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也何曾到谢桥》穹庐

10、表白

　　虽然谢桥很想带人去吃个饭之类的，但毕竟他是趁人家脑子稀里糊涂的时候给拐出来的，而且也没有提前约人，所以他只能乖乖把人送回家去。

　　坐到车里看着熟悉的道路，许泠总算慢慢冷静了下来。这一冷静回想起今天一天的事，又觉得如在梦里。而此刻坐在她身边开着车的人，真的如谢柠说的，暗恋她？印象里，他似乎一直冷冷淡淡，如隔云端。暗恋这种带着酸涩和隐忍的情感用词安在谢桥身上，真的太违和了。

　　许泠忍不住偷偷瞧了谢桥一眼，又瞧了他一眼。

　　“怎么了？”

　　啊，偷看被抓包了……

　　许泠刷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杆挺得笔直，“没，没什么。”心里却跟挠痒痒似的，特别想问问他，谢柠说的是真的吗？

　　而谢桥，他其实明白许泠此时此刻有多挠心挠肺，可他就是不开口，就为能多看看她坐立难安、小表情不断的样子。

　　高中时，许泠不爱说话，偶尔会笑，但笑起来标准的可以当教科书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得自己呆着或者看书；除此之外的情绪他只在她和白晓、梁翊相处时看到过。

　　车子很快到了教师公寓楼下。此时天色微暗，正是家家户户晚饭的时间。

　　许泠道了谢说了再见，准备推开车门下车。手握在把手上，犹豫了好几秒，终究敌不过内心的好奇，深吸一口气猛地扭身一鼓作气问道：“谢总监说你……我？”

　　终究还是面皮薄，含糊带过了暗恋二字。

　　谢桥看着她绯红的耳朵和低垂的眼眸，莫名心头一热，忍不住稍稍扯了扯领带。

　　“嗯。”他低低沉沉地应道。

　　而这一声宛若沉甸甸的雨滴，砸落下花木，惊起一片粉蝶。

　　“你很好——”谢桥诉说着，“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目光和心神都会不由自主往你那跑。后来你出国了，这份心就慢慢歇了，直到最近又遇上你。我自己也很惊讶，居然惦记了你这么久。”

　　他讲得坦然，语气里满满是对自己不受理智控制的自嘲；眼眸里情潮翻滚，如同平静海面骤起巨浪。许泠眼睫颤动，在他的注视下，无措地低头躲开了。

　　也不是没有人当面对她表白过，可她从未这样紧张到不能自已。她赧然，无措，想回应些什么却脑子一片空白。但她知道，如果能回应，也不会是以往那些冷静的拒绝。

　　谢桥知道她的紧张，更何况他也并没有急着要她回应的想法。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屈指微微碰了碰她绯红的脸颊。美人桃面，分外美丽。

　　许泠下意识抬头，眼睛圆溜溜的，那被谢桥碰过的地方存在感强烈无比，好像灼烧了一般。

　　“不急着回答我。回去吃晚饭吧。”

　　暧昧的氛围早就令许泠想逃跑了。“我……我先走了。”她细声说完，然后打开车门便要闷头就跑。

　　而就在她下车之际，谢桥却又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腕，许泠疑惑回头。

　　“今天没有正式约你。明天一起吃饭？”谢桥望着她，眼眸沉沉。

　　许泠明白他的暗示。答应了吃饭，就是代表她允许他进一步的追求。

　　“——好。”

　　轻轻丢下一个字，许泠再也不敢回头，抱着背包逃跑了。

　　……

　　梁翊是自由职业，妻子书韵现在正在假期，两个人回国了便决定先在国内呆一阵，四处走走，再去南方某市拜访书韵的家人。书韵来了两天，每天下午准点来找言堇让她教做菜。

　　梁翊再一次因为碍手碍脚被赶了出来，路过餐桌时，趁着厨房里的两个女人不注意，偷偷捻了快排骨往嘴里塞。

　　随便嚼了两下他便想吞下肚，谁知此时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又哐当一声被砸上。做贼心虚的梁翊吓得差点跳起来，自然——被噎着了。

