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克莱顿]这才是我要的结局》青山VIP

41、四十一

　　从厨房里面出来之后，Karen就被小Windy邀请一起搭积木。除了公主洋娃娃之外，积木可是小不点最喜欢的玩具了。
　　Danny拼起他的战斗机来时，是很安静的，有些零件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拼，便在那里皱紧了小眉头，拿着图纸上上下下地转着看，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懂，但那认真严肃的神情却是有模有样。
　　Michael坐在沙发里端着茶杯悄悄地看，看得饶有兴致。
　　与哥哥的独自沉思不同，小Windy很爱讲话，虽然很多时候她还有点口齿不清，措辞也叫人难懂。她随时都透露着与人交流的渴望，尤其是面对Karen时，那“最擅长与公主交朋友”的天分更是遮掩不去。
　　由是，Karen便不得不直面小Windy提出的各种问题，一一耐下心来回答——谁让小Windy这么喜欢她呢，她也不好意思去拂孩子的兴致。可是很多问题她真的是答不上来，她活在成人的世界里太久了，思维很大程度上已经僵化掉，想象力还真的比不上一个孩子。这样一来，她更加不敢随随便便就回答小Windy，生怕把成人世界里哪怕是一点点的不美好灌输进小Windy纯洁而瑰丽的世界里。
　　Michael看出Karen的力不从心时，便说几句话替她打打圆场，后来索性端来水果沙拉喂Windy吃，堵住她的小嘴巴，让Karen能够得到片刻的休息。
　　一直在一旁安安静静的Danny忽然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了Michael 和Karen他们这边。
　　“小Danny，要来点水果吃吗？”Michael问道。
　　Danny摇摇头，举起他的图纸：“我遇到了点困难，可以帮一帮我吗？”
　　“Oh，为什么不呢？”Karen急忙应下来，亲切地微笑着跟他过去了。Michael无奈摇头，她这借机“逃跑”，也做太明显了一点吧，也就是骗骗小Windy这种小不点罢了。
　　不知不觉，两人就当了一上午的孩子王，Windy堆起一个大“城堡”，让她的洋娃娃公主住了进去，Danny也拼好了他的“F-35”，双手捧着它，满屋子做着滑翔动作，嘴里还呜呜哇哇地念叨个不停。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Michael便拍拍手，对妇孺们宣布：“中午了，我们该出去吃饭饭咯！”
　　一听说吃饭饭，小Windy先从地上爬了起来：“Uncle Mike，我们去吃乐园套餐吗？”
　　“嗯……”Michael故意做出沉思的姿态。
　　“Please！Please！”小小的女孩踩着叔叔的脚，抱住他的长腿，抬起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渴望地看着他。
　　Michael的心立即被小公主萌化了，小公主一对他撒娇，他就完全失去抵抗力。
　　“嗯……好吧好吧，我们就去吃乐园套餐！”他捏捏Windy的小鼻子，笑着说。
　　“Yeah！”获得胜利的小Windy咯咯地笑起来。
　　Karen这回算是看出来了，Michael大叔整个就是一萝莉控，他要是有了自己的女儿，一准要宠上天去，毫无原则了。
　　决定好目的地之后，四人准备出行，Michael给Danny和Windy穿好外套之后，又把Karen那件运动衣外套拎过来：“就披着吧，今天的天气不冷，不必穿进袖筒去了，这样两边对称，看着也整齐些。”
　　她点点头，乖乖披上。他将她被衣领压住的发尾拨出来，顺便用手指给她拢了拢头发。他就在她咫尺之内的地方，她凝着他，竟莫名觉得脸颊热起来。
　　“Thank you，Mike.”她轻声说道。
　　“什么？”他愣了一下，似是没听清她的话。然而他又是分明听清了，否则，便不会露出这样又惊诧又欣喜的神色来。
　　“你刚刚叫我什么？”他还要好好确认一遍。
　　他这样问她，她又忽然不好意思起来，犹豫半天才又唤了他一声：“Mike.”
