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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君主的仆人(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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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卡订婚的这件事,陈泽风其实并没有非常放在心上。也许这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给弗朗西斯卡带来生命危险,但至少不是现在。亨利身为一国之君,应该不至于太过关心下属的婚姻生活问题,至少现在陈泽风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一有空就开始琢磨保护人系统是出什么问题了,还有在做这个任务之前,楼曼朝眼角的那滴眼泪和她意味不明的话语。
大概是他获悉弗朗西斯卡订婚后的第三天,陈泽风值夜班,在换班之前他又跑到赫克伯利家里去了一趟。赫克伯利正坐在壁炉前出神,在炉火的映照下,眼睛微微有些肿。陈泽风感觉他好像赫克伯利刚刚哭过。
其实,作为一个独居男人,刚刚对着炉火哭一场也没什么奇怪的,比如他可能是给炉火添柴的时候被火星迸到眼睛里,被炭灰迷了眼睛,或者准备晚餐时切完洋葱没洗手就揉眼睛……在陈泽风的心中,赫克伯利虽然举止谈吐都很柔和,甚至有点gay里gay气,但不会因为一些触目伤怀的小事就哭起来。
“你怎么样?”虽然心里这么想,陈泽风还是关心地开口询问。
“没事。”赫克伯利温和地说。
陈泽风在他对面坐下来。冷不丁,赫克伯利探身过来,握住了陈泽风的手。陈泽风有点吃惊,赫克伯利的手很凉。
“我怀疑我做了错事,克里斯蒂安。”他轻轻说。
“错事?”
“我想,也许是致命的错误。”赫克伯利的手握紧了,他明显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化为凄凉的一声叹息。陈泽风没有问太多,他甚至没时间再在这里坐下去了,换班时间快到了。他将手抽回来,起身与赫克伯利告辞。
陈泽风在皇宫静默的雪夜中站了一夜。其实晚上站岗多少是能偷懒的,他将后背靠在束柱上,想着自己明明就是个职业的保护人,现在倒是成了保安,回想他执行过的任务,还是觉得挺搞笑的。
今夜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首先,宫殿一般到晚上窗口的灯光都是会熄灭的,今晚一整晚都没有熄灯,其次,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几名士兵拿着一个三四十厘米见方的雕花木头盒子走进了宫殿,而且随身携带特别任务执行的批文,这说明他们的每一次进出都是亨利亲自批准的。
亨利到底是在搞什么?
天蒙蒙亮的时候,侍卫队长把陈泽风叫了过去,说:“今天是弗朗西斯卡小姐的生日。陛下要送她几件礼物,到时候你负责把其中的一件给她拿过去。”
“哦,”陈泽风打着哈欠应了一句,“其中的一件?有很多件礼物吗?”
“四五件吧,”侍卫队长不耐烦地说,“我会安排其他人一件一件拿上去的,问这么多干什么?”
