒力，几杯下去有些醉意，便趴在石桌上一动不动地睡着了。

　　却不知夜深时分，今墨又折了回来，在月光下那清凉如水的嗓音，说道：“送她回去。”

　　太阳从地平线缓缓的升起，清脆的鸟鸣在山涧里歌唱一日的开始。

　　溶月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自家，简单梳洗一番，早早来到山神庙报道。

　　*
　　月隐旭日升，清晨的山神庙在袅袅青烟中，显得别有一番幽雅的情致。

　　溶月好心情地踏着台阶，手里握着一本书，哼着小曲儿，一步步向山神庙的方向而去。大概是今日的阳光甚好，她的嘴角和眼中都盛满笑意，细看她手里拿着的那本话本，正写着‘崔莺莺待月西厢记’。这也是她今日准备的功课。

　　溶月攒着话本，她来人界也有些年头，但是不甚喜爱人界这些情爱纠葛。他们妖界也是谈情说爱的，她上千年前也是对某个妖孽动了点小心思，暗恋个几百年也不敢与之说明，最后听说那个妖孽与一个神女好了。那神女相传六界绝色，性情雅致，出身又是很硬的来头，放在人界那就是门户生的好、性格好、长得好。她那会处于暗恋期，遇到这么一个强劲的情敌，而且她素来不愿与谁争什么，逍遥自在惯了，又在老友的点拨下，断然放弃了这段隐晦的暗恋。所以情爱在她的眼里，大抵是敌不过亲情、友情、苍生悲悯之情来得重要。只是这人界似乎认为情爱中最重要的就是爱情，她找了一番，恐怕这三月讲虐心虐爱的内容，都是些哭哭啼啼的苦命鸳鸯。

　　原本轻快的步伐，念及此，不由顿了顿。

　　溶月站在山门外，憋了口气，礼貌地扣了扣门。

　　门很快就开了，狮贤抖了抖身上的犬毛，睁着惺忪的双目，腹诽着：”你妹，又不是凡人，敲什么门。”

　　“早啊，狮贤。”
　　“随我走吧。‘’狮贤似乎不愿多话，走到溶月不远处，拐了个弯，将她朝南带去。

　　清雅的小院，古木森森，笼罩着山林未散开的雾气。
　　小院内古琴悠悠拨动，不时发出了动人的琴声。

　　溶月眼前一亮，便见那容颜如画，穿着一间飘然的紫衣神君，好生的艳丽。

　　溶月屏息凝神，静静地欣赏着眼前这幅绝美的画卷。狮贤没睡醒地打了个哈欠，继续睡去。

　　半晌，琴声停了下来。今墨抬头的目光正好与溶月对上。

　　溶月的心底升出一丝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从未有过，看着他，就好似被带入到他的世界里，一个难以言诉、又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进去的世界。

　　“来了。”
　　溶月一个晃神，清醒过来。
　　她的嘴角弯了弯，身形清雅地朝他走去，片片梨花飘落而下。

　　她站在他面前，“山神大人，我饿了。”

　　他在那清丽的笑中，怔了怔，一笑：“我是神，不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