　　他差点蹦起来。
　　她竟也会如此亲昵地唤他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什么？是不是说明，他和她的距离，更近了？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知何时开始，她对他的印象渐渐改观，从一开始觉得他卑鄙、狡猾，慢慢发现他的良善、正义，再一点点被他的细心和温柔打动。
　　他这个人，明明是个好人，却偏要把自己搞得这样不正经，而他自己似乎也毫不忌讳承认自己不是好人，每次她骂他“流氓”“无赖”之类，他都全盘接受，一点不跟她争论，只要哄得她高兴就好。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啊，以前遇到的人哪个不是衣冠楚楚自我标榜，在公众场合做慈善，说漂亮话，私下里却惯做无良的营生，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
　　她承认，她被他吸引了，也许开始在他昏迷之前，也许开始在他昏迷之后。她觉得他亲切，也不知不觉开始享受被他逗引时的乐趣，甚至连肢体的接触也不厌恶了，反而会生出些令自己羞愧的反应来。
　　所有变化，她无法言说，却可以化作一句昵称传递给他。Mike。她发自内心想要这样叫他，因为所有的感受都是真切的，令她自己也惊诧不已，那一丝一丝愈渐浓烈的小甜蜜，一天天地膨胀累积，到今天终于要满溢出来。
　　所以，Mike，这个称呼是这样的顺理成章，她必须要这样叫的。
　　她再没有理由不这样叫他了。
　　……
　　中午，两大两小四个人一起吃了午饭，小Windy吃到喜欢的乐园餐，很是开心。其实，她真正在乎的并不是乐园餐，而是随餐附送的小礼物，一只比小婴儿的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狗模型。
　　“我的公主们该养一只小狗了。”Windy晃晃手中的洋娃娃说道。
　　午餐过后，Michael一手抱着Windy，另一手搂着Karen，Karen则牵着Danny，四人过马路去电影院看《Snoopy》大电影，虽然不是最新上画，可是Danny与Windy都十分热衷于Charlie Brown和他的那只小狗朋友，翻来覆去看几遍都不腻。
　　电影全程，Michael和Karen 都是隔开坐的，他们把两个小孩子放在中间挨着坐，方便他们交流心得。
　　昏暗的影厅内，人不算多，有一两对年轻情侣，剩下的都是家长带着小孩子，嚼薯条爆米花的嚓嚓声四起。
　　Karen有时会隔着两个座位悄悄地瞄一会儿Michael，见他很悠闲地坐在软椅里，两个手肘搁在扶手上，十指交握于腹部，看到有趣的地方，也会出声地笑。他身旁的Danny是个小飞机迷，每次“王牌飞行员”Snoopy和“红色男爵”的战斗一打响，他就兴奋得张牙舞爪，Michael有时会回应Danny，有时则会摸摸他的小脑瓜，露出一个温暖的笑。
　　Karen一面欣赏，一面又觉得可怕。能不可怕么？当她发现自己开始在乎起他来，这种在乎竟以如此迅疾的速度在她的心中生发，看到他的一颦一笑，她都觉得心甜。可她对Don Jeffrey彻底死心也不过才过去小半年而已啊，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地投入一段新的恋情。可也正因为是无心插柳，才使得这感情愈显自然，真切，浓烈，她无法回避，只可直视，因此反而坦荡起来。
　　电影放完，其他观众都纷纷离场，只有他们这一家四口没有动，原因很简单，后面还有个彩蛋，两个小不点每次都要完完整整地看完全片才肯罢休。
　　最终离场时，Michael在通道里趁机咬Karen的耳朵：“干嘛总是看我？”
　　他的气息火热，小手一样挠着她敏感的耳朵，让她浑身一颤。她稍稍偏头看向他，他的双唇就近在咫尺，深邃的眸子似星轮，涵着纷繁的辉光，引她深陷。假如没有两个小不点的存在，她不知道他此刻会怎样，也许他会坏笑着吻她，在她腰间偷偷一掐，一如从前。想到这里，她整个人都有些发热，心中有悸动，却又觉得羞愧不已——这才哪到哪，她竟然已经开始想入非非了？
　　傍晚之前，Karen和Michael一起送两个孩子回家，彼时Eddie出任务还没有回来，Marie则早一些，已经到家了。她见Karen受了伤，免不了要问这问那。Michael与Karen在那里坐了一会儿，便与Marie和两个小人儿道别。