　　“咳咳，你干嘛——咳咳——”

　　在梁翊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中，许泠一阵风一样刮进卧室，又咔哒一声锁上了房门，整个过程速度极快，梁翊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影飞过。

　　“泠泠回来了吗？”书韵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头，“哎呀你又偷吃！”

　　在门外那对夫妻的吵嚷声中，许泠紧紧抱着胸前的包，用力地好像要把快跳出胸膛的心脏压回去一样。

　　她……她居然说好了！好好好，谢桥的确是很出色的人，高中时她也很欣赏他，可是她也答应地太快了吧。还有白晓……这算是抢闺蜜男人吗？

　　许泠呜咽一声，万分纠结地捂住了脸。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手机叮铃铃突然作响，许泠掏出一看——白晓。

　　“喂……”她心虚无比。

　　电话那边的白晓却没有察觉到，自顾自地快速说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居然做梦梦到我男神和你在一起了然后你俩一脸人民币上那表情回头看我天啊天啊太可怕了我一定是没睡醒……”

　　“啪嗒——”是许泠手机掉地上的声音。

　　“喂？喂？泠泠，怎么了？”

　　许泠惊恐地捡起手机，“没事，手滑。”

　　“哦。我一定是没睡醒，我要去继续睡换个梦做。”

　　“你怎么这会在睡觉呀，你今天没上班吗？”

　　“昨天陪客户喝到吐今天索性在家睡觉了。年纪大了就是不行，想当年老娘什么时候有怕过……”

　　白晓又习惯性开始叨叨了，许泠压了压喉咙中的干涩，开口说：“晓晓，那什么，如果我说你男神和我表白了你会怎么样？”

　　白晓想也不想地回了一句：“你也做梦了？”

　　许泠：……

　　而白晓在嘴快地甩出这句话后，立刻意识到不对。一时间，场面十分安静。

　　一秒又一秒，许泠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她知道白晓一直是谢桥的迷妹，但她以为白晓的喜欢是对偶像一样的喜欢，并没有男女之情。可万一，她以为错了呢……

　　“你答应了做他女朋友了吗？”白晓终于说话了，可声音冷淡至极。

　　“没有……”许泠本想说，谢桥只是表白并提出进一步接触，没有提出男女朋友的请求，但还不待她说完，那边白晓就炸了，“我擦嘞你为什么不答应？谢桥诶你居然能不答应！天了噜这个世界玄幻了！你现在知道我的感觉吗，以为在天边的人物咻一下搁我身边了！天哪天哪我现在很激动，你赶紧让我冷静一下！哦，你没答应他，好了我冷静了。你赶紧给我答应了去啊啊啊啊——”

　　白晓激动地哇哇叫，许泠听着听着就有点酸溜溜了，于是哼哼唧唧别扭地开口：“哼你就这么喜欢他都不让我考察考察他，你可是我朋友呢。”

　　“有啥好考察的，谢桥人品没话说的啦。”

　　“你不生气吗，你喜欢他那么久……”

　　“别这么不得劲行吗姐妹儿！”白晓笑了，“我可不是女友粉，我是操碎了心的老妈粉。再说了，本来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因为你突然可以嘿嘿嘿，我不赶紧把你卖了我才是傻呢。哈哈哈——”

　　许泠皱了皱鼻子，娇俏地说：“你笑得太猥琐啦！还有，人家只是说喜欢我，没提要我做女朋友，你卖不了我！”

　　白晓一愣，第一次嫌弃谢桥道：“他怎么这么墨迹！”

　　“泠泠吃饭啦！”

　　言堇突然在门外唤了一声，许泠吓了一跳，手一抖就挂了电话。

　　而白晓看着已经没有了声音的手机，眼珠子一转，开始搞事了。

　　她打开微博，找到娥眉刺官博，翻出庆功宴的一组照片，然后在成千上百的评论中硬是找出那条说谢桥喜欢许泠的留言，接着拇指一按点了个赞。

　　最近许泠国民女神的热度还在，她又是和许泠互关的关系，不知道亲爱的网友什么会发现这个小心机呢？

　　……

　　晚上吃饭的时候，许泠频频走神。书韵和梁翊似乎在讨论出行的事，她心不在焉地听着，也不说话。言堇瞧了她好几眼，关心问道：“泠泠，你怎么了？”