陈泽风摸了摸鼻子走开。好吧,昨晚亨利国王整晚未眠原来是为了给弗朗西斯卡准备生日礼物,这让陈泽风还是有点意外的。要是他知道弗朗西斯卡和布里特已经悄悄订婚,估计心能碎成饺子馅儿……
到了黎明的时候,雪又纷纷扬扬下了起来,但不再是雪片,而是细碎的小雪粒。陈泽风站在温暖的宫殿前殿中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等着赶紧给弗朗西斯卡捧个礼物之后换班回去睡觉。侍卫队长给了他一个扁长的匣子,只比巴掌略大一点,陈泽风猜这是一个首饰盒。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他趁周围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将盒盖掀开了一小条缝隙,里面果真隐约透出金银和宝石的光泽。
半夜被执行特别任务的士兵送过来的雕花木盒也在礼物之内,侍卫队长亲自捧着,站到了礼仪队的最后。
天终于亮了,但却是阴天。雪花纷纷扬扬从铅灰色的天空中飘扬下来,这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陈泽风站在窗边,看到远处被积雪覆盖雪白的道路上有个红色人影正向这边走来,他又打了个哈欠,希望能早点回去休息。
弗朗西斯卡匆忙地跑来,黑色卷发在脑后飞舞。她伸手拢了拢头发,阴沉着脸走上皇宫前的台阶,侍卫队长急忙催促几人到一个装潢风格颇有风味的偏厅中去靠墙站着,亨利正坐在其中等候,他穿着很像家居服一般的毛衣,看起来放松而随意,手里正翻看着一本书。
“搞什么嘛,送个礼物还这么大阵势,有毛病。”陈泽风心里嘀咕着。
弗朗西斯卡依然没有什么笑容,她走到偏厅中,屈膝对亨利行礼,亨利热情地招呼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气氛一时间变得有点诡异。
“我听说,今天是您的生日。”亨利笑眯眯地对弗朗西斯卡说。
“承蒙陛下关心。”弗朗西斯卡说道,不安地看了看四周,尤其是靠墙站立的一排侍卫。她的目光落在陈泽风的身上,在火光之下,她棕黑色的眸子仿佛隐藏在厚厚的寒冰后。陈泽风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这种不安来自于本能。
“我精心地为你准备了几件小礼物,也许并不之前,但……”亨利英俊的脸上挂着微笑,他挥了挥手,打头的第一个侍卫走过去,在弗朗西斯卡面前单膝跪下,打开了她手中的盒子。陈泽风尽量不那么引人注目地伸长了脖子去看,盒子里是一串光泽看起来很好的珍珠项链。
“这串项链倒不是太值钱,但是样子很好看,只有最西边的海湾里才能产出这种淡紫色的珍珠,我想很适合你……”亨利翻着手中的书,笑着说。
但是弗朗西斯卡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她将目光从项链移到亨利的脸上。
“真的是不胜感激……”她的话语越来越低,甚至说道最后,声音都抖了起来。
“您觉得冷吗?我让人把火炉再烧旺一点。”亨利关切地说,至少在陈泽风看来他显得很诚挚,从他那双湛蓝的眼睛中流露出来无限的、不要钱一般的柔情和痴迷。只是弗朗西斯卡显得越发不安,她坐直了身体,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第二个侍卫走上前,同样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他展示的礼物是一条深绿色的丝绸长裙,看起来应该是一件礼服。
“嗯……我想你在参加舞会的时候,会需要这个。”亨利说。
“陛下,我是祭司,不能参加舞会。”弗朗西斯卡硬邦邦地说。
“也许有一天你不再是祭司。”亨利脸上还挂着笑,陈泽风十分佩服能笑这么长时间的人。
但是,陈泽风感觉到,在弗朗西斯卡万分紧张的同时,亨利也在等待着什么,他看起来已经变得焦急了,他甚至站起身,在铺设着地毯的宫殿中来回踱步。这种诡异的气氛让陈泽风也不安起来。
排在第三个侍卫就是他,他走上前,在弗朗西斯卡面前跪下,弗朗西斯卡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仿佛要通过目光的交流询问他什么事情。遗憾的是,陈泽风既无法读懂弗朗西斯卡的眼神,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陈泽风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对钻石耳环。
接下来的两三个侍卫,礼物也都是首饰和化妆品,亨利都会带着笑容。当最后一个人,也就是侍卫队长走上前,捧着那个体积不小的盒子在弗朗西斯卡面前跪下,亨利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这就是今天我所能给予你的最后一件礼物了。”他回到椅子前坐下,将那本书放在膝头,冷冷地说。
弗朗西斯卡想要站起身——也许她是想要起身逃跑,但是她还是坐在椅子上,手在颤抖。
侍卫队长缓缓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陈泽风哆嗦了一下,如果他没有认错那张满是血污的脸是属于布里特将军的话。
弗朗西斯卡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好像有人将她全身的血都抽去了。她没有尖叫,没有流泪,她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与盒子中的布里特,她的秘密未婚夫对视着。亨利望着她,似乎她的表情对于亨利来说,就已经是弥足珍贵的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