　　Windy的小手攥着Karen一根手指头，满脸期待问她：“公主姐姐，我们还会再见吗？”
　　Karen弯下腰来，亲亲她的小脸蛋：“当然啦。”
　　临走之前，Michael悄悄对小Windy说：“放心，只要有Uncle Mike在，你的公主姐姐就永远都不会离开的！”
　　这很符合小Windy的逻辑，她深以为然：“因为Uncle Mike是睡王子，王子和公主是不会分开的！”
　　“说对啦。”Michael微笑起来，抱着小Windy，亲吻她的额头，“好了，今晚就再见咯。”
　　“晚安，Uncle Mike！”小Windy又伸长脖子对Karen叫道，“晚安，公主姐姐！”
　　……
　　从Marie家出来之后，Michael与Karen上车离开。
　　“你刚刚偷偷和小Windy说什么呢？”她横他一眼。
　　“唔？我嘛……就是跟她说句再见啊……”他支支吾吾，一听就是在隐瞒。
　　“骗人，我都听到了，”她对他的瞎话有点不满，“你明明说‘只要有Uncle Mike在，你的公主姐姐就永远都不会离开的’！”
　　“唔？嘿嘿……既然你都听到了，还问我干嘛……”
　　“敢向Windy夸这种海口，就不敢对我说？你平常那些贼胆子，都去哪了？”她说着说着，还有点着急了。
　　他听出她今天跟平常有些不大一样，见前后都没车，便向她转了头来，笑嘻嘻的：“听你这意思，你是想听我亲口跟你说点啥啊？”
　　她看着他，神情却是渐渐地认真起来了：“Mike，停车。”
　　他吓了一跳，以为又做错什么让她生气了，本能地泛起满脸赔笑的涟漪：“干嘛啊，突然要停车，我又惹着你了？你要走也不能在这走啊，这离家里还老远呢，把你扔下我多不放心啊！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回家再说。”
　　“……”她有些哭笑不得，“我没生气，我就是让你停个车……我有话跟你说。”
　　“啊？”他看看她，依然笑得不大自然，“有什么话跟我说啊？我怎么有点害怕呢……”
　　不过，还是听她的话，靠路边停了车。
　　“停好了。你说吧。”
　　她刚要张口，他又忍不住抢白：“如果是跟我绝交这样的话，就别说了！说了我也会驳回的！”
　　她被他战战兢兢的样儿逗笑：“你想什么呢？我今天的表现还不够好吗？”
　　“好啊，特别好啊，好得让我觉得像在做梦，所以我怕一切真的只是个梦，梦醒了，你依然要走的。”
　　他给车熄了火，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瞬不瞬地凝她。
　　“既然说起这个来，我就把我昨晚和今早想过的事和你说一说吧。说起来，也很惭愧。我本来都想好了，从今往后，我再不逼你了，你想要享受自由的话，尽管去享受，我会站在离你不远不近的地方，等着你，看着你，因为我知道，你经历的上一段感情很沉重，也许你今后的人生需要慎重地去做选择。这我可以理解的，因为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这是人类自我保护的本能嘛……可是，今天上午，我又忍不住对你……很抱歉，我没有忍住。因为你对我太好了，竟然亲手喂我吃棉花糖……当时我真的受宠若惊，以至于失去理智，心里那个魔鬼又钻出来，才驱使着我那样冒犯你的！我……真的对不起。以后，我不会……”
　　“停，停，别再说了！”她忽然叫道。
　　他刚才那样絮絮地说着，她便耐心地听着，想听听他的心里话。可是，越听怎么越不对劲了？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再不逼她了？什么叫让她享受自由，自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还对他一时冲动的亲吻道歉？Excuse me，这真的是他吗，她为什么有点不认识了？
　　“你脑子没坏吧？是不是搭错筋了？还是进水了？”她突然糊了他一巴掌，把他给糊愣了。
　　“……Huh？”
　　“Michael Clayton，你什么意思？你这就想放弃了？”她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拉到自己眼前来，凶神恶煞地瞪他，“你怎么这么没耐心，没上进心，这么没用？刚才和Windy说的一切都是撒谎骗她的了？”
　　他彻底傻了：“我没有骗她！我……哪里说过要放弃了……”
　　“那你什么意思？！”她又用力拉了一把，勒得他一阵咳嗽。
