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少女》球球熊

10、山药枣泥糕

　　若说之前沈浩还是拿沈随心在逗乐，听完她这番话后，不禁陷入了沉思。

　　沈随心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靠在陆氏的怀里把玩着沈浩解下来的玉佩上的络子。那藏蓝色的络子在自己的小胖指头上卷起又松开，她心思逐渐转开去。

　　这道理说来简单，但实际上是她前世当家许久后才悟了的。这世人吃鸡鸭鱼类，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全。不管是在外吃席也好，在家团聚也好，若是有鸡，端上来的一般都是整鸡。似乎只有这样，这福才全了。尤其是前世自己娘家国公府和婆家阁老府，只有不想吃的，没有吃不到的，整鸡整鸭不算什么。那阁老府大姑娘就喜欢拿十几只鸡去吊汤，只用那汤涮着菜蔬菌类吃。这煮汤的肉，连二三等丫鬟都不吃，往往都是粗使婆子捡了家去。当然，这是有钱人的生活，几两银子也就是三五人的寻常菜色。

　　可是寻常人家呢？沈随心也有去温泉庄子上散心的时候，也有年轻时悄悄换了男装跟着哥哥去过酒楼，也有听管事们唠叨过，还有打秋风的亲戚们上门。她自是知道，这寻常人家，若是说到肉类，往往平日里最多吃的就是猪和鱼。牛不能杀，只有做不动或者老死意外的牛肉可出售，羊肉这边少，几乎没人养。那些人隔上十天半月买上一回肉，煎出猪油放好，给全家人打一回牙祭。鱼便宜，有本事的还可自己下河捞。因没甚油去煎炸，鱼多数是熬汤。至于鸡鸭，那是留着生蛋用的，蛋的数量都是数着的，留了自家吃的，别的都是卖掉。故而，这轻易不杀鸡宰鸭，若是看哪家捉了鸡来杀，定是家里有事或者远方有客。这种时候，一只鸡还不够吃的。就算有人想节省，也要考虑这日头天气大不大，还有些馋嘴猫儿老鼠什么的偷吃，哪里敢有人剩下。

　　简而言之，就是大户人家不怕浪费，小户人家不够吃。这酒楼也就学了家里的，整鸡整鸭一盘盘端上去。若是两三个人，想尝尝这味儿的，又吃不完，点是不点呢？

　　沈随心前世家中无人做酒楼，只是看着厨房的采买账本，也暗暗感叹过，这也太浪费了。别处她管不着，只自己这房，她往往是让厨房做好后，将一只分成几份四处去送，落了个好不说，自己也不浪费。她那时候就在想，这阖府都可以这样，然而，这就是想想罢了。毕竟，前世她可是国公府和阁老府的一块活招牌，自己节省自个儿别人也许会赞一句不奢靡。若是整府里都这样，外人第一个反应就是是不是这两府不行了，或是更有甚者会想到是不是国库都没什么钱了。因而她不想也犯不着去冒那个险省那笔钱。说起来，省了那几百上千两的，还不够那大姑娘一副头面的钱呢。

　　可是如今不一样，沈家本就是平常之家，不需要硬撑什么面子，这铺张糜费就没必要。更别提沈浩的酒楼是开门做生意，自然是想要赚钱的。这一只小鸡至少三十文，大鸡又要翻一倍。比如那烤鸡，太嫩的烤了不好吃，必是要大点儿的。这一只烤鸡，刨去鸡本身，各种配料加上人工等等，估计至少百钱。一道菜百余钱，还不定吃得完，在这个县里能有几个人点？可是，若是分开，这个人点一部分，许就二三十文，都上酒楼了，咬咬牙也不是吃不起，这又没浪费又赚了钱，何乐而不为？

　　陆氏想了想，说道：“闺女说的没错。今儿个我看了那花团锦簇，好看是好看了，就是这么一大盘子，分量足，吃两口就腻了。不若每一层都做成一道菜。或还可以把大的可以分成小碟子，一人可叫一碟，一碟三四片，每个都摆一片，叫做什么四色五色花，也是各种味道都有，岂不更好。”

　　沈浩显然是听进去了，沉吟了片刻，又道：“那烤鸡也是均分？”

　　这爹可能是读书读多了，有时候吧，这举一反三的能力，就不如这娘。沈随心抬起头来，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今天要吃鸡吗！我要吃鸡腿！还要吃鸡翅！那里最好吃了！”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在最字上面特意加重了。

　　沈浩一拍脑袋：“是了，这鸡腿和鸡脖子一个是纯肉一个是骨头，总不能是一个价。我怎么没想到。”