　　许泠不自然地将掉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低头说：“没事，中午没休息，有点困了。”

　　梁翊似笑非笑挑眉，不语。

　　“那晚上早点休息。我老感觉你上班后都晒黑了呢。防晒有在擦的吧，这可不能偷懒哦。”言堇摸了摸她的脸，问道。可偏偏她触碰的地方正好是傍晚谢桥碰过的，许泠一下脸又涨地通红。

　　“有的有的……外婆吃这个。”许泠掩饰地夹了一筷子菜到言堇碗里。

　　“脸怎么红了？”言堇随口问道。

　　许泠筷子一顿，整个人一僵，正慌得不知道该怎么掩饰，就听外婆又乐呵呵夸赞，“哎呀我们泠泠真漂亮呢！”

　　许泠刚被提起的小心脏啪嗒掉回了原地。

　　不带这么玩的，外婆——

　　文怀民舀了碗汤放到言堇手边，对许泠说道：“要不给你买辆车吧，上下班也方便。挤公交多累啊。”

　　许泠连忙摆手，“不用了外公！现在不提倡环保吗，公交挺好的。再说了，您敢让我开车上路吗？”

　　文怀民一想也是，便也不再提这茬了。许泠偷偷松了口气。她是不愿再让二老为她花什么钱了。

　　洗完碗，许泠回到房间，一推开房门就听见手机叮咚叮咚响不停。拿起来一看，她简直是要哭笑不得了。白晓一个人自说自话地发了整整好几页的信息过来。

　　内容也没什么急事，就是絮叨着她的震惊和激动之情，不过一会让她赶紧答应谢桥，一会又说还是让他多追求追求，太容易得到就不知道珍惜，整个人矛盾的很。

　　又是一条语音信息发过来。

　　“我还是激动的很我过去找你！”

　　许泠无奈了：“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激动什么呀。不准过来。”

　　哎，若不是白晓喜欢谢桥，她肯定不会现在就告诉她的。万一没成岂不是很尴尬？

　　……

　　夜已深，许泠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爬了起来坐到了窗台边的书桌前。

　　父母出事后，文怀民怕她受到影响急匆匆将她送往国外。后来许家的房子被拍卖，也是外公将她房里的东西都收回来的。而这张桌子的抽屉里收的正是她高中时的东西，有照片、奖状等等，不过许泠从来不敢翻。

　　但今晚，她拉开了抽屉。

　　高中两年，学校每学期都会组织出游，她们班一般都是和隔壁谢桥班一起的。所以拍下的照片里每张都有出现隔壁班同学的身影。而谢桥自然也经常出现。

　　大部分的照片里谢桥都不是主角，毕竟比起爱闹搞笑的其他男同学，他实在很无趣。但是即便是照片里的路人甲，因为清俊挺拔的样貌身形，他依旧很惹人注意。

　　不过许泠手里的照片都是本班班主任拍的，自然不会有太多谢桥的身影。但许泠的照片却有很多，甚至还有几张特写。

　　那时候的她也不太爱说话，和班里的同学关系都不近。白晓玩去了，她就自己坐在树底下，手里捻着落叶发呆。青丝雪肤，眼眸乌黑纯净。

　　而最后两张她的特写照里，出现了谢桥。因为焦点不在他身上，所以有些模糊。

　　他就站在她身后，背靠大树。一张也是低头，一张却是在看她，眼神专注。

　　许泠好容易平静下去的心跳又再次加速起跑。她捂住脸，如同被喂了一口糖一样。

　　叮——

　　手机突然亮了起来。这么晚了，谁发信息呀？许泠点开一看，是一条好友请求。

　　我是谢桥。

　　备注栏里只有这四个字。许泠拇指一动，添加。

　　而几乎是通过的下一秒，谢桥就发来了信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