　　“……我只是不想再惹你生气了，所以想缓一些，慢一些，换种方式守候你，这也不对吗？”
　　“你是不是傻啊？！”她果真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他眼睛瞪得老大，一开始的确是不明所以，可是看过她这一系列的反应之后，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浮上他的心头。他的表情经历了一个由惊到喜的过程，他握住她还揪着自己领口的手，笑嘻嘻看着她。
　　“你这是演哪一出啊？听你这意思，该不会是是突然转性，喜欢起我来了吧？”
　　她的脸有点红，像是恼，又像是羞。
　　“是啊！刚决定和你说，你就给我泼这样的冷水！”她没好气地说。
　　她回答得这样明朗，倒叫他一时有些回不过味儿来了：
　　“你……能再说一次吗？”
　　她丢个白眼过去：“我喜欢你！”
　　“……”
　　他听到她亲口说出那三个字，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原本以为他会一遍遍地呼喊上帝，而事实上，他在一阵触电般的心悸之后，已经完全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喉头梗了很久，才慢慢地恢复了知觉，恢复了发声功能。
　　“……Karen，真的吗？你……别骗我，我一把年纪了，可经不起你折腾啊！”
　　“……”她本来因为他忽然打了退堂鼓而忿忿不已，可是一听到他说自己“一把年纪了”，又一时憋不住笑了出来。
　　“不让我说你老，自己又说自己，还真是矛盾！”
　　“我那是怕你糊弄我。人家的小心心，可是很脆弱的呢……”他又对她扮起了可怜。本来嘛，“一把年纪”的大男人，跟卖萌是很不搭调的，可是一切规则和定式到了他这里，通通变了样，他那可怜的小表情，配上毛茸茸的头发胡子和长睫毛，竟与一只小宠物无异，令她情不自禁心生怜惜，气也气不起来了。
　　“我哪里会糊弄你？我可是下了好大决心的！本来，我确实有些顾虑，不敢轻易就相信你的，直到看见你对Danny和小Windy的态度，我承认，我被深深触动了。我觉得，一个习喜欢孩子的男人，总不会太差吧。”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把她的心剖给他看。
　　“我知道我这样有点自私，明明一直都知道你喜欢我，却不肯接受你。你出事的时候，我其实一直都像在做梦，直到在医院里见到你，看到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听到Marie告诉我你可能一辈子都醒不了，那一刻我才晓得绝望的滋味……我才晓得，其实你在我心里，已经不知不觉占据了很重的位置。后来，你醒了，失而复得的狂喜之后，我却又再一次踟蹰起来，一面被你照顾着，享受着，悄悄喜欢着，一面又没有勇气多走一步棋……Mike，我，其实是很坏的人吧？”
　　她看着他，浅浅笑着，像是自嘲。
　　“这怎么能算是坏呢？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考虑，这不是错啊。”
　　“可我让你失望了，对吧？不然的话，你也不会决定要给我空间，给我自由，自己后退到不远不近的距离外去。一个人面对他的理想，但凡能看得到希望，他也不会选择后退的。说实话，你灰心了，对吧？但又舍不得真离开，所以只能徘徊。”
　　“Karen...”他急欲辩解。
　　她止住他的话：“你没有责怪我的自私，我也同样不会责怪你，Mike.之前我们都懦弱过，退缩过，但彼此依然爱着，所以，从这一刻开始，我们都抛开那些顾虑，好好一起享受人生吧！生命这么无常，我可不想在意外发生的的时候，却还没有来得及对你说过‘我爱你’……”
　　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去，但与此相反，他的眼眸却是一点一点地明亮起来，那是被重拾希望的欣悦点燃的，他在即将坠入绝望深渊的前一秒忽然得偿所愿，他投落深井的玉石得到了回音，他不再迷惘，不再焦虑，不再沮丧，不再徘徊无主，而是恍然得了神的眷顾，被赐予了安定与难以招架的幸福。
　　这一刻，他终于抱住了她，由于怕碰到她受伤的手，又只得强自克制着，不能抱得太紧。他的亲吻落在她的脸颊上，火热而悸动，他的声音发着颤，在她耳边不停地说：“你不会等到意外，我现在就会对你说，我爱你！你想听多少次，都可以……”