　　陆氏的手指在他的脑袋上轻轻一点，略娇嗔地半埋怨道：“你啊，还不如闺女聪明呢。整日里就想着新菜新菜的，还以为人家是因为菜色不够不来，从不肯细细想想这其中怎么回事。我瞧你那酒楼里啊，菜名做法估计大师傅自己都不记得了，也少有人点过。许还有一次都没点过的呢。做这么多可有甚用，不若把一两样做到顶，比如那烤鸡。”

　　“你说的我都省得，这就去改。”沈浩摸摸被自己妻子戳了一下的地方，嘿嘿一笑，“至于闺女比我聪明这事儿嘛。那当然了，我又不像她，天天就琢磨着怎么吃。”

　　沈随心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扑进了陆氏的怀里，瘪着小嘴：“随心还没俊哥儿一半吃的多。”

　　陆氏搂着自己闺女香香软软的小身板儿，瞪了沈浩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跟闺女互相逗着玩。把她逗哭了又来哄。前儿个就是你哄她要带她去划船，结果她差点儿掉河里了，吹了冷风晕了好几天才起身又忘了。我生个闺女是当宝的，不是给你解闷儿的。赶明儿仁哥儿和修哥儿回来知晓了，定要让他们好好说你一顿。”

　　仁哥和修哥就是原主的两位同胞哥哥了，一个十一一个九岁，都在书院念书，大约快一月能回来休息三五天。算起来，沈随心在脑袋里过了一下，发现原主并不知道他们上次啥时候走的，反正就是快了吧。

　　她瞄了一眼沈浩，发现他正摸着鼻子向陆氏说好话求情，不由在心底莞尔一笑：这家还真是不靠谱，第一次听说老/子怕儿子的。

　　玩笑归玩笑，沈浩用过饭后丢下碗就给陆氏说了一声，去外头书房和卢安商议这酒楼改动的事情。看着他急匆匆的脚步，沈随心觉得：这爹虽然单纯了一点儿傻了一点儿，这上进的劲头也就差强人意吧。

　　日子就这样水一般地淌过，一日听沈老太爷讲着过去先祖们的光辉故事，一日在家陪着陆氏，监督她日常出去逛园子。开始觉得惬意，然而，这样过了几天，沈随心就有些无聊了：前世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就想歇歇，现在什么都不让她做了，她反倒是不习惯了。莫非这就是天生的劳碌命？

　　俊哥儿虽然些许认识几个字了，但是总体还是睁眼瞎的状态，故而沈老太爷还是一并教他们，只是单独给俊哥儿留作业，让他回去背文章。而沈随心和沈念心两个还是只认字兼听他讲故事。这进度慢的，沈随心想扯个谎拿本书来看都不行。

　　陆氏这边管着一整个家，自然是每天管事婆子丫鬟们来回走动回事情。这种时候沈随心是被归为小孩子行列被带出去玩的。然而这花园子逛来逛去几乎每朵花都要认识了，秋千也都坐得不爱坐了，剩下的也只能回去看丫鬟们描花样子做活计。沈随心看着在院子里蹦跶得快乐翻天的俊哥儿以及跟在他屁股后头一脸崇拜的沈念心时，拈了一块山药枣泥糕，忍不住探了口气：这些孩子们怎么就能那么开心，而她就这么无聊呢？

　　于是，沈随心开始期盼着，期盼着那两位兄长回来，看能不能有点儿什么新鲜事儿让她打发时间。

　　老天爷似乎听见了她的心声，在两个兄长归家的前一日，往平静的沈家投了一颗石子。本是一颗小石子，没人想到，这颗石子，竟然在多年之后，掀起惊天大浪。

　　这日，沈随心不必去上课，大约是睡了许久，反而一早就睡不着了，卯初就披着大衣裳溜去了陆氏那边。陆氏还未起身，叫了沈随心进去，见她衣裳都没穿好，拉了她上去，搂了她在怀里，给她盖得严实。沈随心被她拍着拍着，反倒是来了困意，又眯着了。

　　沈浩在沈随心来之前就早早起身出门去看一批鸡鸭去了。母女俩靠在一起亲亲热热地睡着。这觉正香甜，忽闻外面一阵嘈杂声，一个高亢的女声响起：“我呸，嫁进了这什么百年世家，连自己从哪个□□子爬出来的都忘了？”

　　沈随心一下子就被吵醒了。她睁开眼，正对上陆氏的双眼。陆氏轻拍着沈随心，温柔地安慰她:“不怕不怕，许是有人说话大声了，娘在这里，不消怕。”说完，她唤了紫苏半夏，微微皱眉：“怎么回事，什么时辰了谁在外头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